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完了，吾命休矣。
狐狸再難憋住氣息，四腳伸直，咕嚕嚕墜入水裏，氣泡打着旋冒出水面。
金靈力夾雜縷縷暗黑魔氣衝破水層，托舉起昏迷的狐狸，從水裏蹦出，須臾間飛到幽篁的手心。
能把自己淹死……幽篁確信白玉是只有點靈性的蠢狗罷了。
他伸出手指戳一下柔軟的肚皮，狗崽吐出小噴泉。再戳一下，又吐出水。
好似什麼了不起的開關，蠻有趣的。
幽篁戳了四五下，白玉吐着吐着悠悠轉醒。
他的臉色驟然一變，一甩手，白玉又飛出去四五米遠。
【系統：他救了你誒。這一用靈力，整夜的調息算是白費了。】
白玉大口大口喘粗氣，心想，可怕的男人倒也不壞。
全身的毛濕噠噠地搓成線，白玉低頭一看，圓鼓鼓的肚子遮住了jio。天啊，都餓好幾天了，還圓成球。原身到底怎麼在猛獸出沒的森林裏活下來了？
白玉忍受不了自己是只肉球，跑到空地，四腳張開，攤成了一張餅。
【系統貼心教導做狐狸的技能：舔毛幹得更快。】
他原是人，不是狐狸，做不來舔毛的動作。
晒乾背面，曬正面。油亮的毛髮重新舒展，白玉抖了抖全身的毛髮，總算護住私隱，找回些許安全感。
那廂，男人仍舊端坐如山，巍峨不動。
男人畢竟救了他，不是嗎？
白玉暗暗為自己打氣，邁着優雅的貓步，晃蕩着蓬鬆的大尾巴，走到男人面前。
後腳蹬直，前爪交立，一點一點地作起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呀眨，就差把“快！抱抱我”寫在臉上。
沒有人能拒絕一隻作揖的狗，沒有人！白玉惡狠狠地想。
【系統痛心疾首：崽啊，你是狐狸！狐狸的臉面都被你丟光了。】
幽篁眼皮動了動，面無表情地吐出一個字：“滾！”
“嚶——”
白玉委屈地長嚶一聲，夾起尾巴，跑出去數米遠，撅起屁股背對男人，背影寫滿沮喪。
系統放聲大笑。
“毀滅吧，這男人我搞不定。”
毛臉因羞恥泛起粉色，白玉咬牙切齒道，“等他死了，我替他挖坑埋屍，權當報救命之恩。”
【系統：樹怕三搖，女怕三撩。崽，你可以的！】
白玉憋着悶氣，怏怏不說話。
無論怎麼對男人示好，那人始終冷漠以待。他受夠了！
左爪無意識地蹭右爪，卻什麼也沒摸到，只有毛絨絨的觸感。白玉低頭看白嫩的爪子，有些恍惚。
心煩意亂時，他習慣性地玩轉手腕繫着的玻璃珠，那是他從小戴大的。
五歲那年，有對夫妻來到福利院，看上了白玉想收養他。
白玉極其高興，想把好消息分享給最好的朋友小圓。回到寢室，卻見小圓躲在被窩裏偷偷哭。
小圓性格內向孤僻，常受其他小朋友的欺負。如果他走了，小圓該怎麼辦呢？
於是，白玉故意表現得惡劣玩鬧，惹怒了收養的夫婦。沒想到的是，那對夫妻最後選擇收養的孩子正是小圓。
上天給他開了個玩笑，白玉難以言說的委屈，他感受到背叛。
當小圓開心地與他分享喜訊，白玉冷嘲熱諷，再不和小圓說一句話。
但是小圓臨走前，把自己最寶貝的玻璃珠送給了白玉。
玻璃珠通透明亮，中心有朵含苞欲放的蓮花，冒出一簇小小的紅色火焰。陽光一照射，玻璃珠內好似有水在流動，蓮花散發出七彩的光，流光溢彩，絢爛異常。
白玉很喜歡，小圓極其珍視，只讓看，不准他摸一下。
小圓認為是玻璃珠帶給他好運，便把最珍愛的寶貝送給最喜歡的朋友，希望白玉也能得到這份好運氣。
看着好朋友真摯祝福的眼神，白玉釋然了，他們歡歡喜喜地告別。
他把玻璃珠用紅繩編成手串，一直戴在手上。煩心悶氣時，便不由自主地摸一摸，相信好事一定會發生。
白玉再沒有收養機會，卻沒有氣餒，活潑開朗地長大。認真學習，成績優異，一路靠獎學金和勤工儉學考上全國最好的大學。最苦的日子已經過去，他才剛剛享受自由充實的大學生活，即將迎來美好的未來。
上天再次給他開了個玩笑。他來到陌生的世界，還要做莫名其妙的任務。
玻璃珠再也找不回來了。
險些喪命的恐懼、被男人嫌棄的委屈、對未來的不安……種種情緒交錯，湧上心頭。
淚珠如斷了線的珠子，爭先恐後地從眼眶內蹦出，白玉嗚嗚咽咽地小聲啜泣起來。
不遠處，幽篁的耳朵動了動。
哭了好一會，白玉站起身，抽噎地走進灌木叢，讓茂密的樹葉擋住自己的身影。
【系統輕聲道：知道丟人了？】
白玉哼一聲，白毛都染上了粉色。
【系統嘆口氣：你這脾氣，哄你只會哭得更厲害。自己哭夠了，也就振作了。】
白玉反問：“你怎麼什麼都知道？”
【系統：對宿主深切了解是我們系統的職業道德。你從小到大的生平事迹，我可是瞭若指掌。七歲還尿床，九歲拽班花辮子，被人家提着棍子，攆半個校園哭……】
“你可以閉嘴了。”
哭過一場，白玉緊繃的弦放鬆不少。
他又尋了些野果，叼着走到男人面前放下，姿態優雅地端坐，大有「你不吃我便不走」的架勢。
幽篁低頭，小胖狗黑漆漆的眼眸還矇著一層水花，乖巧又可憐。
他猶豫再三，伸手拿了一顆果子。
白玉眼睛一亮，在心裏與系統閑聊：“啊！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願意接受我的好意了。”
【系統亦很欣慰地「嗯」聲附和。】
白玉：“哇塞，他吃果子是怎麼做到手上不沾果汁的？這就是古人嘛，好優雅啊。”
果子不熟，又苦又澀。在狗子亮晶晶的眼神下，幽篁勉強吃下一顆。
狗子又「嚶嚶」叫了幾聲，似乎在說「不用客氣，都給你吃」。
幽篁雙眸一閉，用行動告知對方他要調息修鍊，莫要來煩他。
白玉極有眼力勁，感覺到幽篁的意思后，把剩下的果子全部捲入自己口中，登時尾巴豎直。
“嗷——”酸死了酸死了。白玉呸呸呸全吐出來，生無可戀地吐舌頭。
偷看的幽篁勾了勾嘴角。蠢狗。
——
破冰之後，白玉開啟投喂生涯。
每日照舊送野果過去，死人臉的男人吃一顆，表示果子很酸，需要警惕食用。吃兩顆，表示果子是甜的，可以大口吸入。
白玉問系統：“阿姐，不是說他只有幾天可以活嗎？我怎麼覺得男人的氣色越來越好？”
【系統：這人天賦極高，腦子靈活。把靈氣積蓄在七經八脈，修鍊的靈氣比散逸的多，自然看起來越來越好。】
白玉：“豈不是能活下來？”
【系統道：很難，經脈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你加把勁啊，七八天了，連手都沒蹭到。】
白玉也想，但男人確實難搞。有一次，他假裝不經意地用尾巴蹭對方的手，還沒觸到，便被氣流掀翻。
他懷疑男人有毛毛過敏症，觸不得毛絨絨的東西。嗯！也有可愛過敏症。狗子那麼可愛，怎麼能忍住不摸摸？
要不……演演？
白玉竄出去老一會兒，再出現在男人面前時，右後腿血淋淋，十分可怖。
他一瘸一拐爬行，口上哼哼唧唧嗚咽，像被某種野獸咬斷了腿，身殘志堅地爬回來向男人求助。
男人抬起眼皮，向他這裏看來。
啊，我死了。白玉四肢一抻，硬挺挺倒地。
幽篁瞳孔驟然一縮，金色靈力夾雜縷縷暗黑的魔氣磅礴而出，如巨浪裹挾着白玉送到自己手心。
手摸上後腿，正要施展靈力。狗子原地復活，尾巴纏住他的手腕，毛腦袋在手心裏拱來拱去，嚶嚶撒嬌。
不是血，是鳳仙花的花汁。
胖狗在騙他！
幽篁彷彿被觸了逆鱗，勃然大怒，手掌用力掐住白玉的脖頸。
“嗚……”白玉難以呼吸，眼白血絲分明，四爪無助地掙扎。
弱小又不堪。
幽篁眸光閃了閃，甩手把狐狸丟了出去。
骨碌碌滾幾圈，白玉抖着身子，退到樹榦後面。
瘋子！喜怒無常的瘋子！
“阿姐，我吸取到陽氣了嗎？”白玉問系統。
【系統：抱歉，時間不到半分鐘，不足以判定吸取成功。】
“最少需要多久？”
【一刻鐘。】
十五分鐘！毀滅吧。
與其把時間浪費在男人身上，不如早日走出山谷。
白玉放棄繼續討好男人，開始探索山谷的出路。山峰層巒相疊，彷彿看不到頭，不時有虎嘯狼嚎聲隨風刮過耳際，他謹慎選擇白天擴大範圍，晚上回樹上休息。
當晚，白玉被系統叫醒。
【玉崽快醒醒！玄級妖獸向這邊過來，快躲起來！】
玄級妖獸？他聽系統科普過，未開靈智的妖獸分天地玄黃四級，分別對應元嬰、金丹、築基、練氣四階。玄級即擁有築基期修士的靈力。
白玉飛也似的跑向男人。妖獸不同於一般的野獸，它們最喜食靈力，故而更易攻擊修士。
男人很討厭，他卻不能眼睜睜看對方被妖獸吞入腹中。
“嚶嚶嚶！”妖獸來了，你快躲起來。
白玉衝著男人急切地叫喚，卻見男人眼光如炬，不為所動。
聽不懂人話呢。
白玉急得咬住男人的衣袖，使勁地拖拽，快跑啊。
暗黑的密林中走出一條棕黃白紋的老虎。它體態巨大矯健，雙目紅燈，睛光頻閃，足有十米長，宛若座移動的小山。
目光盯緊他們，嘴角流下斷續的涎水。
完了，吾命休矣。
白玉毛髮豎立炸開，像朵圓滾的棉花。突然被溫柔的氣流推出去四五米，穩穩落到高處樹椏。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