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第65章
翌日。
與前幾日相同,白路迢被白雋和喊去辦事,完成白雋和交代的事後從城外騎馬趕回到家中,也已是臨近黃昏,但好歹是趕上了晚膳。
最近事情多,難免如此。白路迢也習慣。
晚膳后,白路迢被白雋和喊去書房談事。事情談完,已是半個多時辰后。
白路迢轉身欲離開時,白雋和忽喊住了他:“路迢。”
白路迢愣了下,轉身看向他:“爹,還有事么?”
白雋和深吸口氣,抬手捏了捏眉心,面容有些許疲倦。他手微微撐額,又抬起頭來。
“我今日去見凜王殿下時,凜王殿下跟我說,昨日他去肅王府時,看見了念念身邊跟着的那個叫翠翠的侍女,對方也看見了他,不出意外的話,那個翠翠應該將他去過肅王府的事告訴念念了,對吧?”
白路迢皺了下眉,眼神不由凝重了些:“這事是昨天發生的,凜王殿下為何今日才與您說?”
“昨日事情多,我與凜王殿下找肅王爺也是有要緊事,當時自是以要緊事為主,沒想起來怎麼樣,之後他才想起來這事。”白雋和看着白路迢:“我問你,念念是不是已經知道凜王殿下去過肅王府的事了?”
白路迢抿了下唇角,如實回答:“是。”
白雋和嗓音有些沉重:“凜王殿下其實並不願意讓念念知道這件事,他也不想讓念念知道他正在做的事。你也知道,這些事不管是對於誰而言都很危險,他並不想讓念念被牽涉其中。”
凜王殿下的顧慮,白路迢能理解。但不管他如何擔憂,念念自出生起便被皇帝掌控在局中的事實無法改變。
之前是被動,如今偏向主動。但不論怎樣,她終究都是凜王殿下的女兒,不是一句不想她牽涉其中,她就真的能獨善其身。與她有關的很多人都在局中,她又如何能被隔斷在外?
白路迢直視着白雋和的眼睛:“可我覺得,凜王殿下會將他正在做的事告訴念念。”
白雋和挑了下眉,似有些意外:“為何?”
“因為念念是他的女兒。”
白雋和忽笑了下。
白路迢不明白他為何要笑,但也沒有問。他站在書桌前,等待白雋和的下言。
白雋和看着白路迢,眼中笑意漸深,而後道:“你也在外忙了一天,辛苦了,早些回去休息吧。”
白路迢點頭:“嗯。”
走出書房時,白路迢回頭看了眼仍在桌案前坐着的白雋和,他已低下頭翻看手底下的信件,不過一會兒又恢復至先前那般嚴肅。他一手扶額,眉頭不自覺蹙起。
書房內獨他一人,燭光映照,略顯暖色。白雋和微微彎着些腰,神態疲倦,累感明顯。那輕跳躍着的暖黃燭光為他身影增添上幾分孤寞與蒼老感。
書桌上有堆積如小山的信件、卷宗,不知何時才能看完。
白路迢轉身走出幾步,忽頓住腳步。他猶豫了下,又折返了回去。
“爹。”他站在書房門口出聲喊道。
白雋和愣了下,抬頭:“你還有事?”
白路迢道:“爹,您這裏有什麼我能為您做的事么?時辰還不算晚,我閑着也是閑着。”
白路迢忽出此言,白雋和有點意外,他抬手摸了摸鬍子,稍微思索了會兒后,他嘴角往上勾了勾,露出笑來。然後朝白路迢招了下手,示意他過去。
白路迢走過去。
白雋和將自己左手邊的一堆卷宗遞給白路迢:“這些東西就交給你看了。你看完后,和我說說你都看見了些什麼。”
白路迢伸出雙手接過:“嗯,好。”
“帶回去看吧,應該需要花不少時間。”
“是。”
夜色已鋪卷而下,黑夜已至。
府中沿路院燈已被點燃,照亮腳下之路。
白路迢抱着那堆卷宗沿路走回房間,正欲直接進屋時,卻被早早等在房門前的翠翠和小翡伸出手攔下。
兩人面帶微笑看着他,而後朝他恭恭敬敬行禮,但之後仍然擋在他身前,沒有要讓他進屋的意思。
白路迢不解,眼神詫異,眉頭皺起些許:“你們做什麼?”
翠翠笑道:“二公子,小姐說,您這幾日不能進這個房間。尤其是晚上。”
白路迢一愣,忽想起昨晚梁言念與他說的那番話。她竟然是認真的……他還以為她只是說兩句氣話。
翠翠又道:“小姐還說,原本是想讓您睡書房的,但書房的床對您來說可能有些小,會睡得不太舒服,所以您還是回之前的房間休息,她已經請半斤過去幫您收拾好了,您直接過去就行。”
白路迢:“……”
白路迢欲開口再掙扎一下,小翡道:“三小姐說,二公子您要是直接闖進去的話,她是會生氣的。”
“……”
白路迢無奈放棄最後一點掙扎。
罷了,既然她想好好休息,那便讓她好好休息。今夜他還有這一堆卷宗要看,待在這裏反而會影響她休息,明日還得早起去辦事,不論是晚睡或是早起都可能會吵到她,自己還是回先前那邊睡比較好。
他輕嘆了口氣,卻又交代道:“好吧,那你們照顧好她。”
翠翠和小翡同時點頭:“是。”
白路迢轉身離去時,翠翠和小翡就面帶微笑目送他離開,直至他走出院子,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收回目光,對視一眼后笑着回去房間。
梁言念在房間等着。
翠翠道:“小姐,二公子離開了。”
梁言念小聲詢問:“那他有沒有什麼生氣的表情?有不高興嗎?”
翠翠想了想,搖頭:“沒瞧見不高興,倒是有點點無奈。”
梁言念點了點頭,稍稍鬆了口氣。她站起身來,笑着舒展了下雙臂,心情頓時輕鬆愉快。
看來今天晚上自己的好眠與腰,保住了。
沒有白路迢晚上折騰,梁言念早早便睡下了,舒舒坦坦睡了個好覺。第二日清晨便醒來,睜開眼后竟有種久違的身體舒暢自在的感覺。
她在床上舒舒服服的伸展懶腰,又翻滾了兩下,待緩和好后才下床。她穿好衣裳,在房內稍微活動了會兒四肢,沒多久,翠翠便端着洗漱熱水來了。
梁言念挽起衣袖漱口凈面,又去鏡前坐着,翠翠走到她身後為她盤發。
梳妝后,她去府中溜達了會兒,不由自主便走到了白路迢之前的院子。才到院門,便看見了從院內出來的半斤。
半斤見她,快步行至過去,拱手行禮:“少夫人。”
梁言念笑着點了下頭,問:“你家公子呢?”
“公子早些時候去晨練了,尚未回來。少夫人找他有事么?”
“倒是沒事,就是隨便問問……”梁言念抿了抿唇,忽又問:“他昨晚睡得好嗎?”
半斤答:“昨晚公子是帶着卷宗回來的,看到了近後半夜才休息。今晨又早起,大概睡得也就那樣吧。”
“卷宗?”梁言念不解。
“是的。是元帥讓他看的,大概是需要他處理的事吧。”
梁言念點了點頭:“哦……是這樣……”
她楞楞轉過身,看卷宗看到半夜,還能早起去晨練……他精神這麼好?都不需要好好睡覺的么?
梁言念本想等他回來后問問他,結果早膳時沒看見他人,白雋和也不在。邱慧葉告訴她,他們出去了。
梁言念不由感慨,他們還真忙,總是在外跑來跑去的辦事情,真是辛苦。
但他們的事,她也幫不上什麼忙。
早膳后,梁言念去小書房看賬本,其餘一切如常。只是一直到夜間,梁言念都沒看見白路迢。
夜漸深時,梁言念也沒有看見他來自己這裏的身影,不知是又要看卷宗,還是乖乖聽她之前的話,所以這幾日晚間不出現在這裏。
第二日,也一樣。
而後又過了一日,梁言念還是沒能看見白路迢。
又再一日,梁言念天才亮便起身,特意早些過去尋人,可半斤告訴她,天還沒亮白路迢就被喊走了,似是有急事,甚至是跑着離開的。
梁言念疑惑,早膳時詢問邱慧葉,可邱慧葉只說,他有他自己的事要辦,等結束后她可以自己去問他。
梁言念忽然就有些鬱悶了。
夜間沐浴后,梁言念捧着臉坐在窗邊,獃獃望着園中寂靜的夜色,眨了下沒什麼精神的眼睛。
翠翠走到她身後,小聲詢問:“小姐,已經到了您該休息的時辰了,您不睡覺嗎?”
梁言念腦袋忽耷拉下,繼而發出一聲無奈的嘆息。她又抬頭,皺眉看向翠翠:“翠翠,你說,我是不是不應該拒絕路迢來我這裏?”
翠翠一愣。
梁言念趴在窗邊,嗓音也不由帶起些許鬱悶:“自從那晚我沒讓他進來,已經過去三天……不,今天就是第四天了,我甚至都沒看見他。雖然他是去辦事,可他忙起來,我都見不到他。他到底在做什麼呀……”
到底在做什麼呀……早出晚歸的,人都瞧不見。
梁言念看着院中那被風吹得搖晃、將熄未熄的燭火,撇了撇嘴,神色更顯無奈。又好似有些微委屈在眼底稍稍涌動,將要浮出。
翠翠安慰:“小姐,您也知道二公子是帥府之子,如今白琦大小姐不在府里,自然是有好些事是需要二公子去做的。您要是實在想見他的話,不如現在就在他那個房間等他。他白天有事不在府里,但晚上總是要回來休息的。”
梁言念眨了眨眼,忽抬起頭,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翠翠,無神的眼眸也瞬間亮起些許,驚喜之色瞬顯。
翠翠瞬間明白她的意思,笑道:“我去拿燈籠。”
梁言念使勁點頭:“好!”
白路迢回到府中,已是深夜。滿身疲倦,夾雜着夜裏的寒。他一邊活動了下肩膀與雙臂,一邊朝內院過去。
夜已晚,府中人已歇下,府中路上除他外便見不到其他人。
靜得他都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他抬手按了按微微酸痛的肩膀,眉頭緊蹙起,臉色不算好看。
到院門前,才發覺房間亮着些燭光。他腳步忽頓住,有些詫異與疑惑。這時候半斤還在他房間?
他走過去,伸手推開房門。
房內並無半斤的身影,倒是在桌前瞧見了趴在桌上睡過去的梁言念。她雙臂枕在臉下,眉頭微微蹙着,似是睡得不怎麼安穩。
她身前不遠處的蠟燭已快要燃盡,燈座底部的蠟油堆積了厚厚一層,可想而知她在此處等了多久。
白路迢不由錯愕,又意外於她會在這裏。他眨眼,迅速將臉上疲倦之意收斂回去。
他輕着步子過去,俯身去,小心將她打橫抱起,轉身走向床鋪,又小心着將她放在床上。
梁言念眉頭動了動,翻了個身,面向外側,雙腿往上屈起,似有蜷起身體之意,又從嗓子眼裏發出兩聲不安的嗯哼。
白路迢將被褥拉過,輕蓋在她身上,又將被角掖了掖。
“路迢……”她感覺到有人在,倏忽睜開些眼望向身旁人,又從被中伸出手捏住他袖口一角,嗓音沉沉,滿是睏倦意:“你去哪裏了……”
她上下眼皮似在打架,卻強撐睜着,依舊望着他。
白路迢坐在床邊,笑着伸出另只手將她額間碎發捋了捋:“我出去給我爹辦事,所以回來晚了些。你不是在那邊房間嗎,怎麼跑到這裏來了?”
梁言念莫名有點哽咽:“我好幾天沒看見你了……我想見你……”
她拽了拽他衣袖:“你回來的好晚,我在這裏等你好久了……”
白路迢一愣,而後笑意自眼底湧現。他摸了摸梁言念的臉,柔聲解釋:“這幾天事情比較多,回來的時候都挺晚了,不好過去打擾你。我要知道你會在這裏等我,我一定快馬加鞭趕回來。”
“那還是不行的,”梁言念搖了下頭,聲音輕輕:“你的事情要緊,來回也不用太着急。安全要緊。”
白路迢輕笑了一聲,順手捏了捏她的臉。
梁言念問:“你都去做什麼了?為何天天都這麼晚才回來?”
“辦正事。”
梁言念望着他,抿唇后,又眨了下眼:“是和我父親有關嗎?”
“嗯。”
白路迢眼神柔和,大拇指指腹從她眼下皮膚輕輕劃過,又道:“念念,已經很晚了,你先睡吧。”
“可是我……”
“你看你,眼睛都要睜不開了。”白路迢輕輕打斷她的話:“睡吧,我在這裏陪你。”
他柔聲哄着:“乖,閉上眼睛。”
“……”
梁言念沒了言語,她慢慢閉上眼,氣息漸漸平穩。她本就困,睡意圍繞着腦子,得到白路迢哄勸幾句,便乖乖聽話閉上眼睛睡了過去。
望着她安靜睡顏,白路迢笑了下,將她抓着自己衣袖的手小心翼翼扯下,而後放入被中。
他俯下身,額頭輕碰了碰她額間,嘴唇在她唇瓣上如蜻蜓點水般啄了下,而後便起身去沐浴。
待沐浴結束后回到房間,梁言念已經熟睡過去,她裹着被子,身體微微蜷縮着,眉頭緊皺,似是不安。
白路迢躡手躡腳過去,掀開被子鑽入被中,一手摟着她肩膀,一手環住她腰身,將她輕輕攬入自己懷中。
梁言念感受到熟悉氣息,沒有抗拒將她攬過去的懷抱,蜷縮起的身體漸漸放鬆了些,雙腿放下,身體往前靠了些,順勢往他懷中鑽過去。
白路迢緊緊摟着她,手掌輕拍拍她肩膀,在她耳邊細語柔聲道:“念念,我在這裏,別害怕,好好睡覺。”
梁言念動了動眼皮,緊皺的眉頭漸漸舒緩,伸手緊揪着他身上衣裳,彷彿是擔心他會忽然離去。
白路迢臉頰蹭了蹭她額頭,又吻了吻她額間。
夜色沉沉,被夜間烏雲遮掩了大半個晚上的月亮與星辰漸漸顯露,淺銀色月光灑向大地,夜幕之上,點點星光閃爍着。
而後,有微微的風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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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有些許白光緩緩透過窗戶映照入屋內,照出床上相擁而眠的兩人。
光線照眼,梁言念動了動身體,腦袋往身前人懷中埋去,藉此擋住微微刺眼的光。
白路迢感覺到梁言念的反應,輕睜了下眼,瞧見窗外的光,稍微挪了挪身體,抬手輕輕擋在她頭上,手掌替她遮去光。
他低下頭,在她頭上輕蹭了兩下。
“嗯……”梁言念抓着他衣裳扯了扯,嗓音懶懶:“路迢,現在什麼時候時辰了?”
白路迢閉眸,輕聲回答:“不知道,應該還早,再睡會兒吧。”
“嗯……”
梁言念聽話的再次睡去。
小半個時辰后,白路迢徹底醒來。他看了眼懷中仍安然睡着的梁言念,嘴角帶起一抹笑,低下頭在她額間親了下,然後小心翼翼將她攥着自己衣裳的手拉下來,躡手躡腳起身。
他走出房間,屋外天光大亮,離他尋常起床的時辰過去有段時間了。他眯了下眼,走下門前台階,緩緩步入院中,順勢活動活動了脖子與雙臂。
半斤從院門前走來,站定在他身前,而後行禮:“公子。”
白路迢頷首示意,而後輕聲道:“半斤,讓翠翠來這裏照顧少夫人,她還睡着。要是等會兒她醒了問我去了哪裏,跟她說我出門了。”
半斤詫異:“公子,您又要出門為元帥辦事?”
“嗯。”白路迢點頭:“已經在收尾階段了,再有兩三日就能結束。若她醒時你不在,你等會兒看見翠翠時,轉告翠翠也一樣。”
半斤點頭:“是。”
又半個時辰后。
梁言念迷迷糊糊醒來,下意識伸手去摸身邊位置。手碰無物,身旁已無人,連溫度也只剩下一點點殘留。
她瞬時清醒,睜開眼后坐起身來。房內也只有她一人。
“路迢?”她試着呼喚:“路迢?!”
沒有人應答。
倒是房門被人從外小心翼翼推開,翠翠走進來,笑着走到她身邊:“小姐,您醒了。昨晚睡得好嗎?”
梁言念揉了揉眼睛:“二公子呢?”
“半斤說,二公子去辦事了。”
“又出門了?”
“是的。”翠翠點頭:“聽半斤說那是元帥交代給二公子的事,還挺要緊的,所以不能耽擱。”
梁言念抿了下唇:“好吧。”
既然是辦正事,那她也不好說什麼。等事情辦完后,應該就有比較多的時間與他相處了。
她抬手拍了下自己的臉,而後發出一聲帶着些許無奈的嘆息。
她再也不要隨便把路迢拒絕在房門外了,誰知道他這一辦事就是好多天沒空在家。白天本就因辦事不在府里,若是晚上再沒瞧見,另日他又起得早、離開的早,自己又沒碰見他,那就是連着好幾日都看不見他。
這種情況最好是再也不要發生了。
梁言念深呼吸了下,又定了定神。不過在他辦完事之前,自己也得抓緊時間將那些賬本看完。還有些許疑問攢着得去尋找邱慧葉請她為自己解疑呢。
她活動活動身體,走出房間。
外頭陽光明媚,仰頭是湛藍天空,亦有白雲隨着風輕輕浮動。倒是個不錯的天氣。
梁言念再次深深吸了口氣,繼而緩緩呼出,方才還有點點鬱悶的情緒隨着迎面而來的微風一掃而空。
午膳后,梁言念小睡片刻回到小書房繼續看賬本。還剩下最後兩本就看完第一遍。
翠翠為她端來了茶點,而後照常先離去。
梁言念看得認真,一頁一頁翻看賬本內記錄。賬本內記錄的開支與緊張大多數都很正常,除去那些被撕掉的幾頁,她不知道被撕掉的內容都寫着什麼,自然也沒辦法核對賬目。
她準備等全部看完后,再一次性將她看到的覺得困惑不解的點都拿去問邱慧葉,照目前的速度,今晚應該可以。若是看完后太晚,明天也可以。
約摸半個時辰后,有人敲門。
梁言念看得認真,一時沒注意到聲音。直到接連有敲門聲傳來,她才從專註的思緒中抽離出來。
她有些詫異,這幾日她在這裏看賬本都無人來打擾,怎麼今日有人來了?
她看向房門,出聲問:“是誰?”
玉蘭的聲音隨後傳來:“少夫人,您有訪客。此時正在花園涼亭內等您,夫人叫奴婢過來喚您前去。”
梁言念一愣,訪客?
她將賬本收好,放回書架后才去開門。
玉蘭低着頭,姿態恭敬退回到台階下,而後又道:“夫人說那是貴客,請少夫人您立刻前去,切勿讓貴客久等。”
“貴客?”梁言念不解:“你認識嗎?”
玉蘭搖頭:“奴婢不認識。”
玉蘭不認識的“貴人”,難道是……
梁言念腦海中忽冒出一個人的面容來。她有片刻訝異,隨即又有些驚喜的笑意自眼底浮現。
梁言念笑道:“知道了,這就去。”
白府花園雖叫花園,但其實樹比花多,連綿的樹蔭,繁茂的灌木叢,似要將午後的燥熱悉數擋在外,園中還有一汪極大的池塘橫穿花園兩側,池塘內有大片大片連接簇擁而生的芙蕖,正值花期,花開燦爛,亦開得熱烈明媚,空氣里瀰漫著芙蕖的淡淡香氣,又蜻蜓數只立於枝頭,輕輕晃動尾翼。
池水中有長條的水草隨着水波微微蕩漾着,亦有不少魚兒在水中歡快遊動、自由嬉戲。
陽光照耀下,水面泛着一層粼光,直視而去時,有些刺眼。
玉蘭將梁言念帶去涼亭后,安靜行禮後轉身離去。
梁言念站在涼亭外,望着立身背對自己的那個挺拔卻又有點消瘦單薄的身影,輕眨了下眼,心中莫名有些緊張。
她深呼吸兩下,才慢慢走過去,邁上涼亭台階,而後踏入涼亭內。
風起而過,吹動樹葉沙沙作響,也將兩人身上衣袂往後吹去,髮絲微亂,隨風輕動。
芙蕖輕香隨微風浮動,悠悠飄來。
身前人轉過身來,面容一如既往溫和,如水平靜的眼眸裏帶着笑意,望向她時,溫潤眼眸里映出她亦驚喜的面色。
梁言念笑容隨即溢於面龐,她不由往前邁出幾步,眼神驚喜:“父親。”
秦修瓚眼神溫柔:“念念。”
梁言念笑意更燦爛了些,她眼睛盯着他看,眼裏是毫不加以掩飾的喜悅:“您怎麼來了?”
秦修瓚笑:“許久未見,來看看你。”
他伸出手在她頭上輕拍了兩下,又道:“另外,想和你說說話。”
梁言念笑着點頭:“好。您坐。”
“嗯。”
兩人對面而坐。
梁言念一臉激動笑意給秦修瓚斟茶一杯遞到他面前,而後才給自己也倒了杯。
秦修瓚伸手握住茶杯,手指指腹從茶杯杯口邊緣緩緩劃過,眼睛瞥了眼已平靜下來的茶水水面,而後抬眼看向梁言念。
梁言念笑望着他,顯然是很高興他出現在這裏。
秦修瓚輕笑一聲:“你很高興?”
“嗯!”梁言念毫不猶豫點頭,給出回答:“很高興。”
“為何?”
“我見到我有多日未見的父親,覺着高興,難道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么?”她笑意嫣然,眼眸亮晶晶的注視着他。
秦修瓚一愣,卻問:“你不怪我這麼多天都沒來看你么?”
梁言念搖頭:“不怪。”
“為什麼?”
“因為我知道,您在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做那件事情需要專註與小心,您沒有來看我,我可以理解。”梁言念笑了下:“我只要知道您是平安的就好,別的么,都是次要的。”
秦修瓚看着梁言念,微怔,又訝異錯愕。
這樣的回答,不在他意料之中。
梁言念雙手捧着茶杯,溫柔笑着:“父親,您正在做的那件事,您能全身而退,對嗎?”
秦修瓚凝視着梁言念的眼睛,眼帘有瞬間微垂,輕思后又抬起。
他笑:“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