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哈哈,都快三十的人了,還跟個小孩似的。”
此刻說話的人是衛鳴,他旁邊坐着來探班的甘棠,含笑溫柔地傾聽着。
“你是沒看見下午他那臉,黑得像關老爺。”衛鳴是真覺得好笑,打趣般給自己老婆講,“我還真是沒見過他這小孩子樣,總算能感覺得到有些情緒了。”
甘棠淺淺笑了下,給衛鳴遞過去紙:“你以前追我的時候不也一個樣嗎?”
“咳咳。”衛鳴喝水的動作一頓,故作不知,“噢,那都多少年的事了。”
“而且,我們那會都很年輕,膩膩歪歪不是很正常嗎,你看他倆都多久了。”像是為了遮掩心虛,衛鳴加大了音量,“你說他們什麼時候結婚啊,都老大不小了。”
“文律是個有主意的,你別管那麼多。”甘棠回。
“也是。”衛鳴沒再說,“不知道怎麼的,人上了年紀,就喜歡看身邊兒兒女女圍繞在一塊。”
甘棠笑笑:“我看快了。”
她前幾天偶然得知有幾個營銷號都準備爆文律和溫淑談戀愛的料了,就是不知道什麼時候放出來罷了。
要說這中間沒文律的手筆,她是不信的。
這孩子心思重,想要什麼非得得到,固執地很,不然為什麼當初和溫淑明明分手了,卻還不跟他們說,只讓他們誤會他們一直在一起?
無非是偏執到,偏偏還能覺得自己還能得到而已。
萬幸,萬幸求魚得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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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題中心的周文律顯然不知道自己已經成了被催婚的對象。
他此刻正和溫淑在外景的一處湖邊散步。
三月南城氣溫已經開始逐漸上升。
溫淑穿的還是白日那條小洋裙,袖口邊繞了許多紗制蝴蝶,珍珠點綴其間,些許碎流蘇垂落下來,風吹時隨風飄搖着。
范焉的服飾大多比較少女風,溫淑其實甚少穿這類,但好在她長得好看穿什麼都自有一番韻味。
此刻她一手抓着袖邊的流蘇在手裏把玩着,慢悠悠在湖邊,走得有些漫不經心。
“你知道他對你有意思。”周文律淡淡道,肯定的語氣。
“怎麼,不高興啦?”溫淑狡黠笑笑,“劇組那麼多人,你這樣,衛導簡直不好做人了。”
事情要從下午那場戲說起。
陳嘉一擅自加了一個側目的表情,這本來也沒什麼,衛鳴身為總導演都沒覺得有問題,劇本是開放式的,覺得合理演員可以自己加點動作。
但周文律剛好來探班了,他覺得這一幕有點刻意。
畢竟陳詞是個被人捧着的小少爺,什麼美女沒見過,一個剛來學校的女子而已,沒什麼值得他注意的。
范焉與陳詞之間的感情,本來就是陳詞佔據了主導地位,這份感情,是范焉窮追不捨追求來的。
周文律覺得自己很不高興。
從見到陳嘉一的那一瞬間起。
少年人的感情真摯熱烈,透過監視器他都能感受到那一份澎湃的喜歡。
陳嘉一是和他完全不一樣的人。
他喜歡什麼,都會坦誠地告訴對方,又懂得分寸。
明知道溫淑把陳嘉一隻當個學弟,他還是忍不住將自己與對方對比。
周文律覺得這樣的自己,自私又虛偽。
“本來就不該加的。”周文律語調平平,沒什麼表情,只是在陳述一件客觀事實。
“行了。”溫淑翻了個白眼,無語戳穿他,“你就是看他不順眼。”
周文律面無表情“嗯”了聲:“我就是。”
溫淑被他這一聲逗樂了,笑出聲來,沒忍住輕輕推了他一下:“不能吧,周大導演,這就不高興啦?以前我跟徐濤出去玩你都沒什麼表情呀。”
徐濤。
太遙遠卻仍過於有記憶點的名字了。
溫淑高中畢業后聯繫的同學其實不多。
因為不想被一些人知道自己並沒有出國,也懶得維繫那些表面關係,她還特意刪了一批好友。
A班倒是留了大部分,
溫淑知道徐濤喜歡她。
但倒也沒有很早知道。
徐濤的大學也在上海,離她學校還不遠,最開始的時候,因為關係本來就不錯,異鄉有個熟人終歸是不錯的,所以有時候倆人也會約出去吃飯。
當一個人真正戀愛后,多多少少對身邊的異性是否對自己有好感還是知道一點的。
徐濤是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的,所以她也沒想那麼多,都認識許多年了,而且溫淑自己也有分寸,而徐濤的喜歡藏得也深,她一開始並不知道。
是有一次她和周文律吵架,恰逢徐濤的大學和上戲聯誼,兩人為了躲避聚會上的無聊遊戲,搭夥找了個清凈的地方坐着聊起了天。
酒精上頭,溫淑吐槽了一下最近和周文律為什麼吵架。
“既然他不好,那換一個不好嗎?”
時隔多年,溫淑仍能記起那時徐濤的神情。
忐忑的、期待的、不安的。
和揉碎的燈光交錯,倒映着的她的那雙眼。
話沒有說明白,但已經足夠,她已然懂了。
她想起高中那會徐濤送的八音盒,想起那首《致愛麗絲》。
頓然明白少年人的情誼,藏在那個初夏里,時隔多年她才窺探一二。
但夏天會過去,他也不是她的蟬鳴。
溫淑無力作答。
“不一樣。”
周文律聲音低低的,在風中被吹散。
徐濤根本沒什麼競爭力,周文律偶然見過那個他,身上像是束縛着無數的線,拖着不讓他前行,想都不用想,溫淑不會對他有任何心思。
飛鳥是不需要牢籠的。
“你介意公開關係嗎?”周文律突然問,“我的意思是說我們,我們的關係。”
溫淑的腳步一頓,有些詫異:“你想公開?”
周文律隨着他停下腳步,沉靜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如果我說是,你會同意嗎?”
確實有點意外。
分開這麼久,周文律彷彿變得分外主動起來。
溫淑沉思了一會,認真考慮起這個問題:“你知道嗎,如果公開,被罵的肯定是我。”
“我倒不是在意被不被罵,但是肯定會影響相關影片,別人會覺得我是靠的裙帶關係。”
“很影響電影發售,我不想因為我的個人原因,導致大家的努力白費。”
溫淑看着他,決定將自己內心的想法坦誠:“其實,我很早之前就想退圈了,只是我沒想到會接到你的邀約。”
周文律沒說話,溫淑接著說:“我當時想的是和有魚合同到期,然後就回江市弄個小工作室,自己錄歌在平台發,開個奶茶店,日子這樣過去就很好。”
“所以?”周文律問。
“這不是《長夜》女二讓我接到了范焉的角色嘛。”溫淑笑開,牽着周文律的手晃了一下,“我想拍完這個再說。”
“我很喜歡這個片子。”溫淑道,“我老憋着一股氣,之前他們都說我是花瓶,我私下裏看了很多片子,又報了好多班。”
掌心溫熱,周文律看着面前的人眼神熠熠笑得開懷:“好不容易這下有點進步了,我不得抓住恨恨地回擊回去呀,然後再光速退圈,讓他們罵都罵不到我,嘻嘻。”
“嗯,懂了。”周文律略微點頭,沒再糾結這個問題,“前陣子有人拍了我們的照片,我買了。”
“什麼照片,多少錢啊?”溫淑問。
“江市那邊的,不知道怎麼拍到的。”周文律說,“沒多少錢,已經解決了。”
溫淑拖長了音“噢”了聲。
晚風拂過,抽芽的柳條隨風飄搖着,溫淑閉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
兩人沉默着走着,誰也沒有再開口。
又繞過人工湖走了一圈,天色漸晚,南城的晚上還是有點寒涼。
周文律將溫淑送至酒店樓下,站了許久才轉身獨自去了車庫。
“周導。”
乾淨的少年音在空曠的停車庫響起,周文律順着聲音望去,只見陳嘉一倚着牆,就站在這條長廊盡頭。
自己的情敵好像無論是什麼時候,都總是有這麼多。
周文律意識到,他確實有些着急了,着急去廣而告之,更隱晦自私一點,他希望能將溫淑藏起來。
“什麼事。”他淡淡回答,語氣沒半點情緒。
“你和小師姐在一起了嗎?”
停車庫用的簡易的便燈,掛在牆上,昏昏暗暗,陳嘉一還穿着白日的陳詞的那套西裝,原本兜里的那支鋼筆被他拿在手上把玩着,微微偏頭,似是疑問,又有些漫不經心。
周文律突然有些厭煩。
倒不是針對陳嘉一,只是覺得這種被覬覦的感覺令他焦躁。
“我們沒有分開過。”
周文律聲音堅定,陳嘉一站直了身體,略微意外:“居然是這樣嗎?”
他將鋼筆收好放在口袋裏,走近周文律:“那實在是不好意思了,打擾了。”
說的是不好意思,卻沒有任何覺得抱歉的意味。
周文律皺了皺眉,冷聲勸誡了句:“她不是你的師姐,不是西禾不是范焉,只是溫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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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嘉一從車庫走出來后,漫無目的地閑逛了一會。
南方沒有春秋,儘管已經三月天,也還像剛剛度過冬季,遺留的寒流吹得臉生疼。
他覺得有些清醒了,又覺得自己還沒有清醒。
周文律的話他並沒放在心上,但他開始懷疑自己對溫淑的感情。
第一次見到溫淑,是迎新晚會。
漂亮的、高傲的白天鵝,是他對溫淑的第一印象。
對於美好的事物,人們都有趨慕的本能。
但他真的了解溫淑嗎?
並不。
陳嘉一想起了昨天,衛導讓自己和溫淑在一件小房間裏呆了一下午。
因為被沒收了手機,兩個人呆愣愣地坐在那,氣氛尷尬非常。
他挑起了幾個話題,但聊得並不快樂。
其實那時候,他是有一點意識到,溫淑出了戲,就是另一個人的。
而他還陷在西禾的熱烈里,陷在荊歡的一廂情願里。
陳嘉一很難齣戲,如果可以他很少會和同一個異性演員再次搭戲。
他出道至今也沒什麼緋聞,經紀人給他立的人設是陽光少年熱愛事業,在接《與焉不詳》的時候,對方問他要不要和溫淑炒cp。
他聽到自己應了聲好。
然而此刻不知道該慶幸還是該遺憾的是,溫淑那方的經紀人回絕了這個要求。
晚風料峭,夜幕漸沉,點點繁星在天上一閃一閃的,最亮的北斗星熠熠生輝,亘古不變地為人們指引着方向。
陳嘉一長呼出一口氣,將手裏揉得不成樣子的紙團輕輕上拋,投籃似的投進不遠處的垃圾桶里。
向前看呀,陳嘉一。
他對自己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