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收到那封來自同學的信之後,阿德莉亞對這位歇洛克·福爾摩斯先生產生了些有趣的印象。在信的描述中,他似乎也不常在宿舍里住,經常到處亂跑,他喜歡去別的專業蹭課,而有些本專業的課程並不常去,部分文學通識的課程甚至差點在教授面前掛上號、要令他不及格。有人在校外遇見過他,有時覺得他似乎十分闊綽,可有時候又看起來有些潦倒。他似乎在一些小圈子裏很受歡迎,可又不被一些老師、學生喜歡……
一個不符合當下時代常規的人——但這在阿德莉亞眼裏倒也稱不上奇怪。
這一天阿德莉亞本來是沒有太多工作的,按照她平常的習慣可能就不去了。可是想到今天福爾摩斯先生就要搬進來,收拾房間肯定就是個大陣仗,光想想就頭皮發麻,她勉強戰勝了自己的怠惰,爬去上了半天班,實在磨洋工磨不出東西來了,她就跑去她在實驗室邊上租的小屋鍛煉身體。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女扮男裝本來就困難,她本身就算是纖瘦,而且力氣也不大,為了更好地當一名男性,儘管覺得鍛煉很無聊,她還是不得不堅持這個習慣。
這個年代已經有一些簡易的健身器材了,但是於她而言有些貴重且不太適宜,她只弄了些啞鈴和杠鈴片,還有沙袋拳擊套,她甚至考慮過弄個木樁試試武術,但是並沒有在倫敦找到合適的老師,也就作罷。
和往常一樣,她把窗帘拉得嚴嚴實實,終於穿上寬鬆的衣服鍛煉,因為這個時代紳士、淑女們即便鍛煉,都得穿着厚厚的羊絨大衣,這對於現代來的她簡直無法忍耐,再加上她不是男性,也不可能光着膀子,所以她目前只能選擇躲在這小屋裏像做賊一般鍛煉。
練到最後,阿德莉亞感覺自己像是從被水裏撈出來一樣,拖着疲憊的身軀去洗澡換衣服。
上輩子想減肥都沒這麼拼過,這一世呢,每周兩三次的鍛煉照常吃喝,也沒見胖起來。
想了想還是英國菜太難吃。
與此同時,歇洛克終於把最後一箱書翻出來擺到書架上。
在重活兒上赫德森太太幫不上什麼忙,她拿着小布適時幫忙拂去灰塵——說來其實她作為房東倒也不必如此熱心,只能說她一直是一位好心腸的太太。
“這樣看來,這個屋子倒是有一些人氣了,”赫德森太太額頭上冒了點微汗,但她還挺開心的,“只有阿德里安一個人在的時候我總感覺這裏沒有什麼生氣,像一間空屋。”
“或許只是他習慣於把東西都收納在自己的房間裏,”歇洛克溫和地寬慰她,“或許他也是為了減輕您的工作量。”
赫德森太太嘆了口氣:“不過我也得先說好,我可不是管家——所以東西多了你必須得自己多收拾着點。”
“那是自然,”歇洛克微笑道,“我可不忍心把這麼好的房子弄得亂七八糟。”
——事實上歇洛克·福爾摩斯這個時候就是還年輕,預見不了這幢房子的牆上佈滿木倉眼、又加了兩根排氣管的未來。
“說起來,阿德里安他是醫生嗎?”歇洛克不經意間問。
“不是,”赫德森太太搖了搖頭,“他是醫學院出來的,我也勸過他要不要試着當醫生,他好像不太感興趣,現在是天天貓在實驗室里,我也不知道在鼓搗什麼玩意。”
這和他的印象有些衝突,歇洛克本還想追問,可腳步聲已經響起。
“我回來了,嬸嬸,”阿德莉亞推開門,不出意料地看見了另外一位住客,“福爾摩斯先生,你來了。”
“太好了,正好我去準備晚餐。”
赫德森太太含着笑,幫阿德莉亞把外套脫下,阿德莉亞也沒有推辭,微微欠身方便赫德森太太的動作,並將帽子摘了下來,掛在了福爾摩斯的灰色大衣旁。
糟糕……她突然想起剛剛鍛煉完,頭髮梳的有些不齊,這讓她感覺有些微焦躁。
發覺福爾摩斯好像注意到了自己的頭髮,她隨意地伸手捋了一把:“今天在辦公室睡著了,可能有些亂。”
“這是在家裏,放鬆些無可厚非。”歇洛克幾乎一眼就看出眼前人說了謊,就昨日遇見的時候也是他忙完一天下班,他的背頭還整整齊齊,儘管一天下來頭髮蓬亂,也不至於髮膠都不剩一點,恐怕是在外面洗過頭又忘記打理了——至於為什麼要說謊呢?他沒有直接問,而是記在自己的腦子裏當作一個疑點,亟待在未來通過自己的觀察解決。
這邊赫德森太太拍了拍阿德莉亞的肩:“好好和室友相處。”
阿德莉亞有點無奈又好笑:“嬸嬸,我可不是小孩子。”
目送着赫德森太太下樓,阿德莉亞轉過頭:“抱歉,她有時候對我有些過度的擔心,你大可不必介意。”
“我不會介意的,畢竟這也算是長輩的關懷,”歇洛克這回已經算是這間屋子的主人了,不需要人示意便自己找了個喜歡的位置坐下,是一張單人沙發,微微偏頭便能看見窗戶,“倒是希望你不要介意我的東西太多。”
是有些多,至少阿德莉亞獨居時顯得空空噹噹的書架塞滿了,黑木的抽屜里放沒放東西不知道,桌上反正堆了好一些亂七八糟的信件。
“沒事的。”
歇洛克的目光隨着她的目光落在書架上:“書架上的書沒什麼特別的,你大可任意取閱。”
“謝謝,挺好的,謝謝。”
才說到這裏,居然就有些冷場了。
阿德莉亞想直接回房間去,又覺得好像不太合適,就抓起手邊的泰晤士報,可拿起來看之後卻發現並非今日的報紙。
“啊,抱歉,今天的報紙在我這裏,”歇洛克一副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剛才本來想看的,無意間壓住了。”他直起身子從腰后抽出了報紙要給阿德里安。
“我已經看過了,沒有什麼新鮮事。”
阿德莉亞眼看着他大大咧咧抽出報紙,稍微撣了撣就把這份看上去被壓得有些磕磣的報紙遞給自己,她甚至想——幸好不是從屁股下面拿出來的,她或許應該慶幸?
“好的,謝謝。”
太陽底下本就沒有新鮮事,她拿報紙也只是不想和他尬聊罷了。
可惜某人偏要與她尬聊。
“我看你還買了不少倫敦新聞報?”歇洛克不知道從哪個角落裏呼啦呼啦弄出一堆報紙,“我也是無意間看到的。”
“沒事,擺在外面就是給人看的。”
倫敦新聞報圖多字少,印刷質量不錯,就是稍貴,她買來放着,赫德森太太多少會看一眼,她有的時候去裁縫鋪,如果想起來了就帶過去,女工們有的時候也會看看,也算是發揮一份報紙的價值了。
歇洛克若有所思地盯了一會兒阿德莉亞,阿德莉亞卻若無所覺,這令歇洛克有些想弄點什麼動靜出來打破他的表情,並且他很快就發現了契機。
阿德莉亞並不喜歡這個年代的報紙,他們總以獵奇為主要目的,用大幅文字去描述一些令人不適的場景,她有時候心情尚可,也會當看故事會或網絡上的獵奇發言一般大致讀一讀,今天倒是沒有什麼心情,一目十行地掃了下來,沒有什麼特殊的事情,一份報紙就翻到了底。可她沒有放下報紙——因為她感覺自己一旦放下報紙,那個一直在打量她的人就要和她聊天。
奇怪,明明是她要觀察他的,為什麼感覺自己變成了被觀察的對象?
阿德莉亞在心裏戴上了痛苦面具。
“有很感興趣的新聞嗎?”歇洛克自然也發現阿德莉亞翻頁的動作停滯了,“我不記得今天有什麼重要新聞了。”
阿德莉亞看看他,又看看報紙。
“那你再看看?”
“倒也不必,我只是挺驚訝你能看那麼久寡淡無趣的上下院辯論。”歇洛克想起他兄長的抱怨。麥考夫最喜歡、也最厭煩兩堆無聊人群的辯論,他能看到自己發揮作用的契機,又厭煩烏合之眾被情緒控制大腦後的喁喁。而對於報紙對這些無趣辯論的報導,這位大英政|府的小官|員,更是懶得給予眼神,即便是真正重要的辯題,無知而只想填充報紙版面的記者也抓不到其中重點。
“我在看駐外記者來信,”阿德莉亞停了停,“文筆還行?”
像是戳中了歇洛克的笑點,他低低地笑出聲:“至少他還寫了點阿富汗的飲食習慣,事實上比起倫敦這些餐廳,我更喜歡嘗試些別的味道。”
“你最好不要跟嬸嬸說這個,”阿德莉亞認輸般放下報紙,“也希望你不要不喜歡她的手藝。”
“自然不會,我期待已久,”歇洛克道,“說起來,赫德森太太跟我說你也是劍橋畢業的?”
“是的,我比你高一屆。”
“那看來沒錯了,我在去年的優秀畢業生名單上看到你的名字——當時我的同學還說感覺沒怎麼聽說你。”
“需要作報告演講的課基本沒選,只不過是紙面成績比較好看而已,”曾經的卷王微微嘆了口氣,如果不是為了獎學金,成績平平順利畢業才是最要緊的,“不值一提。”
“你選了哪些課?”
阿德莉亞被這個問題問的一愣,這才一年過去,她居然想不太起來?她選了什麼課來着?她皺了皺眉,只記得當時選的都是書面考試為主的課程,最後完全是靠着應試混過去,對課程本身並不上心……想到這裏,她有些微妙的赧意:“生物、細胞學、生理這些必修課……還有什麼來着?好像考完就忘了。”
歇洛克微微一愣。
阿德莉亞的表情終於顯得有些生動起來:“真的忘了,不是不想告訴你……可能就是,考完就記不得了。”
其實也沒全忘,還有幾門要做報告的必修課簡直比其他所有課加起來都耗神,最後分數也不算如意,不過這些就不必在此刻提及了。
“優秀畢業生?”
歇洛克想到自己從同學那打聽來的,阿德里安從必修到選修清一色接近滿分的成績,看着他真誠的表情離譜的回答,一時竟然不知作何表情。
“可能是同名同姓吧。”
——阿德莉亞一臉純真。
——她想起那段刷分的日子,有的時候都開始考試了她才知道要考的是哪門。
作者有話說:
看到好多老朋友留言好開心,我嘴好笨哦,說不出好聽的話,提前祝大家國慶節快樂~
我繼續搞搞老福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