第 10 章

第 10 章

接下來的幾天,林躍飛每天都是如此,一大早就出門,晚上在廠區澡堂里洗完澡再回家。

吃完晚飯就躺在床上,一副累壞了的樣子。

林躍飛一天比一天曬得黑,呂秀英看不過去了,雖說男孩子晒黑點不要緊,“但你這都快晒成黑炭了。”

林躍飛身高腿長、臉型端正、濃眉大眼高鼻樑。廠區里人人都知道林躍飛是個混混,但也不得不承認他實在長得好。

但是現在,林躍飛再也不是讓人一眼驚艷的帥小伙了,在一片黑里仔細觀察五官,才能發現五官長得很標緻。

“你不是說有看上的姑娘了嗎?怎麼把自己晒成這樣?”林躍飛唯一的優點就是長得好了,現在連這個優點都沒了,人家姑娘能看上她什麼啊?

林躍飛的情緒瞬間低落下來,這些天他一直在想辦法找沈芸,但是毫無線索。

呂秀英看到兒子的反應,心裏頓時有數了。唉,看上的姑娘沒看上他。

呂秀英告訴林笑,讓她這些天別去煩哥哥:“小心你哥罵你。”

林笑一點都不意外!哪個姑娘會看上她哥啊?

她哥每天瞎混,唔,最近不這樣了;她哥渾身煙酒氣,唔,最近也不這樣了……林笑掰着手指頭數哥哥的缺點,數着數着感覺哥哥最近好像變好了一點?

不!哥哥最近添了一個新毛病,睡覺打呼嚕!

昨天晚上,林笑隔着一堵牆都被哥哥的呼嚕吵醒了,她揉揉眼睛從床上爬下來。

呂秀英也醒了:“笑笑,怎麼了?”

林笑跌跌撞撞地往前走:“打雷了,要下大雨了,我去關窗戶。”

呂秀英哈哈大笑,林笑才知道震天的響聲根本不是雷聲,是哥哥在隔壁打呼嚕!

自從哥哥白天踢足球開始,林笑每天晚上都會被哥哥的呼嚕聲吵醒。

隔着一堵牆都這麼吵,要是做哥哥的老婆,和哥哥睡在一間屋裏,那不得被吵死?

所以哥哥以後肯定找不到老婆的啦!

要是真有人看上她哥,林笑才要驚掉下巴!

呂秀英不滿意兒子曬得太黑,林笑不滿意哥哥半夜打呼嚕,不過兩人對林躍飛的改變大體上還是滿意的。

喝酒傷身體,呂秀英以前總是提心弔膽,擔心林躍飛酒後惹事,踢足球的新愛好健康又安全。

林笑看媽媽開心,自己也開心。

以前每次哥哥出門,媽媽都愁眉苦臉,現在每次哥哥出門,媽媽都高高興興。

媽媽還給哥哥買了一個超大號的塑料水壺,頭一天晚上給哥哥晾好涼白開,早晨灌到水壺裏讓哥哥帶出門,哥哥每天回家水壺都一滴水不剩。

“小飛,後天別去踢球了,我們回老家看看你姥姥。”呂秀英說道。

林躍飛愣了一下:“好。”

林笑比哥哥激動得多:“媽媽你可算有空了!”

林笑一放暑假就請求媽媽帶她回老家看姥姥,但是媽媽一直在上班上班上班,她等啊等、盼啊盼……終於盼到這一天了!

林笑把這句話寫在她的日記本上,作為“回老家篇”的開頭,她特意為回老家留了一篇日記呢!

林笑是姥姥帶大的,她上小學前,姥姥在林笑家住了好幾年,幫忙照顧林笑。

棉紡廠里有託兒所和幼兒園,女工們上班前把孩子送過去,下班后再把孩子接回家。

但是廠里託兒所和幼兒園條件太差了,小孩子不磕不碰就行了。

吃飯的飯碗在洗潔精水裏涮一遍、清水裏再涮一遍,就算洗好了。喝水的水杯水龍頭底下沖一衝就全摞在一起。

呂秀英有潔癖,看到后就受不了。

但實在沒辦法,她上班就帶不了孩子,只能咬着牙把林笑送過去。

偏偏林笑小時候身體又特別弱,身邊只要有一個孩子生病,一定會傳染給林笑。

林笑體質還特別愛上火,每天都需要喝很多杯水。呂秀英特意和幼兒園老師打招呼,讓老師給林笑多喝水,然而老師哪裏顧得上這個?

林笑和其他小朋友一樣,每天上午排隊喝一杯水、下午排隊喝一杯水,沒過幾天就喉嚨腫痛、扁桃體發炎。

去廠區醫院看病,醫生說要做手術摘除扁桃體,可把呂秀英嚇壞了。

她堅持先不做手術摘除,靠輸液消炎退燒。

林笑那麼一個小小人兒,手上的血管細得很扎不進去,輸液針扎在額頭上。

呂秀英不知道偷偷掉了多少眼淚。

林笑病了兩場之後,呂秀英覺得實在不能再把孩子送幼兒園了,只能繼續向林笑姥姥李雲珠求助。

李雲珠把林笑帶到上幼兒園的年齡,剛回老家,立刻又跑回來,埋怨呂秀英:“你怎麼不早和我說?”

“你看這生病生的,笑笑小臉都瘦成什麼樣了?”

李雲珠又在林笑家裏住了三年,把林笑帶到上小學,這才回老家住。她不習慣住城裏,在農村住得自在,家門口的小院種滿了蔬菜,還養了幾隻雞。

呂秀英提起過去,林躍飛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媽,笑笑小時候,廠里不是照顧你,讓你去小學管檔案?”林躍飛問道。

呂秀英茫然道:“是有這麼一回事,咋了?”

呂秀英當時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廠里的確是在照顧她,如果她從棉紡女工崗位上換去小學管檔案,帶孩子的問題就解決了。

管檔案工作清閑、時間靈活,呂秀英能一邊上班,一邊照顧好家裏的兩個孩子。

但是管檔案工資低啊!

工資變低一大截,雖然還能勉強養活家裏的兩個孩子,但肯定捨不得吃捨不得穿,呂秀英不願意苦孩子,她寧願自己工作辛苦點。

再說了,紡織廠女工是鐵飯碗,在小學管檔案,呂秀英總覺得不穩當!

對於老師這個職業,呂秀英心中也敬而遠之,她爸就是老師,沒有熬過特殊年代。呂秀英從小就聽媽媽在耳邊念叨:“家有三斗糧,不當孩子王。”

雖然在小學管檔案算不上當老師,但是呂秀英內心深處依舊隱藏着畏懼。還是工人階級最光榮,當工人總不會有錯。

這種種原因加在一起,從丈夫去世、林笑出生,一直到林笑上小學前,廠領導提了好幾次讓呂秀英去管檔案,呂秀英也拒絕了好幾次。

現在林躍飛突然提起這件事來,呂秀英滿臉疑惑,不知道兒子提這個幹嘛。

林躍飛對呂秀英說道:“媽,你現在還能去小學看門不?你跟領導說說,把你調過去吧。”

呂秀英吃了一驚:“為啥?”

林躍飛在心底嘆氣,上輩子呂秀英特別後悔自己當初沒去小學管檔案。廠里另一個人圖清閑去了小學檔案室。

後來棉紡廠倒了,棉紡廠的幼兒園、小學、中學都沒倒,子弟學校全都歸了市裡。後來學校里的老師都有了教師編製,連檔案室的老師也不例外,都是教師編。

現在,子弟小學的老師工資是比紡織工人低。

但是後來慢慢的就追上了。

再後來,老師工資就超過工人了。等到呂秀英退休的時候,退休金更是差了一大截。棉紡廠後來效益不好,工人們的退休金都斷繳了,呂秀英退休后拿到的退休金很少,一個月只有一千多塊,教師退休金一個月有大幾千。

呂秀英經常念叨:“當初真該去小學管檔案,誰能想得到呢?”

“那時候人人都覺得當工人好,當老師不好。誰知道風水輪流轉,以後反過來了呢。”

只是這些原因,現在林躍飛說了呂秀英也不信。

“媽,你去學校當個管檔案的老師,以後退休工資比工人還高呢。”林躍飛說道。

呂秀英毫不猶豫地擺手:“那不可能!”

林躍飛:……還真可能。

“媽,工資低點也沒事,我馬上就要賺錢了,我來養家!”

呂秀英聽到林躍飛的話,臉上笑成一朵花。

林躍飛在乎的確實不是錢,他很想讓媽媽換工作,是因為紡織廠的三班倒太傷身體了。七個白班、七個中班、七個夜班,中班和夜班都得熬夜,作息時間長年處在混亂中。

呂秀英現在已經有一點神經衰弱的初步癥狀了,入睡很難,睡眠很淺。

等年紀再大,呂秀英的神經衰弱越來越嚴重,每晚只能靠安眠藥獲得幾個小時的睡眠。睡不好,身體就不好,各種毛病都找上來了。

還有耳背、手腕痛、靜脈曲張……都是年輕時在車間裏留下的職業病。

林躍飛不想讓媽媽繼續在車間辛苦了,他原本想的是,等自己賺錢了,就讓媽媽買斷工齡、提早內退。

但是今天想到被調去學校管檔案的這個機會,林躍飛覺得比內退更適合呂秀英!

呂秀英現在還年輕,又是閑不住的性子,天天在家裏反倒悶得慌,在學校管檔案正合適!

林躍飛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用自己做生意多年鍛鍊出來的好口才,說服呂秀英換工作。

呂秀英眼眶都紅了,連忙背過身去,躲着林笑偷偷抹眼淚。

“真是長大了……知道心疼媽了……”

呂秀英感動地哭了一場,然後毫不猶豫地拒絕了林躍飛。

-

呂秀英老家挺近,一百公里出頭,開車上高速只要一個半小時——這是林躍飛重生前的速度。

林躍飛重生前,每年開車送呂秀英回幾趟老家,高速飛快又平穩,車上準備點吃的喝的,呂秀英在車上吃吃喝喝就到了。

現在回一趟老家卻沒那麼容易。

高速公路還沒修,大巴車只能走普通公路,一半路段坑坑窪窪,車開上去顛得人七葷八素。

大巴車裏,人味、汗味、汽油味混雜在一起,冬天還好,夏天最難熬。

林笑盼着回老家盼了半個暑假,到了長途汽車站,心裏也發憷,直往呂秀英懷裏鑽。

走到大巴車旁邊,她還沒上車呢,一聞到尾氣味兒就先暈了。

林笑從小鼻子就靈,家裏包餃子調餡兒,呂秀英不必用舌頭嘗鹹淡,把林笑叫過來用鼻子聞一聞,就知道鹽有沒有放夠。

最神奇的是,家裏人快要感冒了,林笑能提前聞出來!

呂秀英和林躍飛一開始都不信,以為林笑小小人胡說八道。後來林笑說中了幾次,前一天說了,后一天真的感冒發燒,兩人才信了。

呂秀英問快感冒的人身上是什麼味兒,林笑也形容不清楚:“就是感冒的味兒啊!感冒之後身上的氣味會變!”

因此,炎熱夏天的大巴車,對嗅覺格外靈敏的林笑帶來的折磨是幾倍的。

她一上車就像只病貓一樣,窩在呂秀英懷裏。

呂秀英給林笑做了一隻口罩,只有薄薄一層紗布,用牙籤挖一丁丁點清涼油蹭在口罩下邊,戴在林笑的小臉上。

還隨身帶着話梅、陳皮,讓林笑在路上嚼着。

這一路,林躍飛也難熬得很。重生前高速一個半小時的路程,現在要在大巴車上顛四個小時。

大巴車終於停下來,車上的人們爭先恐後地往下擠。有個人差點踩到林笑的腳,林躍飛眼疾手快,一把攔住對方:“小心點!”

大巴車開遠了,林笑深吸兩口新鮮空氣,立刻就活過來了!

像山裏的小鹿一樣,蹦蹦跳跳地往老家的方向跑。

林笑記路很厲害。她小時候身體弱,呂秀英不敢帶她坐大巴車,去年才第一次帶她回老家,總共就回來過兩次,林笑就把路記得牢牢的。

“笑笑,我們先去買肉。”林笑聽到呂秀英的聲音,立刻調轉了方向,跑上另一條小路,去市場的路她竟然也記住了。

呂秀英割了兩斤肉,又買了一隻大西瓜。

“開口嗎?”賣西瓜的小販問道。現在西瓜品質遠遠不如以後,開西瓜猶如開盲盒,經常買到白瓤的一點都不甜的。

因此買西瓜時都可以開口,尖尖的西瓜刀插進西瓜里,切出一個三角形的口子來,拔出一小塊西瓜看一看,是紅的才買。

呂秀英搖頭:“不開口,回去要吊在井裏的。”

“你給我好好挑,我可提前和你說好了,要是西瓜切開是白的,我要抱着西瓜來找你換的。”

賣西瓜的小販一臉苦笑:“行。”

買肉買瓜繞了一點路,總共步行了二十多分鐘,呂秀英帶着林躍飛和林笑走到村口,開始不停有熟人打招呼:“秀英,回來了啊!”

人們先看三人的臉,再看他們手上拎着的東西。

走到老家的小院門口,林笑遠遠就看到站在門口等待的姥姥。

林笑立刻把手裏拎着的豬肉甩到哥哥懷裏,朝着姥姥飛奔而去。

“姥姥!”林笑撲進姥姥懷裏,聞到讓她安心的氣味,“我好想你啊。”

林躍飛錯后兩步走進小院,向闊別已久的親人們打招呼:“姥姥、舅舅。”

舅舅呂世榮猛地瞪大雙眼,驚訝地看向林躍飛。

這都多少年了?林躍飛都多少年沒叫過他舅舅了?

“嘖,今天太陽打西邊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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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代文男主的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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