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第99章
女皇看着他着急的模樣,仍然沒有動:“你知道的,即使朕這下這個聖旨,沒有合適的理由改立太女,也不會有人信服的。”
太女是一國儲君,沒有犯下大錯,怎麼可能說改就改?賢貴君他們應當不至於這樣蠢。
果然,賢貴君笑起來:“這就不用陛下操心了,陛下,太女謀反,妄圖弒母,天下人人得而誅之,三皇女顧錦恪救駕有功,改立太女,再合適不過。”
女皇的眼睛眯了一下,眼底劃過鋒銳:“你們算計太女。”
“怎麼能是算計呢,她都是為了救你啊,陛下。”賢貴君溫溫柔柔的笑起來。
“陛下開心嗎?你從小表面寵着的孩子,聽說京城有變,你可能有危險,冒着謀逆的風險也要帶兵回京城。”
“而你從小偷偷寵愛的孩子,正守在城門口,等着她往上撞呢?”
“陛下開不開心?”
他像是談到有趣的事情,眼睛亮晶晶的,頗為開心的看着女皇,感慨道:“真是一個有孝心的孩子啊。我們送送消息,她毫不猶豫就去往兵營了。”
女皇原本是雲淡風輕的,但是被賢貴君這樣一說,臉色終於變了變,手握着拳頭在床上顫了顫,到底沒忍住,甩手打了賢貴君一個巴掌:“畜生!你們簡直是畜生!”
竟然這樣構陷太女。
賢貴君被一個巴掌扇倒在地上,他的衣擺逶迤在地上,十分漂亮,只是現在狼狽的很,這一巴掌用足了勁兒,他腦子裏嗡嗡的響。賢貴君伸手捂住臉,輕輕甩了甩頭,混沌的眸子裏慢慢恢復清明。
然後他就又笑起來,他居然能夠清醒的想,沒想到女皇居然還對自己的小女兒殘存着這麼一點良心,會因為這件事兒生氣,但他很快搖搖頭,抬頭去看女皇。
“被我說中了?喚起一點點良心了,終於想到了這個孩子的好了?”
他捂着臉咯咯咯的笑起來,嘴角被打破了順着流出一點血跡,既然抓到了女皇的痛腳,賢貴君自然是要踩下去,他要讓女皇又痛又恨又悔悟,也不枉恨他心裏的恨意。
他以前有多愛女皇,有多渴盼自己的女兒,現在就有多恨。
他原本是不相信女皇是這樣對他的,但隨着他的深入細查,卻也不得不承認自己的可悲的命運,不過他順着這些事兒查,竟然也讓他摸索出一些有趣的事,比如顧錦恪在皇宮的真正待遇,現在正好,就讓女皇後悔悔悟吧,最好帶着這樣遺憾悔悟,終此一生。
他本來的目的就是報復女皇,畢竟最後的皇位也不是她坐,而是顧錦繡坐,以前賢貴君能夠毫無芥蒂的把顧錦繡當做自己的親生女兒來疼,現在他卻不這麼想,他們只是一個合作者罷了,追究起來他也是恨顧錦繡的,如果顧錦繡不出生,沒有這個孩子,那他是不是也會擁有自己的女人?不會傻乎乎的被人算計了一輩子。
雖然知道這些都是妄想,但他卻管不住自己的腦海,總是這樣想。
他應該會有一個和他長相相似的女兒,不會念着別的人為父,他天生與她親近,她會有和他相似的眉眼,也會有和他心靈相通的默契,說不定他們還有相似的性格,以後他會娶一個男子,生下和他還有血緣的孫女,兒孫繞膝,讓他盡享天倫。
他怔怔的,然後看向女皇。
可是這些都不會有了,是女皇親手毀了它。
於是他道:“陛下,你這樣寵愛顧錦繡,她為了皇位卻能置你於不顧,讓我來逼你寫下聖旨,甚至心底恨着你,巴不得你早點死,等到‘太女’的叛軍入了宮,還會讓你死在太女手裏。而你敷衍關心太女,她心心念念着你,你卻對她沒有半點真心,讓她在君后底下受盡磋磨,還要讓她從此背負罵名,萬民唾罵,你高不高興?”
“毒夫!毒夫!”
被這樣刺激,女皇完全抑制不住內心激蕩的情緒了,她伸手指着賢貴君唾罵,但是身體是真的生了病,一口氣喘不上來,大殿裏都是她急促的咳嗽聲。
“咳咳……咳咳……”
可是在這樣的咳嗽聲里,女皇腦海里卻忽然想起來了顧錦恪,這個一直被她遺忘在角落裏的孩子。
她驀地捂上胸口,那裏忽然細細密密的悶悶的疼起來。
她其實是知道自己的偏心的,並且也在管控自己的偏心,以往,這樣的情緒都能被她壓下去,但是現在毫不猶豫的被賢貴君挑明,這些年來刻意忽視的,壓抑的,愧疚的情緒終於全部涌了上來。
她不得不承認,她並不是一個好母親,可能對別的孩子是,但是對最小的女兒——顧錦恪,並不是。
她忽然不想在這裏耽擱了,也不想再陪這個毒夫,還有守在城門口那個令她失望的孩子耽擱了,她明明給過這兩個人很多機會的,她甚至已經為她們打算好了以後,可是這兩個人那麼堅定的要她的命,要她的皇位。
那就不給了吧,她最後一點時光,還是彌補給那個她虧欠的孩子吧。
……
顧錦恪絲毫不知道這邊發生的事,女皇原先走的通道是一個從皇陵直通到皇宮的密道,這個密道應該是很古老了,應當是顧家皇室世世代代修建的密道。
顧錦恪先是摸進了皇陵,她去原來三皇女圈禁的地方查看,三皇女果然已經不見蹤影,皇陵圈禁的地方空蕩蕩的,人也沒留,正好方便了顧錦恪,她尋摸着位置,從皇陵的密道一路潛入了皇宮,從皇宮的密道出來的時候,夜色已經深重了。
皇宮出來的密道顧錦恪竟然很眼熟,赫然是女皇平日裏辦公的殿宇,密道就在書架後面,難怪這麼多年女皇悄悄溜出去,一絲風聲也沒有走漏過。
顧錦恪沒有急着出去找女皇,而是在附近繞了繞,不出所料,皇宮竟然已經戒嚴了,來來往往的御林軍巡邏的頻次非常高,而且情緒也有些緊繃,她捉了一個小侍人來問話,面對着從天而降,突然出現在皇宮裏的太女殿下,小侍人絲毫不敢欺瞞,一五一十的將最近的事情都說了。
顧錦恪心裏便大約有了成算和輪廓。
公仲宰相,薛大人,喬大人,君后,明面上站在她這邊的,和她有關係的重臣都被鉗制住了,不能妄動。
和三皇女顧錦繡親厚的賢貴君卻在貼身服侍女皇。
顧錦恪揉了揉眉心,還是準備往女皇的方向走一趟。
大約是想給自己一個交代,她想知道女皇最後的選擇,是選擇放縱,順其自然,將位置給她寵愛的女兒,還是肅清朝綱,撥亂反正。
這會決定她帶兵回來的理由。
她打暈小侍人,將人藏了起來,然後往女皇寢宮的方向去,這麼晚了,女皇應該在那邊休息。
只是隨着她靠近,她也很快發現了不對勁。
距離寢宮越近,那邊就越嘈雜,甚至是喧鬧,來往的御林軍也開始往那邊收縮圍困。顧錦恪皺了皺眉,皇宮裏竟然已經鬧起來了,這不應該,她的兵還沒到,為了把她名正言順的解決掉,這個時候皇宮裏應該安安靜靜的才對。
顧錦恪謹慎起見,臨時扒了一個侍人的帽子和外袍做遮掩,才敢往事件混亂的中心去。
只是她剛到,就聽到裏面傳出來的呵斥聲:“都給本君滾下去!”
這聲音……居然是君后,他不應當困在後宮?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不過想想君后平日裏的手段,顧錦恪就有些釋然,君后能夠跟隨女皇從潛邸到現在穩坐君后,怎麼可能這樣輕易的被人拿捏,她混在一堆侍人里,隨着大眾唯唯諾諾的低下頭,卻用眼角餘光飛快的打量了一下寢殿內的狀況,居然是三人對峙。
女皇,君后,賢貴君。
賢貴君的臉腫着,嘴角還有血跡,髮髻都有些散亂,衣裳也是凌亂着的,看樣子應當是發生了衝突,還受了傷,他目光盯着女皇,眼底時而恍惚,時而滿是恨意。
女皇只穿着寢衣,外面鬆鬆垮垮的繫着一件厚厚的斗篷,她的臉色有些蒼白,人十分瘦削,甚至蒼老了很多,同顧錦恪出發邊疆時大相逕庭,彷彿中間隔着的不是一兩個月的時間,而是一兩年,她應當是有些無力,不然素來規整的人,不會歪歪的靠在榻上。
這裏狀態最好的,應當是君后,他雖然也瘦了一些,但是目光亮亮的,身上甚至穿着正紅色,打扮的十分莊重貴氣,臉上的神色竟然有些快慰,這快慰是對賢貴君的,也是對着女皇的。
大約是外面的御林軍退的不合他的心意,他斥罵道:“讓你們快些退下,竟然如此拖拖拉拉的,是想吃板子嗎?”
聽他這樣說,為首領兵的小將猶疑了一下,徵詢的目光看向了賢貴君,只是賢貴君愣愣的,也沒給出什麼指示,她只能將目光轉向女皇。
顧錦恪神色一凜,御林軍也是三皇女的人?但她叛變了還敢看女皇?
她忍不住有些迷糊。
卻見女皇掀了掀眼皮,有些凌厲的目光看向為首的小將:“出去送信,給太女,讓她自己進京。”
她看了一眼賢貴君:“然後拿下賢貴君,抓捕庶民顧錦繡。”
顧錦恪挑眉,看見君后也滿意的勾了勾唇,這才確信自己沒有聽錯。
君后是滿意了,賢貴君卻不怎麼滿意,他看着女皇,情緒激動:“陛下,你以為還來的及嗎?你以為自己盡在掌握嗎?”
“不成功,便成仁,今日太女不是因為弒母而謀反,也必定會因為別的而謀反的,我們都算好了,哈哈哈哈……”
他得意的看着女皇和君后:“陛下,你就帶着愧疚和懊悔到盡頭吧,君后……嘿嘿,你也別妄想未來的太女,女皇,是你的女兒,是你的傀儡了,我要踩碎你所有驕傲。”
他話落,周圍一片寂靜,都震驚的看着他,女皇更是皺起眉,君后也目光看向他,神色里都是厭惡:“你是什麼意思。”
“你還有什麼別的安排?”
兩個人同時問。
賢貴君卻不說,只得意的笑:“你指望我告訴你們?憑什麼,我就要你們懊悔,悔恨,想要的全部都得不到,都和我一樣吧。”
“至於太女,她什麼都不知道,也一定會中計的,你們都要眼睜睜的看着她背負上罵名。”
他的手指指着女皇,眼裏閃過笑意:“那罵名,你應當會很滿意的。”
“哈哈哈哈……”他笑了一會兒,停了下來,竟然也沒了平時的溫婉模樣。
看他這樣,女皇正要吩咐什麼,就聽到外面傳來聲音。
“是嗎?”
作者有話說:
女皇的報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