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第92章
這一夜是很混亂的。
王庭之中,兵戈之聲不止,衝殺聲與痛苦的哀嚎聲互相交雜,大雪紛紛揚揚的下,也沒有掩蓋住地上的血跡殘肢。
而浴池的室內,兩道身影交纏翻滾,曖昧伏沉,直直半夜方休。
荀己是在外面的局勢穩定以後,很快就和之前派出來的侍衛取得了聯繫,她也顧不得其他善後事宜,匆匆來尋顧錦恪。
只是還沒走近,就被身邊侍衛稟報的消息給驚住了,不由得問:“你說什麼?”
侍衛還有些憤憤,畢竟顧錦恪無意中了算計這一件事,仍然讓她們耿耿於懷,心生愧疚和不安。畢竟那酒杯裏面不是一杯助興秘葯,而是真正的毒藥,被殿下給飲用了怎麼辦?到時候必定是萬死難辭其咎的,於是她憤憤地將事情的原因又說了一遍。
“之前我們在大殿之上埋伏時,荀大人你和殿下飲用的酒不同,殿下的酒中有蠻國王庭特殊的秘葯,殿下中了葯!這是黎公子親自肯定的。”
荀己咬牙切齒,恨不得掉回頭去,將老蠻王給宰了。不過很快她就看到了之前被顧錦恪打暈的小王女万俟紅。
万俟紅被顧錦恪打暈以後,一直靜靜的躺在雪地上,後來跟隨喬希和黎玉辛一起來的侍衛發現了她,知道她的身份重要,又還昏迷着,就將人捆了起來,等着顧錦恪出來以後再發落處置。
時間過去了那麼久,因為顧錦恪中的是蠻國王庭秘葯的原因,侍衛們都很不待見她,她受了的傷也沒有給她包紮,甚至將人捆了坐在雪地里,她又冷又虛弱,現在乖的跟一隻貓一樣,看見荀己,就像是看到了救星。
但是荀己可不是什麼善茬,她了解自己的主子,她並不是一個會遷怒的人。如果不是小王女起了什麼異樣的心思,跟着殿下的小王女不會受傷,也不會孤零零的躺在雪地里,因此她上去對着万俟紅肩膀上的傷口狠狠踹了一腳,眉眼狠厲:“說,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酒有問題?”
畢竟她們喝酒的時候,小王女可一次也沒有直視過她們,更何況現在顧錦恪讓她受了傷。
好死不如賴活着,小王女更是畏懼這樣痛苦的死去,而且她之前已經向顧錦恪坦白過了,現在瞞着也沒有任何作用,只能回答道:“是的。”
說完她還將酒的功效通通解釋了一遍,說到秘葯的珍貴之處,她還是想要狡辯一二,便道:“我知道杯子裏的不是致命的毒藥,又有很多好東西所以才敢給殿下喝的,只要殿下享用個美人,那葯就解了。”
外人不清楚顧錦恪和幾個小公子的關係,荀己可是清楚的很,聽見小王女這樣狡辯,荀己又是狠狠一腳踹了過去。
“違背主子的意願,擅自做主,甚至起了背主的心思,你還有理了。”
她的踹法很有技巧,踹上去整個人從頭到腳都是疼的,小王女更是虛弱受不住,加上對荀己的恐懼。在雪地里扶着肩膀矮下身,不敢再說話了。
荀己不再理會她,她們離浴池的院子不遠,這下荀己不用詢問,就看見了站在院子裏被薄薄一層雪覆蓋,像個雪人一樣做捧雪狀的黎玉辛。
黎玉辛在這裏,那殿下和喬希在哪裏就顯而易見了。
荀己嘆息一聲,有心想要上去喊黎玉辛離開,只是她看着黎玉辛身邊寂寥的氣場,還有一動不動的身影又搖了搖頭。
這件事不該是她們摻和的,喬公子,黎公子,還有殿下,都是有主意的人,她們的事情他們自己解決就可以了,外人還是不要插手了。
於是她吩咐侍衛們遠遠散開,保護好這處小院,許出不許進就了。
既然殿下在“解藥”,她也要去處理一下其他事情,天亮之後能夠給殿下一個滿意的結局。
……
這一路上的奔波,倒是給顧錦恪帶來了嚴苛的生物鐘,天色還昏暗着,她就睜開了眼睛,然後看着陌生的帳頂怔了一下。
昨夜混亂又瘋狂的記憶一下子湧入腦海,她的手指動了動,然後微微側過頭,身側有昨夜和她一起迷亂又瘋狂的人。
他大約很是疲累,也睡得很不舒服。因為側對着顧錦恪的原因,能讓顧錦恪將他打量的輕易又仔細。
他眉頭是輕輕擰着的,眼皮闔着眼睛也能看出來是腫的,眼周周圍是一層淺淺的薄紅,眼睫上還有一點濕意,似乎是睡前哭的厲害。唇也是紅艷艷的,當然也是腫着的,甚至嘴角還有一個小口子。
顧錦恪忍不住抬手順了順他微擰着的眉頭,眉頭順着她的撫慰,倒是很快就鬆開了,只是這小動靜似乎驚擾了睡着的人,他動了動身子,往顧錦恪身邊縮了縮,然後眉頭又輕皺了一下,小聲又委屈的嘟囔:“疼。”
隨着他動,顧錦恪才恍然意識到兩個人是緊緊依偎在一起的,只是依偎了一夜,讓顧錦恪都開始習慣了,所以沒有第一時間察覺。
他的手依賴的攬在顧錦恪腰上,腿倒是很規矩,只是顧錦恪輕輕一動,也能觸碰的到,剛剛他動了動,蓋在身上的被子滑落下來,露出睡前被裹得嚴實的脖頸和肩,只是現在,瓷白如雪一樣的肌膚上,紅梅點點,凌亂曖昧又旖旎,一派好風光。
顧錦恪大約知道他是為什麼而嘟囔着疼了,她目光閃了閃,面上和耳朵覆上了一層薄紅,她只是見慣了豬跑,可是也沒真正吃過豬肉呀,平日偽裝的再成熟老練,這樣一個人的時刻,實在是……她忙拉着被子給喬希蓋的嚴實一些。
天寒地凍的,可不能涼着。
在床上呆了一會兒平復好心緒,顧錦恪輕手輕腳的將喬希的搭在腰上的手拿開,然後披着外衣下了床,輕輕在室內扣了扣門。
荀己不愧是身邊的第一貼心人,已經準備了兩套全新的衣衫備着。
顧錦恪換了一身全新的,將喬希的放在床邊柜子上,她拉平衣襟和袖口,原本是想直接走出的去,抬起腳時彷彿想到什麼,又偏頭看了看床上縮在被子裏睡得正熟的人又頓住。
她折回身去,坐在床邊,將喬希的被子掖的更嚴實一些,然後唇邊露出一點笑意,手指順了一下喬希的眉眼,然後俯身吻了吻喬希的額頭,才起身走了出去。
荀己已經在門外等着她了,她身姿板正的站在那裏,見到顧錦恪走出來,神色舒朗,沒什麼不適的模樣,眉眼間隱晦的擔憂才放了下來。
為了確保那杯酒沒有其他的問題,昨夜她還緊急抓了自家的醫官和蠻國王庭的醫官來,讓人一一檢查了,寫出結果,確保那杯助興用的酒,只要陰陽調和以後絕不會有問題,才敢安安穩穩的守在門外的。
荀己拱手行禮:“殿下。”
顧錦恪點點頭,問道:“怎麼樣了。”
問到這個,荀己就咧唇笑開了:“殿下,蠻國王庭已經盡在掌握之中。現在是五皇女和鎮國公她們在收尾打掃戰場了,蠻軍,投降的已經全部抓了,反抗激烈的也都殺了。”
顧錦恪彎唇笑起來,她今日心情本來就不錯,聽到這個消息,更是開懷。
王庭拿下,蠻國也就不足為慮了,至於其他的一些小城池,對上晉國的大軍基本不會有任何抵抗能力,如果收服就不是那麼耗力的事情了,甚至還會有識相的人自覺來降。至於蠻國之內的內亂,她們這群烏合之眾連抵抗蠻國王庭的圍剿都尚且吃力,更何況得勝的晉軍呢。
只要等到王庭這邊安穩下來,按照她們的計劃,鎮國公暫時坐鎮蠻國王庭,五皇女顧錦雲和祁將軍將各帶領一支軍隊,一個是專門收服拒不投降的小城池,一個是專門解決叛軍。
這邊的事大局就基本這樣定下來,顧錦恪就可以回京城了。
不過在這之前,還是要處理一些事情的,顧錦恪捻了捻手指:“万俟紅和蠻王呢。”
這兩個人,現在她騰出手來了,自然要好好收拾一下,早點處理完這兩個人,她就可以去見見據說剛歇息下的五皇女等人了。
荀己微微一笑:“殿下,這邊。”
她了解殿下的性子,早就準備好了。
顧錦恪彎了彎唇,對着四周道:“守好這邊。”話落,跟着荀己往另一個方向去了。
……
喬希是在身邊漸漸沁涼下來以後醒的。他像昨夜一樣,希冀在身側找一個溫暖又讓他安心的懷抱靠進去,但和昨夜不一樣,不知道哪一刻開始,他就找不到那個讓他依賴的懷抱了。只是他太累了,似乎渾身都是軟綿綿的,抬不起手來,眼皮子也抬不起來,只能委屈的皺着眉,向昨夜那個他心嚮往之的方向靠,只是無論如何靠,如何挪動,身邊永遠都是空蕩蕩的,而且越來越涼了,直到某一刻,他的手摸到了冰涼的床沿,他一下子就驚醒了。
外面的天光已經大亮,透過窗格將內室照的一片亮堂。喬希的眼睛是腫着的,抬起眼皮還有些沉重,看到亮堂堂的室內還能感受到一些刺目,讓他不得不眨了眨眼睛,緩解了不適才朝身側看去。
只是已經沒有身側了,他已經不知不覺的挪到床邊上,手還輕輕搭了出去,若是再翻滾一下,大約就能滾到地上去了,而這個內室,只有他一個人。
他一時有些怔然,隨即落寞落在了眉宇之間。
他愣愣的抬起手來,感受着空氣中的沁涼,然後輕輕打了個寒顫,雖然已經預料到了這個結果,但是現在真正的置身於現實,才知道心裏有多難受,尤其昨夜,他還在這裏感受過她的溫熱與包容。
他放下手來,拉了拉被子,將自己裹得更緊一些,彷彿這裏還殘留着那個人的體溫,才覺得好受一些,這是他自己選擇道路,他不後悔,只是……有一點點疼。
“吱呀……”門忽然被推開又闔上,進來的人腳步輕緩,是刻意放低了聲音,生怕打擾的樣子,大約是哪個侍人,喬希想着,然後往被子裏縮了縮,只是他還不想出去,如果起身離開了,就真的連她的痕迹也沒有了,於是他悶聲道:“出去,我還要休息一會兒。”
只是那腳步聲未停,甚至走近了一些,喬希不由得有些惱怒,從被子裏探出頭來:“我說了,出……”
他的話說到一半,戛然而止,怔怔的看着面前這個人。
顧錦恪看着縮在被子裏的人,眉宇間都是落寞和惱怒,不由得蹲下身和他平視,偏了偏頭笑道:“還想要休息一會兒吶?我也還想休息一會兒,可以和你一起嗎?”
作者有話說:
可以和你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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