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第226章
又過了幾日,紀舒已經把李田給的圖紙牢牢記住了,所有的標記和方位都瞭然於心。
莫曠楓和李廣漢也反覆研究圖紙,這讓紀舒心中更加安穩。
到了竣工儀式這天,紀舒上了車,嘴角掛着笑容。
馮光耀,這次,看你怎麼辦?
他已經得到李田悄悄傳來的消息,馮光耀出獄了。不過,正因為他出獄了,這場戲,就更有意思了。
……
“老闆,不就是一個小小的竣工儀式嗎?既然你擔心,我們取消掉竣工儀式就好,何必一定要辦呢?”
光頭男人還是戴着墨鏡,遮掩着他臉頰上的刀疤。
馮光耀進了看守所,不過半月,就收復了一員大將,他十分滿意。
這個光頭男是個混子,心狠手辣,打人鬥毆,都幾進宮了。
他機緣巧合和馮光耀關在了一起。
他初見馮光耀,就覺得這人身上的陰險氣質很對他胃口,在牢裏,面對他這樣的惡徒,馮光耀都絲毫不害怕。
後來,光頭男又發覺他竟然是個大老闆,這豈不是上天註定的老闆嗎?
光頭男雖然沒讀過幾年書,卻也知道,一個人光靠個人能力是不行的,找到一棵大樹,才能保證日後飛黃騰達。
而馮光耀,就是他的這棵大樹。
也因此,在看守所,他就屢次朝着馮光耀獻殷勤,幫他做事,讓他舒舒服服的。
果然,馮光耀出來的時候,找人把光頭男也帶出來了,並且對他十分信任。
聽了光頭男的話,馮光耀把手裏的煙熄滅,他把煙蒂扔在地板上,用腳一腳踩爛。
“紀舒想要一個大舞台演戲,我就給她一個大舞台。我不但不取消,我還要大辦特辦,讓整個武市的人,都看到我馮光耀的底氣!”
因此,到了竣工儀式這一天,現場的情況,連李田都感到驚訝。
往常,建築公司的項目交付了,也會和甲方一起辦個竣工儀式。
無非是剪裁,合影,敲鑼打鼓一番,從玄學的角度來說,就是圖個吉利。
可是這一次,完全不同。
竣工儀式上,不但來了各路的代表,連媒體記者都來了烏拉拉一大群。
電視台的一位記者,還帶着碩大的錄像機。
李田以為這一切都是紀舒的手筆,心中暗嘆,紀老闆果然人脈廣。
他內心暗暗祈禱,這圖紙他連夜畫了好幾天,為的就是今天。
項目上,資深的工人們才知道,冠華小學主樓用的鋼筋,和項目設計上要求使用的粗細不同。
為了節省成本,馮光耀採購的是比原計劃細的鋼筋。
從工程設計的角度上來看,如果沒有特別大的自然災害,比如地震、地面沉降,往往這樣的偷工減料也不會露餡。
建築設計的時候,都是預留了很大的冗餘的,為的就是應對極端情況。
而馮光耀,選擇鋌而走險。
李田記得聽到過資深的工頭說,馮光耀曾經在工地上大放厥詞:
“武市是平原,哪裏來的地震?百十年不遇到的事情,我們怕什麼?真有什麼事情,我馮光耀也能擺平!為了那麼一點點可能性,讓我們少賺幾成的利潤,怎麼可能?都給我膽子放大些!”
而他給紀舒的圖紙,正是標註出了鋼筋位置的圖紙。
在冠華小學的教學樓一樓,他把幾處牆面上的承重鋼筋的位置標註出來了。
紀舒沒有說她為什麼需要這樣的圖紙,但是李田把他的任務完成了。
他本來就是資深的工人,這些東西,難不倒他。而且,他都是在深夜暗暗測量的,他確信,其他人不知道他的事情。
時間到了早上10點,紀舒從車上下來,臉上帶着笑容。
然而,等她走到操場上的竣工儀式的現場,卻微微有些驚愕。
現場確實來了很多記者,但是卻並不都是她安排的。
郭飛霞坐在媒體席上,離着主席台很近,她見了紀舒,立即站起來,快步走過來。
“還有半小時竣工儀式就開始了。我也剛到,發覺情況不對勁啊!”
郭飛霞略微有點焦慮。
紀舒眯着眼睛,盯着媒體席。
“那些人,不是我們找來的媒體吧?”
“不是!好幾家是外地的媒體,還有京市來的媒體,都不願意和我搭話,我懷疑是馮光耀請來的。”
果然,她紀舒有媒體的朋友,馮光耀也會有。
不過,馮光耀為什麼也請這麼多媒體的人來?
紀舒胸中升騰起一些不確定。
“你看,不但有媒體,現場還來了幾個平常不會參加這個規格活動的領導。”
她的眼神飄過去,對着郭飛霞說。
郭飛霞點點頭,也露出憂慮的神色,“紀舒,雖然我不知道,你今天的計劃是什麼,但是我看馮光耀也是有備而來,要不然,我們今天就不要行動了吧?我有點擔心!”
郭飛霞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陣仗。她走南闖北,活動見多了。一個小學校竣工,竟然來了這麼多人觀禮,太不尋常了。
倒像是搭了一個戲檯子,等着演戲。紀舒到底是導演,還是主演,郭飛霞一時間有點拿不定主意了。
馮光耀這個對手,太難纏了。
紀舒搖頭。
“馮光耀今天看來也有安排。我不出手,可能反而會被他反殺。今天我還安排了大戲,人馬上就到。”
郭飛霞之前沒有詳細問紀舒的計劃,現在更是心中疑問叢生。
她實在太好奇了,紀舒到底還安排了什麼事情?
可還沒來得及思考,一個聲音傳過來,沙啞低沉,聲音里有濃得化不開的憤恨和挑釁。
“紀舒,我勸你現在收手,就還來得及,不然,我真不知道什麼事情會發生。”
馮光耀一點也不寒暄,直奔主題。
紀舒和郭飛霞同時扭頭去看,果然,馮光耀穿着一身黑色呢子西裝,走近了兩人。
郭飛霞有些意外,她一直以為馮光耀還在牢裏!沒想到,他這麼快就出獄了!
但是,郭飛霞見紀舒很淡定,就知道,紀舒肯定早就知道了,只是裝不知道。
她更佩服紀舒了,這個女人,驚喜連連。
“收手?別開玩笑了。你不過說說而已。我收手還是不收手,你一樣都會和建義建築作對,不是嗎?”
馮光耀冷笑一聲。
“你最終的目標是把我踩在腳下,讓我這輩子都不好過,不是嗎?”
紀舒冷笑,咄咄逼人,連光頭男也忍不住後退。
“然後,你會有新的目標,你要一直去戰勝,去征服,去毀滅,你不會停下來的,對不對?”
馮光耀臉上的表情風雲變換,郭飛霞甚至讀出了一種欣喜。那是一種惺惺相惜的感覺,馮光耀對紀舒,果然有特殊的感情。
“聰明。不過,你倒是可以選擇現在投降,到我身邊來。你知道,我雖然結婚了,但是最喜歡的始終是你。只要你願意,你馬上就可以成為馮太太,以後,我會讓你成為武市最有權勢的女人。”
郭飛霞聽得一陣噁心,實在忍不住。
“馮先生,我今天休息,不是以記者的身份來的,是以紀老闆朋友的身份來的。你這話,說得實在是噁心,我都看不下去了。咱們紀舒不靠你,都能成為武市最有權勢的女人。”
郭飛霞語氣篤定,說得一氣呵成,紀舒聽了,忍不住感嘆,到底是郭記者,懟人水平就是比其他人高。
馮光耀身邊的光頭男衝過來,擋在郭飛霞面前,狀態兇惡,似乎下一秒就要動手。
“你幹嘛!”郭記者也不示弱。
紀舒上前一步,對馮光耀說:“你特意來找我說這些話,也不是真的想給機會我投降。你只是享受看到別人求饒的樣子。”
她挑起眉毛,聲音冷清決絕:“你是這種人,我就陪你斗。直到我們中間一個人倒下來,再也站不起來,而那個人,肯定不是我。”
光頭男是第一次見到紀舒,他之前的許多任務里都有紀舒的影子,但是見到真人,果然還是不一樣。
他一開始覺得奇怪,老闆最大的敵人,最重視的敵人,竟然是個二十多歲的女人?!
可現在,他竟然覺得雙腿微微發顫,這個女人明明是個絕色美人,可是講起狠話來,冷氣絲絲入耳,甚為可怕。
馮光耀還想再說什麼,他的秘書,一個高瘦的男子忽然跑過來,顧不得現場還有其他人,他焦急地說:“老闆,怎麼辦,忽然來了一群老外!”
馮光耀臉色微微變化。
他請了很多領導來,是想看着紀舒當面出醜的,他有他的安排。
但是他從來沒有請過老外。
90年代,改革開放之後,老外帶來了豐厚的資本和技術,更是帶來了人才。
因此,地方政府對待老外的態度,一直是格外尊敬。
且不談這樣是否正確,這確實是特殊歷史環境下的現實。
一般的私人企業根本不願意和老外扯上關係,因為人家背後的實力太強,官方也不敢得罪的。
馮光耀在武市耕耘這些年,各處都有關係,唯獨不敢惹老外,不敢搶老外的蛋糕。
因此,他面色微微發白,冷眼颳了紀舒一下子。
“你安排的?”他低聲問。
紀舒歪着頭,紅唇一勾。
她今天穿着一套寶藍色的洋裝連衣裙,戴着皮手套,在春日裏,顯得格外亮眼,氣質超凡。
她揚起手來,整理了一下蓬鬆的捲髮,看起來,像是一個電影明星來出席自己新作品的首映禮一樣隆重而優雅。
“看着我幹什麼?歐美聯合商會的代表、駐我國的英國大使、新加坡大使都來了呢,還不去接待?”
她講話的尾音微微上揚,惹得馮光耀怒火中燒。
然而,秘書焦急地說:“我們已經臨時安排了位置,領導們也都很驚訝,有幾個領導都生氣了,說你招待不周,這樣的規格,居然沒有提前報備呢!我們應付不來了,老闆,你快去主持大局吧!”
一旁的郭飛霞獃獃地目睹着這一切。
形勢在頃刻間逆轉。
前一秒,她還在擔心馮光耀請了那麼多領導,紀舒的計劃會不會受影響。
后一秒,紀舒竟然請來了這麼多外國賓客,打了馮光耀一個措手不及!
現在,這戲檯子越搭越大,排場已經拉滿了。
實在是太爽了!
郭飛霞面露喜色。
“你等着吧!”
馮光耀哼了一聲,跟着秘書走了。
郭飛霞也不多問,激動地拉着紀舒也走到了會場。
紀舒一眼就在人群中認出了汪佩文。
她趕緊朝着汪佩文遞了個眼色,兩人走到操場邊的樹蔭下。
趁着竣工儀式還沒正式開始,紀舒趕緊感謝她。
“多謝老闆幫忙!不然,我絕對請不到這些人。”
汪佩文微微一笑,“我只是稍微動用了一點和商會的老交情。歐美聯合商會一直都在尋找合適的慈善項目,這次,冠華小學也申請了扶持項目,我就順水推舟,稍微按照你的要求,說了幾句話。”
紀舒心中高興。
“汪老闆太謙虛。這歐美聯合商會是慈善基金會的主辦方,可是這英國大使和新加坡大使,我真沒料到會來,這可都是汪老闆幫忙啊!”
汪佩文環顧會場,低聲說:“紀舒,你是我見過最有能力和野心的國內職業女性,我樂於看到你成功,能幫忙的我自然幫忙。不過至於你請這些老外來幹什麼,我就不管了,我就一個要求,保障他們的安全。”
“放心吧。不會牽扯到他們的,只是叫他們來做個見證。畢竟有老外在,馮光耀手段通天,也壓不下去。”
汪佩文點點頭。
“您就只管坐着看好戲就好。”
紀舒微笑着,汪佩文好奇心頓起。
她的這個下屬,這些年在海市的建築圈裏,小有名氣。
今年初,建義建築還拿下了一塊好地,準備在海市蓋一個樓盤。
短短几年,紀舒就從一個女白領變成了一個房地產新貴,是多麼厲害啊!
汪佩文知道,創業維艱,紀舒走的路,不是一般人敢走的,更不是一般人能走的。
汪佩文把一切都看在眼裏,她樂於見到女性在各行各業發光發熱,這次紀舒請她幫忙,她更是貢獻了自己的全部人脈。
回到座位之後,汪佩文等着好戲開場,內心隱隱激動。
……
活動的後台。
離着竣工儀式開始,只有不到10分鐘了,秘書在馮光耀的指揮下,可算安撫好了領導們,也安排老外們入座了貴賓席。
“小小的一所學校的竣工儀式,居然來了這麼些大佛!查出來是怎麼回事了嗎!”
馮光耀雖然接待了這群身份不凡的老外,可是並沒有搞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剛剛忍住怒氣,他在賓客中斡旋,才處理好了各方的關係。
現在,他對着屬下怒吼。
秘書一臉無奈,臉色煞白,額頭上都是汗珠。
“剛剛和他們的翻譯打聽了,真是奇了怪了——”
見秘書支支吾吾,馮光耀直接推了推他的胸口:“快說!”
光頭男也瞪着眼睛。
秘書咽了一口口水,這才說:“他們說、說我們公司半個多月前,跟商會遞交了一份申請,說是申請了什麼慈善基金會的捐助,要在小學校里蓋一個圖書館。”
“什麼?”
秘書苦着臉,接著說:“還說,收到了很多申請,我們修的這所小學,恰巧被選中了,於是他們就準備來參加竣工儀式,宣佈這個消息。”
馮光耀臉色沉下去。
“那為什麼,我們沒有提前得到通知?”
“他們說,半個多月前,他們就電話確認過了啊!那邊翻譯還很生氣呢,說我們不把這些貴客看在眼裏,居然沒有提前接待,說剛剛座位都安排得倉促呢——”
秘書講完了,知道馮光耀肯定要暴怒了。
他趕緊搶着說:“老闆,我發誓,這事情我一點兒也不知道啊!到底是誰申請的,什麼時候申請的,誰接到了通知,我一概都不知道啊——”
馮光耀感覺心口像是被扎了一刀。
這時候,角落裏的紀芬忽然湊過來。
“不是我啊,光耀,你可別懷疑我,我除了那天清理文件的時候,去過公司一次,其餘時間,我都沒去啊。”
紀芬生怕馮光耀懷疑自己,上趕着表忠心。現在的她,除了依靠馮光耀,已經別無退路。
馮光耀冷笑,“你滾一邊去!”
他咬着牙,心中浮現出一個人來。
她的親妹妹,馮光明。
馮光明一直在公司掛着閑職,可以自由出入幾乎所有辦公室。
而因為馮光明是他的妹妹,公司里的人對她毫無防備,甚至是敬畏着三分。
除了她,還能有誰?!
“紀舒,你真的狠啊,居然連我的親妹妹都能收買——”
他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胸口像是有烈火焚燒,只恨不得立即沖回家中,把馮光明暴打一頓泄憤。
這個死丫頭,這些年吃穿不愁,居然就這樣輕易背叛自己!
而且不是一次,而是兩次!劉部長的賬他都沒算呢!
馮光耀揚起臉頰,薄薄的嘴唇一抿:“等着吧,我的好妹妹,我要讓你嫁給比姓劉的更適合你的人——”
紀芬見馮光耀的火氣不是衝著自己來的,趕緊扭頭就走。
她也猜到了是馮光明。看馮光耀的意思,馮光明這輩子算是完蛋了。剛剛他陰毒的語氣,讓人不敢想像未來馮光明的命運。
她出了後台,到了會場上。
會場佈置在操場上的主席台下,正對着學校的主樓。
貴賓們都坐在前三排,禮儀小姐們都準備就緒了,一條漂亮大氣的綵帶也掛好了,就等剪裁了。
記者們擺好了姿勢,各人心裏都有自己的算盤。
郭飛霞和紀舒坐在第三排,紀舒也和媒體的人坐在一起。
她算是不請自來,不過馮光耀似乎早就料到了她會到,倒是沒有趕她。
紀舒心想,搞不好,她不來,馮光耀倒是要失望呢。
她感覺到一陣陣興奮,卻也有一絲絲的擔憂。
計劃目前看起來一切順利,不過馮光耀並不是軟柿子,更不是傻子,難保他有什麼後手。
因此,紀舒正襟危坐,一刻也不想分神。
作者有話說:
大戲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