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長談
“他啊……”
秦真隱約記得那天晚上,自己和王錦霖一道喝了很多酒,後來喝着喝着,那胖子忽然上來就要撕她衣裳,這些她都不願意再提。
再後來她同楚沉那些事,就更不能同元珏說了。
但是元珏一直在等她的下文。
秦真只能笑了笑,避重就輕道:“我和王錦霖都喝醉了,好像打起來了,我也暈乎乎的不曉得究竟發生了何事,楚沉什麼來的我都不知道,應該是碰巧吧?”
“真是如此?”元珏顯然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
秦真一口咬定道:“就是如此。”
好在元珏也沒打算同她過多糾結,點了點頭之後,思量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你如今不比從前,出門在外須得多帶着侍衛,小心為上。”
秦真自受傷後頭,最頭疼旁人同她說什麼‘你如今不比從前’,偏偏是個人往她跟前來都說這話。
旁人倒也罷了,不想搭理就不搭理,但眼前這人是皇帝,她也只能忍了,笑着應“是,謹記皇上教誨。”
元珏見她如此,忽地問道:“眼下所有事都是因為你婚事未定而起,你心中對婚事究竟是如何想的?”
秦真愣了一下,而後笑道:“皇上召我進京,不就是要為我做主選夫婿嗎?我還能怎麼想,自然是全聽皇上的。”
元珏抬頭看向,忽的笑了,“當真全聽朕的?”
秦真一聽這話就心道不好。
但說出去的話就是潑出去的水,就算反悔也收不回。
她只能硬着頭皮,繼續笑:“敢問皇上有何高招?”
“如故。”元珏喊了秦真一聲,推了茶盞,眸色深沉地望着她的雙眼,“你進宮來陪着朕吧,朕護着你,就像從前你護着朕一樣。”
秦真剛端起茶盞,想佯裝低頭飲茶掩飾一下尷尬,一聽這話,差點連茶盞都端不住了。
茶水濺在指尖上,燙得她倒吸了一口涼氣,人也瞬間變得更清醒了。
這是身在皇宮之中,眼前的是這位是九五之尊。
哪怕是他說的溫情脈脈,句句都在提當年情義,也不是當年那個不受寵、任人欺辱的小皇子了。
秦真穩住了心神,緩緩將茶盞放下了。
她唇邊的笑意也依舊在,連語調都同方才無異,“皇上已經有皇后了,後宮嬪妃也不少,也不缺我這麼一個來陪吧?”
“如故,你同那些人都不一樣。”元珏像是有許多話要說,一時之間又不知道先說哪句好,最後只是極其認真地說:“她們怎麼能和你比呢?”
秦真低頭淺笑,卻並不接話。
元珏瞧她這模樣,心裏愈發沒底,緊接着又道:“朕與皇后並無夫妻之實。”
她聽到這話,着實驚了驚,“你立后已有兩年了吧?就……就沒那什麼?”
“不錯,已經整整兩年了。”元珏說:“朕無意於她,她亦是被迫入宮,此事全是太師一手促成……他打得一手好算盤,若是皇后能如他所願產下皇子,那朕也就沒有活在這個世上的必要了。可這世上的事,哪能盡如他意?”
秦真聞言,忍不住環視了寢殿四周。
難怪元珏要把那些宮人侍女都打發走了,這話要是被人聽到,那還得了?
元珏說著,冷冷一笑,“他想學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可朕也不是任由他擺佈的傀儡。”
“自然。”秦真一邊琢磨京城這水果然渾,一邊附和道:“皇上這兩年勤政愛民,所做之功績天下皆知。”
元珏聽秦真這樣說,神色漸漸緩和下來,望着她,語調和緩道:“如故,來朕身邊吧,只要五年、不!三年,朕就能擺脫王氏的鉗制,真正地執掌大權,到時候朕就能廢了王氏女,立你為後。”
“不不不……”秦真想也不想就拒絕道:“皇上大可不必。”
元珏皺眉道:“為何?”
秦真頓了頓。
這話可得好好說,說的漂亮,不留任何把柄。
她默了默,笑意淡淡道:“沒什麼別的原因,就我未必活到那個時候,就不折騰了吧。”
“你的身子……”元珏很是震驚,好半天才把話說完整了,“你這身子當真羸弱至此了嗎?”
哪怕這兩年,潛伏在南州的暗線送回京城來的消息全都是:
“秦郡主性命垂危……”
“秦郡主命懸一線,僥倖醒轉。”
“秦郡主體弱多病,再不似當年。”
元珏也從來都不曾真正相信過。
他更願意相信這只是秦真自保的手段,讓各方諸侯放輕警惕的法子。
可今日,這話是她親口所說,意義便全然不同了。
“其實也還行。”秦真笑道:“就是說不定哪天就……那什麼了。”
她說得有些含糊,面上的笑意泛泛,“反正人生下來,哪有不死的,也不過就是有的早點有的晚點罷了。”
元珏沉默着,沒說話。
其實她兩在一塊,從前就都是秦真話比較多。
眼下這樣,她更有熟悉感,更自然一些,還反過來安撫元珏,“其實我已然很好命了,生在王侯家,自小錦衣玉食,我父王母妃都寵着我,連阿弟都乖巧懂事得很,家裏那些個側妃夫人都不敢找我痛快,你放眼偌大個天下,誰有我命好?”
元珏還是不吭聲。
秦真笑了笑,“短命些也有短命些的好處,在容顏最盛時合眼長眠,哪怕做了許多胡鬧的事,也讓人一直記住。這要活到七老八十,滿臉都是褶子,再鬧事就要被人罵老不死了。”
“秦如故!”
元珏像是怒了,咬牙打斷了她的話。
“好嘛,你不想聽,咱們就不說這個。”秦真拂了拂袖子,笑道:“看在咱們兄弟一場的份上,我還有個心愿,你應該會替我圓了的吧?”
元珏抬頭問道:“什麼心愿?”
“我想上高樓拋繡球。”秦真說著,緩緩站了起來,“你還記得吧,以前京城首富家的張小姐二十未嫁,就是拋繡球成的親,那時候我就想,要是我嫁不出去了,我也去拋繡球。”
元珏無奈提醒道:“那姑娘不是嫁不出去才拋繡球的,人家是來求娶的人太多了,不知道嫁誰好才……”
秦真含笑打斷道:“那不正好?我現在也是不知道嫁誰好。”
“如故,婚姻大事豈可如此兒戲?”元珏耐心勸道:“拋繡球這事沒個准數,那張家小姐的繡球最後被誰接走了你還記得嗎?一個屢試不中的落魄書生!如今張家也沒落了,她還不知跟着那人流落到了何處?”
這倒也是實話。
但秦真心中已經下定了主意,笑着應道:“可我這輩子也做過什麼姑娘家會做的事,刺繡撲蝶什麼的,我全都不會,我就想做件只有姑娘才能做的事,圓了心愿,這樣都不行么?”
“不是不行。”元珏已經被她搞得完全沒脾氣了,“而是你得想想,這繡球拋下去,若是也被一個落魄書生接了怎麼辦?萬一是個乞丐,是個醜八怪?你也嫁?”
秦真抬手摸了摸鼻尖,“這不就看命了么?”
元珏頓時:“……”
“更何況我命好,肯定不會這麼倒霉的。”秦真笑道:“窮不怕,屢試不中也不怕,長得好看就成,我有權有勢,還有金礦,還怕養不活一個夫婿么?”
她這話說得,差點讓元珏年紀輕輕地就犯了心梗。
秦郡主這輩子,有權有勢,心想事成,就沒想過倒霉這兩字。
二十齣頭的皇帝陛下緩了好一會兒,才看着她,幽幽問道:“萬一接到繡球的人是楚沉,你又當如何?”
這下哪怕是秦真巧舌如簧,也頓了頓。
這要是楚沉接到了,那就真的再好不過了。
但是她心裏這樣想,面上卻要裝出一副鄭重思考的模樣。
秦真思量了片刻才開口,“那也沒辦法,時也命也。”
元珏有些不太相信的樣子,“你當真就這樣認了?”
“那就只能認了啊。”秦真緩緩坐回了椅子裏,飲了一口茶,幽幽然道:“要真是被他接住了,我就當是給皇上做內應,去他身邊待幾年,探查探查北州的勢力究竟到了何等地步,等到壽終正寢眼睛一閉也算是功德圓滿了。”
“如故!”元珏皺眉道:“休要胡言!”
秦真展顏一笑,眉眼認真道:“我這可不是胡言,句句發自肺腑啊,皇上。”
元珏被她整得說不出話來了。
秦真倒像是打開了話匣子,同他又說了好一陣子的話,又陪着用了午膳,外頭的小內侍通傳說:“啟稟皇上,王太師進宮來了。”
她才恍然發覺時間飛逝一般,起身道:“既然王太師來了,那我就先出宮去了。”
元珏微微皺眉,很快又舒展開來,顯然不想讓秦真和王太師碰面,當即道:“朕讓李揚送你出宮。”
“那就有勞李公公了。”秦真也不推辭,反倒又提了一句,“我要拋繡球的那事,還請皇上替我下道旨意,且擇日不如撞日,就三天後吧,早拋早了事。”
元珏見她如此,無奈道:“你先回去,此事朕再想想。”
秦真應了一聲“好”,當即行禮退出了殿外。
她剛走出了殿門,一抬頭就看見不遠處,小內侍領着年過半百的王太師往這邊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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