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給我
秦真忽然就覺着以後的日子都沒法過了。
年少時太輕狂隨性和楚沉結下樑子,真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她心裏後悔極了,一邊踹掉鞋子往床榻裏頭縮,一邊偷偷地摘下了髮髻上金簪放到了枕頭底下。
萬一夜裏真的發生什麼,還能派上點用場。
結果她剛放下,楚沉伸手把枕頭底下金簪拿出來,扔到了榻邊。
他俊臉微沉,也不看秦真,只轉身朝殿門外道:“來人。”
“你喊人幹什麼?”秦真心裏一驚,以為死對頭還是裝不下去了。
該不會是要讓人把她拖出去砍了吧?
她想到這,連忙撲過去抱住了楚沉的腰,“這榻上的事,咱們兩個人關起門來商量就好了……讓那些外人來摻和什麼?”
楚沉被秦真熊抱着,只能微微回頭,用很是一言難盡的眼神看着她,“不讓侍女進來,你莫不是想讓孤伺候你洗漱更衣?”
“啊?”秦真沒想到他說的是這事,頓時就尷尬了,悻悻然道:“原來是讓人進來伺候洗漱,早說啊。”
差點嚇死個人。
片刻間的功夫,侍女們推門魚貫而入。
楚沉起身走到屏風后自行更衣去了,幾個侍從端着水和方巾井然有序地跟了上去。
藍煙暖玉幾個走到榻前來伺候秦真洗漱,眾人都輕手輕腳的,沒有發出半點聲響,一個個看着她的眼神卻都擔憂的很。
秦真笑了笑,用眼神安撫小侍女們,示意自己好的很,洗漱完畢換好衣衫,便溫聲道:“好了,都出去吧。”
侍女們一步三回頭地退了出去,那邊伺候楚沉的侍從也低頭退出殿去。
殿門一關,被截斷的夜風撲面而來,吹得殿中燈火明明滅滅。
秦真低頭看着地上的金簪,有些糾結要不要撿回來繼續藏着。
就在這時,楚沉從屏風後走了出來,“你又在打什麼主意?”
秦真聞聲,猛地抬頭看去,只見平日裏總是儀容得體、墨發豎得整整齊齊的死對頭,這會兒只穿着一件白色的交領長袍,玉冠摘了,墨發如瀑只用一根髮帶隨意繫着,行來時身姿如玉,貌若神祇。
她看得有些移不開眼,又在心裏感慨了好幾遍。
死對頭怎麼就能長成這麼個勾魂奪魄的神仙模樣,身上還不沾半點紅塵煙火氣?
不沾半點紅塵煙火氣的楚沉緩緩走到榻邊,看也不看地就一腳踩在她一直想撿回來的金簪。
他面上沒什麼表情,只是再抬腳的時候,那金簪已然形狀大變,毫無殺傷力可言。
秦真的眸色霎時變得有些難以言喻:“???”
她眼看着楚沉要往榻上來了,連忙伸手拉住了他的腰帶,含笑把人往紅羅帳裏帶,吐氣如蘭地對他說:“我就是習慣了往枕頭底下藏些值錢玩意,這樣睡得更安心些,你懂得的吧?”
楚沉順勢俯身下來,忽然抬手接下了腰間的白玉令牌遞給她。
“給我?”秦真有些忐忑地鬆開了他的腰帶,把玉牌接了過來。
這令牌她有幸在暗線送來的消息里見過圖樣,大名叫做“飛羽令”,有此令在手可以調動所有北州兵馬,不知道多少人費盡心機想爭奪此物。
死對頭這一聲不吭就遞給她,到底是什麼意思?
“嗯。”楚沉不冷不淡道:“比你那簪子值錢,現下可否安枕而眠了?”
“能、能!”秦真再次被堵得無言以對,把飛羽令往枕頭底下一塞,就拉起被子蓋住了整張臉。
她窩在裏頭調息吐納了片刻,才低聲開口道:“夜深了,該睡了……”
楚沉床榻外側躺下,拂袖滅了不遠處的燈盞,又緩緩將紅羅帳放下來。
整個寢殿瞬間暗了下來。
靜地秦真幾乎可以聽見自己的心跳聲,死對頭的呼吸聲也顯得清晰可聞。
她小心翼翼地把被子拉下些許,露出一雙桃花眼看向楚沉。
後者淡淡道:“這麼快就按捺不住了?”
秦真:“……”
這廝明明閉着眼睛,怎麼就知道她在偷看他?
真是神了。
還按耐不住!按耐不住想撂倒你算不算?
楚沉等了片刻,沒等到她開口說話,語氣如常道:“實在難以自抑,就念吧。”
他頓了頓,又補了一句,“孤不嫌你吵。”
秦真再次無言:“……”
我是不是還得多謝你如此包容?
她把錦被一掀,把楚沉也蓋住了,咬牙道:“放心,我還能剋制,你安心睡吧。”
楚沉沒說話。
秦真睜着眼睛等了許久,以為他睡著了,剛想換個舒服點的睡姿。
就聽見楚沉低聲念起了經?
她手一攤,雙眼一閉,心道死對頭身邊連個貼心的女子都沒有,完全是事出有因。
天天晚上鬧這樣,誰扛的住啊?
秦真心裏亂七八糟的想了許多事,可耳邊的低誦好似有令人忘憂的魔力一般,她聽着聽着沒過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這一睡,就到了天亮。
她睜眼的時候,邊上的半張榻已經空了,想來楚沉應當又去忙他的正事了。
秦真忽然想起什麼一般,伸手往枕頭底下摸了摸,飛羽令居然還在。
死對頭也真是心大,這麼重要的東西,借她用了一晚上,都不拿回去。
她把令牌拿在手裏摩挲着,又在榻上坐了片刻,才讓侍女們進來伺候着洗漱更衣,用過膳就出了寢殿,迎着朝陽和晨風在木槿花樹下漫步。
這是大夫千叮嚀萬囑咐過的。
秦真前兩年卧榻太久,不是吃藥就是昏睡,能下地之後就得每天盡量地多走幾步,這樣才能恢復的好一些。
別的地方都特別嗮,她就繞着這一片木槿花樹走了兩個來回,額間就出了不少細汗。
侍女們在邊上遞帕子,想伸手來扶,都被秦真抬手制止了。
很奇怪,她不太喜歡自己嬌弱不堪的樣子,可到了楚沉面前,卻自然而然地覺得這是偽裝、是可以讓死對頭放下戒備的利器,反倒比平日更容易接受自己早已不似從前了。
騙人就得先騙己。
秦真自嘲地一笑,果然是個技術活兒。
她累的有些走不動了,伸手扶着花樹停下來歇息,後面的侍女們還隔着幾步遠。
前頭忽然有個侍女匆匆往這邊來,走的太快,忽的摔了,好巧不巧地跌倒在了秦真跟前。
她也沒多想,就伸手去扶那人一把。
結果小侍女一邊戰戰兢兢的低頭說著“多謝貴人”,一邊暗戳戳地往她手裏塞了一張紙條。
秦真眼角微挑,不動聲色地說:“下次小心些。”
“是、奴婢記住了。”小侍女連連道謝之後,便行禮退下了。
秦真站在原地,目送她腳底抹油一般快速離去,感概着對方膽子不小,這步數算的正好,摔也摔的相當巧妙。
等等……所以楚沉昨晚說我投懷送抱的時候,也是這樣看我的?
秦真的心情頓時變得很是微妙,索性整個人都靠在花樹上,面朝無人處,把手裏的紙條攤開來看。
上頭只有一句話:我等可以聯手把楚王除掉,救你出苦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