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約定
楚沉眸色幽幽地看着秦真,“那你想拋給誰?”
秦真捏了一下他的耳垂,笑意泛泛道:“你說呢?”
楚沉不語。
秦真身上的酒香混雜着他周身淡淡的檀香,奇迹般沒有違和感,她聞着反倒很是舒服。
一舒服就容易犯困。
“我說平瀾啊,你這人什麼都好,就是太沒情趣了些。”秦真伸了個懶腰,姿態隨意至極,面上帶了微微醉意,容顏比桃李更艷。
她含笑道:“我既然說了要同你成親,這繡球自然是要拋給你的,你不接話……讓我有點不知道怎麼接着往下調戲你了。”
楚沉微微挑眉,“你方才說……我什麼都好?”
“啊?”
秦真一下子都沒反應過來。
過了片刻,她才發覺這廝好像有點抓不到重點。
秦真頗是好笑道:“怎麼?我說你好,你還不樂意聽了?”
這廝也太奇怪了些。
明明以前眾人將那麼多溢美之詞加在他身上,也不見他有什麼反應。
眼下她只是隨口說了這麼一句而已。
“自然是樂意的。”楚沉垂眸,微微笑了,也沒有再說什麼。
秦真覺着他這反應,着實讓人有些想不通。
她琢磨了片刻,想起他這些年背了許多罵名,從前有多少人誇他仙人之姿,這三年就有多少人恨不得他身陷淤泥……
想來,已經很久沒人誇過他,識得他的好了。
秦真這樣想着,心下莫名地抽痛了一下。
她抬頭摸了一下楚沉的臉,眉眼認真地同他說:“平瀾,我上鳳凰樓拋繡球的那天,你只要站到最前面就好了。”
楚沉微愣,“嗯?”
秦真道:“其他的事我都會安排妥當的。”
她無比肯定道:“只要你來,我的繡球肯定一定會落到你手上。”
楚沉淡淡笑道:“就這麼肯定?”
“當然了!”秦真笑道:“我若是沒有把握,就不會同元珏提這事。”
楚沉看着她笑顏明媚的模樣,眸中也染了笑意,他伸手將秦真散亂下來幾縷髮絲別到耳後,動作細緻而溫柔,卻沒一時間沒開口。
他在想:秦如故是信了我那些話,才一心要同我成親的。
她愛和恨都那樣熱烈不可阻擋……
若是日後知道那些都是假的,又會如何?
秦真低頭打量着他。
覺着自己可能是把他要做的事情都搶着做了,讓楚王一身本事毫無用武之地,所以他心裏可能有點鬱悶,所以才不想說話的。
“平瀾?”
“平瀾!”
秦真見他有些出神,含笑喊了兩聲,連忙補充道:“其實你也不是完全沒事幹,鳳凰街在東街,那處本就人多,當天想來攀我這根高枝的人肯定也不少,你要站到最前面也不是易事,所以啊……”
她說著,拍了拍楚沉的肩膀,很是認真道:“算起來,還是你我各出一半的力。”
楚沉聽她這樣說,忍不住薄唇輕勾,“能坐享其成,伸伸手就抱得美人歸,孤求之不得。”
“哎,這就對了嘛。”秦真見他笑了,心下輕輕地鬆了一口氣,笑道:“那就這樣說定了,咱們三日後再見。”
她歇了這麼久,話說了不少,酒也醒得差不多了,便起身下榻,一邊穿鞋,一邊道:“我今兒得早些回去,你送我。”
最後一句,儼然像是在使喚自己家人了。
楚沉隨之起身,語調溫和道:“好。”
“你都不問我要怎麼送就說好啊?”秦真理了理衣襟,站直了身,含笑看他,“就不怕我父王再劈頭蓋臉給你罵一通?”
話說回來,她那父王本事不大,脾氣卻不小,對瞧不順眼的人,那是一點也不帶藏着掖着的。
如今楚王勢大,各方諸侯在他面前都低一頭,連宮裏那位都要讓他三分。
唯有她爹,一口一個“姓楚的”,直教人不忍多聽。
楚沉低低笑道:“若是岳父大人要訓話,自然只能洗耳恭聽。”
秦真“嘖”了一聲,心情又微妙又想笑。
縱然天下多得是自詡火眼金睛、慧眼如炬之輩,可有誰能想到她有朝一日,竟然會同這個死對頭成為一雙人。
那些成日胡編亂造寫話本的都不敢這麼寫。
“那走吧。”秦真轉身,先一步打開門邁步而出。
楚沉不緊不慢地上前,與她並肩而行,踏着滿地的月色,穿過樹影斑駁,朝花園處去。
候在廊下的侍從侍女見狀紛紛低頭行禮問安,“參見君上、郡主。”
“不必多禮,都起來吧。”秦真神態自若的抬手示意眾人起身,顯然把這當成了自己家一般。
她一邊走,一邊同楚沉:“今晚月色甚好,當與君同賞。”
秦真抬頭望着天邊明月。
楚沉卻抬眸望着她。
月華皎皎,夜色悄悄,兩人的腳步聲幾乎重疊在了一起,有股子難言的默契。
秦真走到同自家王府的那堵花牆前停下,一回頭,就撞上了楚沉的視線。
他們的衣袖都被風吹得翩翩飛揚,秦真的髮帶劃過了楚沉的臉頰,她伸手去撥開發帶,指尖卻輕輕劃過他的臉。
四目相對之間,秦真笑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一手攬住了楚沉的頸部,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平瀾,送我過去啊。”
楚沉伸手攬住了她的腰身,而後足尖輕點,輕輕一躍就翻過了花牆,在秦王府的后花園裏翩然落地。
秦真腳踩着青石板上,才拍了拍楚沉的肩膀,“好了,可以放開了。”
後者緩緩收手,低聲問道:“就這麼喜歡翻牆?”
秦如故打小就同旁人不太一樣。
莫說是那些個嬌滴滴的閨閣千金,就算是被人誇作人中翹楚的少年郎,也少有她這樣性子跳脫,想做什麼便敢去做的。
“也不是喜歡翻牆。”秦真笑道:“就是懶得多走那些路,明明有這麼近的路,為什麼要多受累?”
楚沉想了想,眸中笑意流轉,緩緩道:“原來以前你管這個叫近路,難怪總‘走’。”
秦真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眼角微挑,“是啊,我不光是自己喜歡這麼干,還喜歡看別人這麼‘走’。平瀾!”
她忽然喊了楚沉一聲,“你也站到牆上去看看唄,上頭風景好得很,真的!”
楚沉顯然有些不太懂她這個“癖好”,站在原地沒動。
秦真回頭環顧了一圈,見四下無人,又開口道:“趁這會兒沒人來,你趕緊上去。”
楚沉無奈地看了她一眼,當即飛身掠了上去。
衣冠楚楚的廚王殿下站在花牆上,風吹得衣袖飄然,腳下綠藤滿地,頭頂皓月當空。
綠藤葉徐徐落下來,隨風盤旋着,輕輕地落在青石板上。
滿園繁花、亭台樓閣,還有水榭美景都被月色籠罩其中。
秦真仰頭看着他,含笑問道:“站在上頭看風景,是不是比站在底下好看多了?”
她心裏想着卻是:還好還好。
我以前老是站在這牆上看楚沉,如今站在底下看上頭那人也如詩如畫,想來年少時,楚沉站底下看我,也覺得甚為養眼。
“嗯。”楚沉應了一聲,視線掃過周遭,連天上的皎皎明月都沒能讓他多看一眼。
這樣的人,卻在垂眸時,將目光停留在了她身上。
秦真仰頭看着他,年少時總是心心念念着,拉着這神仙客一般的死對頭做些出格的荒唐事,讓他落入凡塵里,沾一沾這人間煙火,卻總也不能如願。
如今幾番輾轉,竟這樣簡單就達成了。
她望着月華滿身的楚沉,好似一伸手就能把他和明月都攬入懷中。
而此刻,楚沉卻率先朝她伸出手來。
秦真抬手就要與之相握,便就在這時,秦良夜的驚呼傳了過來:“誰!誰又大半夜地翻本王府上的牆?”
秦真驚了一下,連忙收手回袖。
她心裏又好笑又無奈,連忙低聲同楚沉道:“你先回去吧,我父王來了。他本來就那什麼你,可別讓他再抓着你錯處。”
楚沉看了她一眼,也沒多說什麼,當即便一躍而下,隱入了楚王府繁盛的花樹之後。
秦良夜匆匆趕過來的時候,牆上早就連人影都不剩了,他先是奇怪地看着清真,“真真,你不是出去赴宴了嗎?怎麼在這?”
“啊……那個,我這不是剛回來嗎?”
秦真長到這麼大,什麼場面沒見過,偏這會兒也心虛地結巴了一下。
“回來了好,沒喝多更好。”秦良夜早就想派人接她了,這會兒瞧見寶貝女兒好生生的,頓時就放下來,拉着她說了一會兒話。
片刻后,他忽然覺着有些不對勁,“你回來不走正門就算了……怎麼是從楚王府那邊過來的?”
秦真一下子也沒想出合適的由頭來,“那個……”
她還沒來得及編,秦良夜就怒了,“剛才站在牆上的人是誰?不會是那姓楚的吧?”
他說著伸手就去抓牆上的綠藤,想要爬過去抓人……
“父王!父王……你小心腰!”秦真連忙伸手把他拉了回來,溫聲安撫道:“您好歹是一方之主,注意身份,爬牆這事不是您這樣的人物能幹的,咱們有話好好說。”
秦良夜重重地甩開了綠藤,轉過身來,怒道:“本王的女兒都要被人騙走了,還有什麼好說的!”
“父王這話就不對了。”秦真抬手拂去沾到秦良夜衣袖上的葉子,含笑道:“您怎麼不說我給您騙了個乘龍快婿回來呢?”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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