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迷宮正在崩塌,碎石亂飛。
黑帕落地瞬間,金光一閃,鮮血四濺。幽篁四周金光大盛,血液化為霧氣溶解進黑色,沒了蹤影。
妖艷男子人頭分離,表情永遠停留在得意時刻。
白玉噤若寒蟬,一時不知該慶幸男人沒有被偷襲成功,還是該害怕男人的冷酷兇狠。
“丟手絹丟手絹,輕輕的放在小朋友的後面,大家不要告訴他大家不要告訴他……”
童謠仍在繼續,面對幽篁這個不速之客,眾人暗自揣度自己能否抵擋住幽篁的一招。
答案顯然可見,不能。
幽篁彎腰拾起黑帕,隨意地丟在隔壁魔人身後。
那魔人腰桿挺直,一動不動。追不上幽篁,可以追逐下個人。他可不會像妖艷男人那般愚蠢,自尋死路。
幽篁閑庭信步,繞着眾人走了一圈。再次來到魔人身後,魔人識時務地起身撿起黑帕,為他讓出位置。
接下來的你追我趕,大家自發地繞過了幽篁。
殺雞儆猴,可以省去很多無謂的麻煩。幽篁前世便很熟練地使用這招。
狗子的毛髮像棉花似的炸開,黑圓的眼睛泛着水花,神情怏怏。
幽篁鉗住狗子的下巴,細細觀察,柔聲安慰:“小白不怕,很快就能出去。”
白玉眨巴眨巴眼,心想,有你在才最可怕。
經過一番追逐,四人淘汰,壓在巨石下不知死活,剩餘三人通往第三關。
廣場上方雲霧聚攏,形成一幅演動的圖畫:獵人被猛獸所傷,被山中精怪救治。天真無邪的精怪很快和獵人成為朋友,獵人教山怪讀書識字,陪他嬉鬧玩耍,直到獵人恢復健康,偷走了山怪的寶物。
雲霧散去,出現兩條路,各放有一座石碑。
左路石碑上刻畫的是「殺獵人,奪回寶物」的圖,右路石碑上則僅「奪回寶物,與獵人揮手告別」。
顯然要讓他們做出選擇。
白玉對系統說道:“殺人不至於吧,兩人有相處的情分在,估計山怪也下不去手,我選右邊。”
【系統:修真界,奪寶無異於殺人。選左邊,合情合理。】
另兩位晉級的魔人亦小聲地討論起來。
一人說:“魔族從不心慈手軟,要選就選左邊。”
另一人道:“答案肯定沒有那麼簡單,要反其道而行,我選右。”
兩人餘光偷偷注視幽篁。如果還有一下關,必然要兩人對決,他們可不想死在幽篁手裏。
幽篁勾起一抹嘲諷的笑意。
白玉:“阿姐,你猜幽篁選哪個?”
【系統:右吧……】
白玉不解:“為何會是右?他行事那麼兇狠,左才對吧,你明明自己選的就是左。”
只見幽篁毫不猶豫地往踏上右側的道路。
白玉心裏掀起驚濤駭浪,男人竟然是個好人。也對也對,他還救過自己呢。
白玉內心升起一絲隱秘的欣喜。他不討厭男人,因此不喜歡男人是個狠毒的人。
幽篁上一世選擇右邊,見到了魔石。僅此而已。
其實這題本沒有什麼正確答案,全看魔石當天的心情如何。心情不好,左路通關;心情好,右路通關。
濃霧重新聚集,魔石顯露真身。
七八歲的孩童赤着腳丫,蓮藕節似的白嫩胳膊,肉嘟嘟的臉蛋,眼睛又黑又圓,清澈如兩汪甘泉。夾着兩顆丸子頭,配上蓮紋粉色衣裳,活脫脫從畫中走出的年畫娃娃。
“好可愛。”白玉一下子被萌到了。他時常去福利院幫忙,很喜歡孩子。
“討厭!”魔石一見幽篁,憤怒吼道,“你長得真討厭!”
說罷,無數石塊裹挾着凌冽的氣息,如漫天箭雨,全部向幽篁砸來。
幽篁早有戒備,金線交織的防護罩攔下攻擊,隨手把白玉推到戰場之外。
白玉眨眼看圍繞自己的防護罩,兔子撒鷹般躲避到石塊後面,只探出半邊臉,小心觀察戰事。
【系統無語:怕什麼?不都給你疊了層防護罩嗎?】
白玉:“躲遠點更安全。”
落石紛紛砸過來,那種即將被活埋的恐懼令白玉心有餘悸:“一眼不合就動手?這孩子的眼光多少有點問題,男人長得多帥啊。”
【系統語氣突然興奮:真的很帥!那眼神,那眉骨,那肩腰比,斯哈斯哈……】
白玉:女流氓。
戰場上,金氣與黑氣碰撞、爆炸,濃霧中的二人快得看不清身影。
幽篁好似破布娃娃似的,被甩落出去老遠。暗黑的濃霧籠罩着他,金靈力潮水般不斷從他身體湧出,被魔石吸收。
魔石紅着眼眶:“該死!你該死!”
生命彷彿也隨靈力的離開而快速逝去。
幽篁的意識逐漸模糊,卻仍舊平靜。他在等待生死一線的契機。
就是這個契機,他覺醒重明鳥血脈,在毫無知覺的情況下,本能地將魔石吸得一乾二淨,一舉重新鑄丹。
白玉震驚:男人打不過?!
頭頂的金色護罩被攪動的靈力擠壓,如同被扎破的氣球,怦地破碎。
過載的靈力直接侵入白玉的經脈,白玉瞬間「斷片」。
幽篁等待瀕臨死亡的瞬間,忽的竄出一抹白色身影。
滾圓圓的狗崽搖着尾巴,飛快地奔向他。
幽篁瞳孔緊縮,蠢狗!
魔石突然停下,被毛絨絨的傢伙吸引了注意力。
“小狗狗,是小狗狗。”魔石蹲下身,彎着眉眼招手,“噓噓噓,小狗狗過來啊。”
狐狸醉得厲害,但狐狸知道自己不是狗。
白玉掉轉頭,衝著魔石齜牙咧嘴,啊嗚咆哮,同娃娃講道理: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我是狐狸!
而在幽篁看來,笨狗想攻擊魔石,保護主人。
幽篁心臟驟停,腦海里閃過遙遠的畫面:活潑可愛的小白狗被師父一掌拍死,燉成狗肉端到他面前。
上一世連只狗都留不住,這一世重生難道也不能嗎?
赤金的瞳仁如交融的水滴分離、重新凝聚為兩顆,一紅一金,像彼此環繞的恆星,璀璨浩渺,神秘中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重瞳現,天地靈氣為之一頓,下一秒才回復運轉。
幽篁站起身,白衣颯颯,黑金兩股靈力波動如巨浪,向他奔涌。
他一抬手,靈力像忠誠的衛士,困住魔石。
魔石體內的靈氣叛變了,不斷從丹田溢出,悉數奔向幽篁。
魔石錯愕:“不可能!你怎麼可能吸收我的靈力?我才是土靈本源,我才是吞噬之主。”
魔石本體是塊頑石,為土靈力的本源所化,擁有吞噬的能力。
“重瞳降世,解五行之運,乃為滅世者。”
一開重瞳,五行靈力在幽篁眼中變成五彩的線,他就是線的主人,隨意操縱。
這是他天生滅世者的神力。
魔石的身體逐漸石化,脫落的石塊將衣裳割裂成碎片。
“衣服,我的衣服。你好可惡,為什麼?為什麼又騙阿石的靈力?為什麼要拋棄阿石?”
魔石突然放聲大哭,大顆大顆的淚珠變成石珠,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洞。
他像被奪走糖果的孩子,撕心裂肺地控訴。
幽篁神色冷漠,手上加快吸取靈力的速度。
隨着魔石能力的消褪,地動山崩,無數碎石滾落。
暈乎乎的小胖狗無知無覺,抓起破碎的石塊,仰躺在地,四爪拋接,自個玩起雜耍。
一塊巨石飛來,眼看要砸到小胖狗身上。
幽篁吸取靈力的動作一頓,揚手為小胖狗築起保護罩。
魔石抓住這瞬的松怔,化身黑色小石子,嗖地一下飛入白玉口中。
醉酒的白玉渾然不知,喉結滑動,吞咽入腹。
變故來得太快,幽篁反應不及。
低聲咒罵:“該死。”
他彎腰捏住狗崽的脖頸,提溜到與他的視線平行,異色雙瞳閃過冷光,沉聲道:“吐出來。”
男人的動作粗魯,捏得他好疼,白玉還是好脾氣地嚶聲撒嬌。
“嚶嚶。”要摸摸,要抱抱。
他凌空比劃着四爪,耳朵委屈地耷拉下來,眸含水波:為什麼不摸摸我呢?
手掌摁住狗崽的頭,幽篁想,只要他願意吸取,魔石的最後力量仍然為他所用,只狗子會承受不住靈力的波動而碎成渣宰。
不過是條狗子而已。
何許為了一條野狗,應對多出來的風險。
幽篁一臉冷酷,五指微微用力,下定了決心。
突然,下巴被舔了一下。
小白狗卷着舌頭,討好地舔他下巴。
水汪汪的眼睛裏,想要擁抱、想要撫摸的渴求是那麼強烈。
幽篁神色一愣,一手托舉狗崽的屁股,一手環住肚皮,抱入懷中,泄憤似的使勁摁了摁。
回到熟悉的懷抱,白玉抓住男人的衣襟,腦袋一晃一晃地磨蹭男人的胸膛,開心地搖起尾巴。
迷宮正在崩塌,碎石亂飛。
幽篁騰空而起,聽到下面哀嚎聲不斷,定睛一看是那些魔人。
有的被巨石壓住,有的被圍在城牆高的石圈裏。
上輩子,他選擇救人。
這輩子……幽篁低頭看了眼睡得眯瞪的狗子,運轉靈力,把魔人們通通扔出了迷宮。
當幽篁跨出迷宮時,青赤黃白黑五色結界擋住了他的去路。
困魔迷宮,顧名思義,困住魔的迷宮。
魔族禁地困住的正是魔石。
五行平衡術築造的上古法陣,可壓制任一靈氣本源。
他吸收了土源,便想把他也困住。
幽篁輕抿薄唇,赤金雙瞳凝睇結界,相生相剋、環環相扣的繁雜法陣扭曲斷裂,破碎成彩色熒光。
幽篁輕易地走出了這座囚困魔石千年之久的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