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薇爾在黑暗中醒來。
她幾乎睡了一天,身體的疲乏無力已經消退了。
她睜開眼睛,伸一伸手,看到黑暗裏自己手指的輪廓。
手指根根分明,兩隻手指之間還是沒有連接的薄蹼。
薇爾情緒低落地癟嘴,她覺得有點委屈。
上一次看見她的蹼……是多久之前了?
久到幾乎她都以為那是一場遙遠的夢境和兒時幻想。
但是、但是誰能真正地忘記抱着尾巴在一整個世界裏快活打滾的感覺呢?
她從來不喜歡那間白屋子和冰冷的方正儀器,她的身體輕盈得令人恐懼,她想念那種包覆整具身體的溫暖太久太久了。
但是她要聽話,她得乖乖待着。
薇爾掀開毯子跳下沙發。
烹飪、烹飪……
為什麼房間裏沒有人了?
那個有着很暖和的笑容的大人呢?
薇爾茫然地抽抽鼻子,張望一下,看到一個被艾麗絲稱為“開關”的東西。
她過去一摁,燈刺拉拉開了。
窗外一片潑墨似的黑暗,點點燈光和建築的輪廓從外面透進來。
薇爾壓下心底的慌亂。
他們一定是在其他房間吧,管理員有時候會把她在一個地方放置一段時間的。
而在這段時間裏她要服從延續性指令,她要乖。
她開始輕手輕腳地探索房間,並感到一種奇異的興奮。
沙發、巨大的鐵坨坨和木頭柜子。
沒見過的東西有那——么多。
她依依不捨地把手從木頭柜子上手感柔韌的長方體表面收回來。
那長方體側面寫着“Flipped”,好可愛的一個單詞。
可她並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
她沒忍住好奇心,把那個小方塊抽出來,發現那是紙,一堆訂在一起的紙。
那些紙上面密密麻麻地寫滿單詞和字句。
她瞬間成了蚊香眼,忙不迭給放回去了。
薇爾抽抽鼻子。
一縷食物的香氣輕飄飄地不知道從哪裏飄過來,是肉醬的香味。
她咽口水,肚子咕嚕嚕一聲,才想起來她應該烹飪。
她努力回憶艾麗絲是怎麼“COOK”的。
一個白色大鐵箱子,火焰,和鍋?
白色大鐵箱子,大鐵箱子——
薇爾摸索着拉那大鐵箱子門的拉杆。
拉、拉不開。
轉而敲一敲,感覺很厚,不是很敲得動。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力氣不夠大。
隨後使出吃奶的勁,鼓足全身力氣,腳抵住大鐵箱子的底端。
——為了COOK!
撲通——
大鐵箱子是拉開了,她一個手沒拉穩,跟着拉開的箱子門措不及防後腦勺朝下摔在了地上。
好痛——
她捂着後腦勺在地上蜷成一團,委屈巴巴地縮在地上,茫然地被散落一地的白花花紙張蓋了一臉。
要、要用這個烹飪嗎?
薇爾摸索到一張與眾不同的、硬邦邦的紙片。
那上面印着一個畫面。
一個長得很好看、很好看的男人抿着嘴唇,很不情願地側過臉,只露出四分之三的側臉,眼神中卻帶着一種縱容和笑意。
薇爾熟悉這個眼神,艾麗絲也那樣看着她。
她瞬間就喜歡上這個陌生人了。
而在這個陌生男人身邊,一個身穿常服、神情掩不住興奮的少年笑容快活得像是個小太陽。
薇爾思索了一下,總覺得在哪裏見過這個人。
她努力地想啊想,才從記憶里翻出新一任管理員的樣子,一對比,好像有點相似。
可是新一任管理員的眼睛是綠色的,不是照片上的藍色呀。
她感到疑惑。
而傑森接到迪基鳥的信息后,盡量迅速地處理了事務就往回趕,一進門,看到的就是這個畫面。
他帶回來的那小孩兒,坐在一堆紙質資料里。
或許是感覺到光線的變化,她茫然地朝門口望過來。
她手中拿着的……
那是什麼?
傑森只覺得一股沒由來的怒氣衝上大腦。
機車飛馳帶來的腎上腺素還沒代謝完,心跳如雷鼓。
他三兩步跨過去,一把奪過她手裏的東西,動作有點大,鋒利的照片邊緣削開了她細嫩的虎口。
管理員生氣了,她做錯了事。
薇爾意識到了。
她顧不上虎口的疼痛,飛快地回憶她一路做過的事。
然後伸手開始急切地比手語。
【對不起,我不該下沙發,我不該觸碰Flipped,我不該拉開鐵箱子,我不該撿起紙,我不該……】
她磕磕碰碰地比劃,疼痛撕扯着手指。
【我不該,我不該……】
她愣在那裏,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新一任的管理員。
傑森沒有看她,他看着那張紙上的畫面,新鮮的血漬剮蹭中落在照片里那個自己的臉上。
令人噁心。
大抵他的神情不是那麼和善。
那小孩兒身體開始止不住發抖,他放下照片的時候那小孩兒不知道為什麼貼到了牆邊,背對他。
她小臂貼在牆壁上,拳頭捏緊發白。
傑森突然想到了什麼。
他上前從背後撩起小孩兒身上穿着的寬鬆睡衣,看到背部一片已經癒合的,粗細不一的細長痕迹。
鞭痕。
傑森心下一沉。
或許是背後那片涼意、或許是涼意暗示的即將到來的其他東西,那小孩兒死死閉着眼,一直在發抖,甚至於背後出了薄薄一層冷汗。
傑森把衣服放下去,繞過那散落了一地的資料,打橫抱起小孩兒,把她放在沙發上,又拿被子蓋了她一身一臉。
那些資料並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是他還在蝙蝠俠手下的時候對案件的分析,當時他還挺倔的,在牆上訂了一牆的照片理清思緒,比賽似的要比蝙蝠俠先偵破案件。
只是他沒想到這裏面還夾了一張照片進去。
他自己都不記得這個安全屋裏還遺落了這種東西。
傑森沉默地脫了夾克,收拾好那一地狼藉,繫上圍裙,走進廚房做飯。
他順手把那張照片在灶火上燒掉了。
做飯途中路過客廳,看到那小孩兒在毯子裏縮成一動不動的一團。
傑森不自在地想。
我當時看起來有那麼凶嗎?
今天是漢堡肉和番茄肉醬意麵。
食物的香氣像毛茸茸的棉絮一樣盈滿了整間房屋,忙活了大半天他自己也餓了。
說真的,傑森壓根兒沒指望那小孩兒會做飯。
食物上桌,他先隨便應付了兩口,看到那一坨一動不動的生物依然保持着那個姿勢。
於是傑森走過去,用手指關節像敲門一樣敲一敲毯子。
那團生物裹成一個僵硬的球。
像只甲蟲似的。
一種自我保護的姿態。
偏偏她聽不見,用聲音消滅負面印象這條路算是pass了。
他只好扒開毯子,鄭重其事地,把小孩兒從一個球狀擼開了。
她眼睛都是紅的,看着他就像看着一座正在朝她壓過去的、避無可避的大山,而這座大山就要把她碾碎了。
神啊。傑森在心裏說。請透支給我後半生的耐心吧。
似乎神響應了他,傑森深呼吸一口。
然後伸出手,僵硬且不熟練地,把手輕輕壓在那一頭淺栗色的短髮上。
摸頭、擁抱、披上外套。
可以給受害者提供心理安撫的一些肢體接觸。
他當羅賓的時候,安撫受害者這部分基本上全是他的工作。
鑒於對方看起來已經在把他划入黑名單的邊緣,為了不加深對方的恐慌,他放棄了擁抱這種太過親昵的接觸,選擇了摸頭。
摸着摸着,傑森心頭咦一聲。
這一頭蓬蓬鬆鬆的短髮,手感還挺好。
忍不住又rua了一把。
那雙綠眼睛在他伸手的一瞬間閉上,隨着他的動作小心翼翼地一點點睜開。
不痛哎。
小孩兒臉上驚嘆一樣寫着。
傑森有些好笑。
看着小孩兒又往他手下蹭了蹭。
臉上寫滿了“繼續嗎?”的渴望。
傑森:……
得寸進尺。
他看小孩兒情緒恢復得差不多了,無情地收回了手。
傑森比劃。
【吃東西。】
小孩兒吃痛不記仇,這大概是她的優點了。
她蹦躂蹦躂下沙發,估計被順毛順舒服了,快樂得像一隻小鳥。
在她進食的時候虎口傷口剛剛止血,因為抓叉子的動作又裂了,傑森這才想起她的手被那張相片劃了一下。
他嘆口氣,拿張紙給她擦乾淨手,去摸了一張創可貼給那個小傷口牢牢貼上。
那創可貼還是迪基鳥送的玩笑性質小禮物,他還從來沒拆過,貼上去才看到上面有個惡趣味的紅桶。
畢竟創可貼能應付的傷口,他們從來不管的。
小孩兒新奇地看着那個小紅桶,好一會兒才不舍地移開目光。
還是吃重要。
把他們兩個都收拾好已經是凌晨一點了。
小孩兒白天的時候估計睡飽了,晚上還很精神,最後還是被他趕去沙發上睡覺了。
傑森躺上床。
今晚他難得沒有夢見地牢、撬棍和那片綠色的湖水。
在夢裏,他的理智驚悚地看着面前的梳妝鏡映出他頂着一臉慈愛祥和的表情,
給身前坐着的小姑娘扎辮子。
那小姑娘快活地晃悠着腿,看自己給她頭頂戴一支白色小花發卡。
那氣氛是相當的其樂融融,父慈女孝。
第二天,傑森醒來。
他沉思着昨晚的夢。
沉思半響,他抹一把臉。
把這小孩兒送走是太迫在眉睫的事兒了。
不然這樣下去,在有女朋友之前,他就他媽喜當爹了。
這誰頂得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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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喜當爹桶xd
桶哥:滾。
我一直很好奇桶哥的眼睛是什麼顏色,漫畫裏設定是藍眼睛,動畫裏又設定是綠眼睛。
按理來說拉薩路之池泡完之後眼睛顏色是會變綠的,那為了區分,這裏私設羅賓時期藍眼睛,跑完池子綠眼睛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