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6章

第6章 第6章

西市,雲福茶社。

“你說秦相那嫡長女秦煙真有那麼丑?”

“謝世子避之不及,連自小定的親事都否認了,那秦煙得是丑的人神共憤吧!”

“沈時英當年可是有着上京城第一美人的稱號,她的女兒能丑到哪裏去,這會不會是謠傳啊?”

“保不齊謝世子是為了府中養的那位小美人兒才悔婚的,聽說都養在身邊好些年了。”

“不過我聽說哈,謝世子其實是好男風。沒準兒身邊帶着個小嬌娘是為了掩人耳目呢。”

“說不準是男女通吃,誰知道那些個世家子弟有什麼特殊癖好。”

“……”

“兄台,高見吶!佩服!佩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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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煙同靜儀公主封玉瑤經過堂座上樓的途中,將這些八卦聽了一耳朵,進入樓上雅間,二人相視一眼,竟同時大笑起來。

兩人同齡,因母親是世交好友的緣故,兒時便是要好的玩伴,秦煙還曾是靜儀公主的伴讀。自十二年前,秦煙離京,自此便斷了聯繫。經年後再相見,境遇的不同卻沒有給她們帶來隔閡。

笑聲漸止,二人落座,不過姿態皆隨意地有些過分。

靜儀公主懶懶地歪在軟榻上,而茶桌另一邊的秦煙單手把玩着茶盞,抬腳便順勢搭上了榻沿。

公主的隨從在樓下等候,除二人外,這個雅間裏只有沈瑩。沈瑩對此似乎見慣不怪,眼觀鼻鼻觀心立在靠近包廂門口的位置,心中誹腹,要讓別人看到,定會被這二位的舉動驚掉下巴!

淺啜了一口清茶,秦煙悠悠開口:

“公主,怎麼約在這兒?”

“還是叫我玉瑤哦,小煙煙……”封玉瑤答非所問。

“……”秦煙頓時憶起兒時那個惡趣味的封玉瑤,那時的封玉瑤總是皮得不行,帶着她闖了不少禍事,每每被抓到,都是將表兄沈辭推出去頂包……往事已矣。

封玉瑤看着對面膚白貌美,身材婀娜的秦煙,卻是樂了,捂着肚子哭笑不得,

“丑得人神共憤?哈哈哈!”

“不過小煙煙,這幾年謝世子在府中養着個不知來歷的女人,時常帶出來招搖過市,這是全然不顧你的臉面。”

封玉瑤端起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

“在這節骨眼上還踩你一腳,不承認這樁婚事,這事兒做得不厚道,非良配也。”

擱下茶杯,封玉瑤掀開包間朝着中庭戲台的湘簾,望了出去,

“喏。”

秦煙順着封玉瑤的視線看去,一對男女正施施然上樓。

似乎感覺到了探究的目光,正欲抬步的謝長淵倏地抬頭,見二樓雅間掀開的帘子后是靜儀公主封玉瑤,謝長淵朝她頷首。

謝長淵本是不經意地將目光移向封玉瑤對座的人,卻被一雙攝人心魄的眸子震在原地,那是一位極其美艷的女子,女子眸光清涼,目光落在他身上僅一瞬,便移開了,隨後帘子被放下。

二樓簾后,封玉瑤揶揄地看向秦煙,

“如何,你這未婚夫是不是龍章鳳姿,一表人才?”

秦煙眼帘微掀,未置一詞,只是淺酌着手中的清茶。

那就是如今的謝長淵?幼時記憶中的少年已記不真切,不過那張臉看着倒有些眼熟?

“雲福茶社最有名氣的是來自山南海北的戲文,每每出了新戲,謝世子邊上那位阿嫣姑娘,就會雷打不動地過來,這些稍微一打聽便能知曉。”封玉瑤興緻勃勃得講述着她打聽到的八卦。

“前些日子上的戲是窮書生與相府小姐私定終生,為世人所不容,二人雙雙殉情。今日這齣戲,你聽聽,嘖嘖,貴公子愛上貌美的丫鬟,背棄婚約,同丫鬟私奔。真是一出好戲。”

見秦煙神色淡淡,封玉瑤也失了打趣的興緻。

“有消息稱,那位阿嫣姑娘甚是單純,我看倒不見得。”

“所以,你是帶我來看那對野鴛鴦的?”秦煙終於給了點反應。

“誒,小煙煙,我可是為你不值,畢竟小時候你同謝世子也……”

“不是說方才門口看見了太子殿下的車架?”秦煙笑地玩味。

封玉瑤登時打了個冷戰,她最怵的這位太子皇兄,這會兒可能就在這間茶社的某個雅間裏。

“誒,別轉移話題啊!”封玉瑤立馬回過味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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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長淵一進入茶社,眾人的談論聲戛然而止,他也未曾多想。

幾日前處理謝照的事情,本以為神策軍要個人很簡單,兵部卻說平西軍回調的將士聖上另有安排。

謝長淵氣不順,原本是打算去西郊馬場縱馬紓解一下心中鬱結,到那兒之後,自己看上的駿馬,又被告知是才從西北運回來的,“西北”二字又惹得他不豫。

回城聽見賀霄那句未婚妻,謝長淵陡然來氣,沒成想隨口的一句話,會給秦煙本就不太好的名聲又抹上一筆黑。

得知此事的謝長淵雖有些許愧疚,卻又懶得解釋。這門親事本就可有可無,母親生前做主的安排,當初答應也只是為了順了她的意。

今日,阿嫣纏着要他陪着來聽戲,謝長淵不忍小姑娘失望傷心,便帶她來了茶社。

剛進包廂坐下,阿嫣便興緻勃勃地一邊吃着果脯,一邊聽起戲來。

謝長淵對戲本無感,舉目掃過四周,視線不自覺地在靜儀公主的包廂停住。

靜儀公主封玉瑤素來行事低調,深居簡出,平日裏連宮宴都會提前退席,同皇后的嫡公主封雲朝的張揚大不相同。今日破天荒地出宮,還在這茶社約了人,讓謝長淵有些好奇,封玉瑤對面那位是何方神聖。

一隻手在謝長淵面前上下揮動,

“長淵哥哥,長淵哥哥,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方才在專心聽戲的阿嫣這才注意到謝長淵的出神,戲文里正講到貴公子最終拒絕了家裏安排的未婚妻,毅然和心愛的女子遠走,雙宿雙飛。阿嫣看到這裏,迫不及待得想要看看謝長淵的反應。

“長淵哥哥,你覺得梁公子和小蝶以後會幸福嗎?”

梁公子就是那位捨棄未婚妻的貴公子,而小蝶是那位梁公子的心中摯愛小丫鬟。阿嫣狀似隨口問道,心裏卻是忐忑地期待着謝長淵的答案。

“嗯”,謝長淵沒聽清阿嫣在說什麼,隨意地敷衍道。

此刻謝長淵心中還在震驚自己竟因為方才那位陌生女子的一個眼神,便被攝住心神。看到那一張臉的瞬間,饒是謝長淵這些年見慣了美人,也不得不驚嘆於對方容貌的精緻絕倫。

阿嫣得到了令她滿意的答覆,而後望向剛才謝長淵看的方向,那邊幾個包廂,均下了帘子,什麼也看不見。或許是自己多想了,卻對謝長淵的態度略有些不安,嚷嚷着累了要離開。

謝長淵下樓時,再次抬眸看向剛才女子所在的包廂,可惜,直至出了茶社,帘子再也沒有掀起來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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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說,要不要考慮做我嫂子?”

封玉瑤看着秦煙老神在在的樣子,忍不住調侃。

秦煙差點嗆了一口茶水。

“不是說宮裏那幾位哈,我可不想把你往火坑裏推,在宮中多年,見過的戲碼,比戲樓里聽的還精彩刺激。”

“我是說君彥表兄。”

封玉瑤說這話時,認真觀察着秦煙的神情,一絲一毫都沒放過。見秦煙毫無反應,封玉瑤泄了氣,看來沒戲。

封玉瑤的母親是德妃,德妃出自平南伯府,而平南伯的獨子顧君彥,是封玉瑤的表兄,亦是秦煙的至交好友,不過僅限於此。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有件事情倒是要問你。這些日子我住在國公府不太方便,待我搬回了自己的宅子再邀你一敘。”秦煙一改方才的靜默。

“新宅子?煙煙你開個喬遷宴啊!別忘了給我留個舒服的院子,廂房也行,我的慣用物什改日列個單子給你送去。”

“……要點臉行嗎,那是我的宅子。”

“嘿,我是看你一個人住孤單單的太冷清。”

“……”

殊不知秦煙這新宅子終究是沒住成,喬遷宴倒是開了,不過給換了個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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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雅室對坐着的兩位年輕男子,自隔壁傳來誇張的大笑后,他們便停止了交談。

待秦煙和封玉瑤離開,身着月白長衫的季木撩開帘子,往外瞄了一眼,卻一臉不可置信。

靜儀公主身後那位就是秦煙?

謝世子是不是眼瞎了?

這是丑?上京城就沒出現過如此貌美的女子。

“那位……”

見季木有些失態,對面的太子封湛往外投去一眼。

此時秦煙驀地抬頭,兩道凌厲的視線對上,復又同時收回。

季木現在左相手底下做事,同太子不便公然接觸,本是選在茶社稟報消息,以避人耳目,二人卻把隔壁包廂的談話聽了個全。

季木看向對面那位身着金線描邊玄色錦袍,眉目深邃,表情淡漠的太子封湛。

“這位秦府嫡女,與傳聞中大不相同啊!”

封湛半闔着狹長的眸子,面前的茶水未動,氤氳出虛白的霧氣。

“說正事。”封湛嗓音低沉醇厚。

季木正色道出他查到的消息。

“左相府門客眾多,賬房支出驚人的龐大,巨額錢財的來源是個問題。”

“左相對外宣稱幾年前接回來的嫡次女是個福星,在南邊做着生意,頗有從商天賦。”

“而那位左相府二小姐,幼時同其母在揚州某寺廟上香的途中遇賊人,為揚州富商於家所救。後有高僧曾言,此女命中有一大劫,若要避禍,應養在救她的揚州於家。於是此女自小在揚州於家長大,是近些年才被接回的上京。”

“一直查不到左相貪墨的證據,或許的確沒有貪,而是另有來源。但是否有官商勾結,就……”

“繼續查。”封湛語調微寒。

“左相,終究是是殿下的舅父……”季木斟酌着開口,見太子面露不豫,話鋒急轉,“這秦煙,可是個香餑餑,太子殿下,先下手為強啊!”

回答他的是封湛的一記冷眼。

“很閑?殿試即將開始,左相要扶植的名單還不能到手,你就不必待在上京了。南疆政變,那邊需要人去盯着?”封湛嗓音微涼。

“……”南疆……毒瘴……蠱蟲……

“這就去查,屬下告退!”季木麻溜地退了出去。

待季木離開后,宋執進來,愧聲開口,

“鄰近包廂本已被清場,但方才靜儀公主上來時,屬下沒來得及阻攔,她們便入了隔壁雅間。屬下辦事不力,差點誤了殿下的事。”

幸而剛才靜儀公主一行人自入了隔壁包廂便放聲大笑,也順帶提醒了殿下這邊。

“回去領二十軍棍。”

“屬下領罰。”

封湛屈指輕叩桌台,秦煙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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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國公府。

“秦府今日又來人了,均被攔在了府門外。”沈淮等到秦煙回府,便立馬尋了過來。

“嗯”秦煙對此並不關心。

“宮裏淑妃的人來了一趟,邀小姐明日進宮賞花。”

“沒興趣。”

淑妃,秦煙的姑姑,位列四妃之一,育有二皇子。同宋眉是手帕交,從前就同母親不對付,總覺得母親搶走了本屬於宋眉的相府夫人的位置。

這淑妃恐怕是為秦念討說法來了。

“淑妃的人說,他們娘娘手裏有小姐的消息。”淮叔補了一句。

“是嗎?”秦煙幽幽一嘆。

拿母親的消息來做引子,看來不管是真是假,都得去一趟了。

秦煙把玩着手中的一枚捲雲紋羊脂玉佩,腦中突然掠過今日離開茶社時,對上的那雙凌厲的眸子。

想起封玉瑤說過看見的太子的車架,難道,那就是傳說中有着雷霆手腕的太子封湛?

作者有話說:

本章出現的兩次隔窗對望的畫面,源於詩人卞之琳的《斷章》——“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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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追妻風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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