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第45章
六天前。
午時才過,秦瀟正在她母妃柔妃娘娘宮中用過午膳,百無聊賴的趴在軟榻上翻看她讓人從宮外買回來的話本。她看得正有興緻時,忽有人來尋她。
是御書房那邊的人。
太監給柔妃和秦瀟恭敬行禮,而後道:“奴才見過柔妃娘娘,見過九公主。奉陛下之命,請九公主前去御書房。”
秦瀟一愣,倒是詫異。尋常時候見父皇的次數不少,但卻很少會被傳召去御書房見他。
御書房是父皇辦公之所,後宮之人不許靠近。別說是尋常的妃子、公主,哪怕是皇後娘娘,想要過去時也得派人先去請示父皇,得到允許后才能過去。
秦瀟從軟榻上起身,和柔妃對視一眼后,眼神仍是疑惑不解。
柔妃溫柔出聲:“有勞公公前來傳話,麻煩你去外邊稍等片刻,待本宮為瀟瀟整理好着裝后便隨你去御書房。”
“是。”
傳話太監轉身離開。
秦瀟立刻走向柔妃,伸手抱住她胳膊,小心着詢問:“母妃,您說,父皇忽然把我喊我御書房是要做什麼呀?”
柔妃微微皺眉,亦是不解搖頭。她拍了拍秦瀟的手,叮囑道:“不管是因何事找你,記得在你父皇面前要謹慎小心些,千萬別說錯話了,免得惹他不高興。”
“這個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就是……”秦瀟蹙眉,心中忽擔憂,莫名有些心悸之感。
她握着柔妃的手,輕聲撒嬌道:“母妃,不知道怎麼回事,我忽然覺得有些不安,總覺得難受,感覺不太對勁,我能不能找個借口不去呀?”
“別鬧,這哪裏是你不想去就能不去的?”柔妃將她牽起來:“陛下都派人來傳話了,你不去,可得挨罰。”
秦瀟撇了撇嘴:“好吧……”
雖然不情願,心裏也驟生了些許害怕,但秦瀟還是跟着前來傳話的太監去了御書房。
她很少來這邊,對這裏的情況極為不了解。只覺剛踏進御書房的大門,便覺得嚴肅凝重,裏面的安靜迫使她不得不將呼吸聲壓低,全身都顯得小心翼翼,不敢發出一丁點過大的聲響。
秦與奕坐在威嚴而立的書桌前,見她進來,倒是露出個笑。
秦瀟恭敬行禮:“兒臣見過父皇,給父皇請安。”
“坐吧。”秦與奕道:“朕今日找你來,就是和你聊聊天,沒別的意思。你不用一臉緊張,也不必太拘謹。”
秦瀟笑了笑:“是。”
秦與奕抬手示意,有人為秦瀟送上了一杯茶。
秦瀟笑道:“多謝父皇賜茶。”
她端起茶杯,正欲小飲一口緩解心中緊張情緒,杯緣到嘴邊,尚未飲下,秦與奕忽開口:“瀟瀟啊,朕聽說你從小就喜歡白家二公子,對嗎?”
秦瀟一愣,握着茶杯的手不自覺抖了下,杯中茶水輕輕蕩漾起幾圈水紋。她將杯子稍放下了些,雙手握緊,心中緊張更甚之前,心跳加快,快到有些不舒服。
光是坐在這裏,她就倍感不適。
秦與奕笑了聲:“朕就是跟你聊聊,你不用那麼緊張。”
秦瀟擠出個微笑。
“瀟瀟,”秦與奕面帶微笑望着她:“朕要是讓你嫁給白家二公子,你會同意嗎?”
秦瀟有一剎那恍惚錯愕,她望向秦與奕,眼神更是訝異,而後變得小心翼翼。她問:“父皇的意思是……要取消白二公子和梁家三小姐的婚事?”
“此事早早定下,不會取消。”
“……”秦瀟微蹙眉,又是不解。
不取消他們的婚事,卻讓自己嫁去白府……那豈不是……
秦瀟低下頭,長長睫毛遮掩下的眸子裏忽閃過一抹不可思議。父皇這意思是要讓自己嫁去白府給白路迢做……妾?!
妾?!
秦瀟將手中茶杯握緊,手指指節因此微微泛起些許白。她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眉頭蹙起,顯然的不願,也不悅。
且不說白路迢本就不喜歡她,自己光是在他面前晃悠他都不怎麼情願搭理自己,要不是自己是公主之身,他連向自己行禮的那點點來往都沒有。
再者,白路迢喜歡梁言念是事實。哪怕他們認識不算久,但他確實對梁言念更有意思,更加喜歡。而非自己。
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堂堂公主,金枝玉葉,身份尊貴,怎麼能去做妾?她才不要去給人家做妾!還是吃力不討好的那種!
哪怕再喜歡,也不行!
秦與奕見她沒有反應,出聲提醒:“瀟瀟?你意下如何?”
秦瀟匆匆回過神,抬頭時臉上仍帶着笑,她禮貌回答:“回父皇的話,兒臣對白家二公子確實喜歡。”
“但兒臣覺得,白家二公子和梁家三小姐婚事在前,兒臣也曾見過他們,那兩人郎才女貌,極為登對,且已互相愛慕,情意綿重,兒臣不願意做那種插足於他們感情中的第三者,毀壞他們的姻緣,還請父皇諒解。”
秦與奕眯了下眼,眼底閃過一抹寒光,卻又很快露出笑來。
他手指輕輕瞧着冰涼的桌面,依舊面帶微笑看着秦瀟:“瀟瀟,你以前可是很聽父皇的話的,這次怎麼不聽話了?你喜歡白二公子,朕可是在為你做媒,你怎的還不願意了?”
“父皇。”秦瀟不敢注視秦與奕的眼睛,所以低頭回話。
她心裏害怕,可話語卻清楚且堅定:“他們有婚約在身,乃是父皇您親自賜下,若兒臣在此時強插一腳,引得京都百姓非議,對他們不好,對父皇您的名聲更為不妥。所以,此事還請父皇三思。”
“……”
秦與奕看着秦瀟,眼神漸冷,臉上的笑容在眨眼瞬間悉數收斂回去,臉色亦在剎那間變得可怕。
秦瀟低着頭,所以並未看到。
秦與奕忽扯出一絲笑。他提筆書寫,低頭冷淡出聲:“既然你不願意嫁去白府,那就嫁去大慶和親吧。”
秦瀟一驚,因震驚猛然抬頭時兩眼間儘是錯愕。
“和、和親?”她嗓音不自覺發顫,杯中茶水因手上的顫抖而抖落出些許來。悉數濺在她衣裳上,又很快隱匿於布料間。
“你也不小了,到了該嫁人的時候了。”秦與奕道:“上次大慶使團中,有兩位身份貴重之人一同前來,除易王外,還有個小王爺,是大慶貴妃之子,與你年紀相仿,那次宮宴上你也見過。”
“……”秦瀟緊抿着唇,眼眸劇烈顫動,胸中心臟彷彿有一瞬驟停,很難受。
秦與奕沒看她,只道:“朕給你一天時間考慮,要麼,和梁家三小姐一起嫁去白府,要麼,去大慶和親。你自己選。”
“……”
“出去吧,回去好好想。”
“……”
秦瀟起身,將茶杯放下,恭恭敬敬朝他行禮,而後轉身離去。
她楞楞走出御書房時,屋外熱烈陽光傾瀉而來,她眯了下眼,竟有種自己是在做夢的恍惚之感。
方才父皇那模樣,和她記憶中的那個人完全不一樣。似是一瞬間翻覆她所感所想,她不由懷疑她方才經歷的事是否是真的?她是在……做夢嗎?
熾熱且燙的陽光落在她皮膚上,迎面而來的燥熱的風,身邊經過的宮女太監朝她行禮時的問候,還有回到回到母妃寢宮時母妃着急的關懷詢問……這些都在告訴她,她並不是在做夢。
柔妃用手帕替她擦拭着額上的汗,又柔聲問她:“瀟瀟,你還好嗎?是不是挨罵了?”
秦瀟眨了眨眼,恍惚間回神。然後她答:“沒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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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至今日,夏朝節上。
秦瀟沿街而行,垂在身側的手裏緊緊握着不久之前白路迢給的那枚平安結。耳邊是熱鬧且帶着些嘈雜的說笑聲,隨處可見笑着叫賣的攤位老闆,所行之路上來往結伴同行的人群。
她身後跟着不少人,可卻覺此時無比孤單。
四處都是熱鬧歡笑,她走在其中,顯得格格不入。
她抬起手,攤開手掌,望着手中那枚平安結,眼神微微閃爍着。她忽的笑了下,又將平安結握回手心。
其實秦瀟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父皇為何要讓自己在嫁給白路迢做妾跟和親之間做出選擇,也想不通他到底想做什麼。但明日便是白路迢與梁言念大婚,事情將塵埃落定。
而她已經做出的選擇,她不會後悔。
“公主!”章公公着急跑來,滿面着急:“您這是帶着人去哪裏了啊,不是讓您就在酒樓那邊逛逛,不要走太遠了么!”
秦瀟笑道:“你擔心什麼,我這不是帶着好些人么,又沒有危險。而且,我好着呢,又沒事。”
章公公嘆了口氣:“哎呀,您真是……”
他緩了緩氣息:“公主,時辰差不多了,該回去了,不然柔妃娘娘又要擔心您了。”
“知道了。”秦瀟十分配合:“那就回去吧。”
章公公有一瞬詫異,似是沒想到自家公主這回竟然如此聽話。要是按以前,她肯定要鬧着脾氣繼續逛,不到盡興是不會回去的。
今天……
章公公望着已然走在前頭的秦瀟的背影,微微皺眉,又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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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歲河畔。
花燈入河,隨波而行,帶着許願之人的心意將不可言說的願望帶給這長長悠歲之河的河神,祈願河神能聽到放花燈之人的心聲,為其實現願望。
此為夏朝節傳統。
沿河畔一路往下,放眼望去皆是人。每年夏朝節時前來放花燈的人都不少,一批接着一批,河邊是難得的擁擠熱鬧。
梁言念那些人後方,望着前邊的人頭攢動,又看着身邊的姑娘們爭着要先上前放花燈,她抿了下唇,默默往後挪了些,不想跟她們爭,也不願意去擠。
但即便如此,還是會被人碰撞到。她皺了下眉,儘可能側身避開那些從她身邊經過的人。
白路迢伸手攬過她肩膀,將她往自己的方向帶了帶。梁言念一愣,卻也很快恢復,配合著白路迢的動作往旁邊移動。
白路迢一手提着先前買的那些花燈,一手摟着她肩膀,低頭:“還好嗎?”
梁言念點了點頭,又笑着感慨道:“沒想到這裏這麼多人,早知道就晚一點來了。”
“我覺得再晚一些來,這裏也還是會有很多人。”白路迢往前看了幾眼,視線又左右掃了一圈:“這條河其實很長,為什麼所有人都擠在這一片區域?”
梁言念解釋:“因為只有這片區域是受城中侍衛保護的,再往外去,超過這裏劃定的範圍,便沒有侍衛了,也沒有照明的燈盞。若是出了事,那就是自己的責任。”
她抬頭看了白路迢一眼,又看回身前那些人:“你也看到了,來這裏放花燈的大部分都是姑娘家,她們自然是想要安全些,不會沒事跑去那些沒人保護的危險之地。不然要是真有個萬一……可得不償失。”
雖不說是十成的安全,但也總比沒人護着的漆黑之地要好。
白路迢挑了下眉:“原來如此。”
而後他又問:“那你是想繼續在這裏等,還是看準機會擠進去?”
梁言念抬頭瞬間便對上了白路迢低頭看下來的視線。她眨了下眼,笑意自眼底浮現。
她抿了下嘴角,垂着的雙手小心翼翼抬起,雙手環住他腰身,輕貼在他懷裏,又小心着將他腰上衣裳抓住一片握在手裏。她笑:“我想……再等一會兒。”
白路迢望着她,笑意更深:“那就聽你的。”
梁言念笑了下,低頭靠在白路迢胸前。
白路迢將她摟得更緊了些。
此地人來人往,說笑談情者不在少數,梁言念與白路迢相擁在其間,不顯突兀,更顯尋常。
他們就像是步入愛河的戀人,沉溺於溫暖,情意又綿綿。
人影交錯間,暗處有兩支箭一前一後悄無聲息射出。鋒利箭頭所對準方向,是白路迢的後背。
而後有人握短刀而出,一刀狠狠劈下,將前頭那支箭生生斬斷成兩截,而後掉落在對。
隨後第二支箭射出,另一人以相同的辦法握短刀將其砍斷後斬落在地。
白路迢反應轉身。
握刀擋在他身前的,是隨後找來的半斤和八兩。
白路迢瞥見地上那已斷成兩截的兩支箭,以及掉落的位置,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他眼神驟冷,神情瞬顯凝重。
朝自己來的。
還真是會選地方。這地方人多眼雜,又吵鬧,到處都是死角,找個偷襲的地方簡直輕而易舉。只需把握好時機即可。
半斤道:“公子,這裏不安全,先帶三小姐離開這兒。”
梁言念亦是緊張,她抓緊白路迢衣裳,點頭贊同半斤的話,也道:“二公子,半斤說得對,先離開這兒。”
白路迢回神,帶着梁言念鑽入人群,迅速離開那裏,半斤和八兩一邊警惕着周圍,一邊隨他們一起離開。
漆黑無人在意處,有弓箭對向白路迢,奈何他身形太快,又是擠入人群中,很快便消失。握着弓箭的那人只能無奈將弓箭先收回。
繼而冷聲而出:“追。”
“今夜良機,務必要殺了白路迢。”
“是!”
一行人隱於黑暗中,轉眼便消失不見。
白路迢帶着梁言念匆匆離開長歲河畔,進了半斤和八兩駕駛而來的馬車內。
八斤和八兩在外駕車,韁繩一抽,馬兒啼叫一聲,邁着馬蹄迅速往前跑去。
馬車內,白路迢和梁言念並排而坐。
白路迢面色凝重,眉頭緊緊擰在一塊兒,擔憂緊張之意顯然。方才如若不是半斤和八兩及時趕到,他想必已經中招。與三小姐在一起時太過放鬆,他都忘了,在人多聚集之地,他不該如此!
可惡!
差一點……只差一點就要搭上三小姐了!
白路迢嘴唇緊抿着,眼神閃爍着,寒意湧現,將眼眸覆蓋。他雙手亦緊握成拳,手背上有些許青筋顯露。
梁言念坐在他身邊,時不時看白路迢一眼,見他那般模樣,她心裏也難免緊張擔憂,眼中更是有疑惑。
她心跳加速,雖半斤和八兩及時趕到,隱匿在黑暗中的人並未得逞,可見到那兩支冷箭,她心裏莫名有些后怕。若是他們兩個沒找到他們,或是稍微來晚了一點點,現在情況可就不是如此了。
方才那情況看起來像是暗殺?是針對二公子?還是自己?
馬車忽有劇烈顛簸,車身搖晃,往左側傾倒而去。
馬車內的梁言念往左邊倒過去,白路迢眼疾手快將她抱起,又摟住在自己懷裏。他代替她往左側摔過去,左邊胳膊重重砸在了車面。
白路迢皺了下眉。
半斤用力拽着韁繩,操控着馬兒將馬車強行帶了回來。
八兩喊:“公子,他們追過來了!”
白路迢緊皺着眉,借力坐好,鬆開了梁言念。他叮囑她:“你坐穩些。”
梁言念立即抓住馬車窗戶邊欄,眼神是極力壓抑着害怕的驚恐:“嗯!”
半斤加快速度,試圖儘快離開這裏。可身後騎馬之人追的緊,手裏的攻擊動作也沒有因此停下。
白路迢從馬車座位底下抽出一把銀色長-槍,不是他自己的那把,但此時也沒有選擇的餘地。
他出馬車,抓着馬車頂邊翻身一躍,上了馬車頂。
馬車後跟着一隊騎在馬車的黑衣人,他們手裏握着刀劍,正朝馬車砍來。
白路迢眼神陰鷙,寒意乍現。今天本該是個好日子的,明天也有更重要的事要做,這些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的該死的傢伙,毀了他今晚大好的心情,妄圖破壞他明日與三小姐的大事!
有騎馬黑衣人揮刀上前。
他握長-槍,泛着寒光與滿是殺意的一-槍-瞬間刺出,半點不客氣刺中那人胸口。
繼而拔出。鮮血噴涌。
槍頭鋒利尖銳,他準頭極好,來一個刺一個,來一雙劈一對。
槍-光寒影,血濺噴涌,鋒利冷器劃破血肉的聲音在這夜裏顯得格外清晰。
他們所行此路,像是被人故意清空,沒有路人,沒有礙事的物件,更沒有在此夜負責巡城的守衛。他們這輛馬車行於其上,毫無遮擋,就像是明晃晃的將目標暴露在那些黑衣人眼前。
白路迢握長-槍-奮戰,最前方的黑衣人被除去,後邊的黑衣人又跟上。一批接着一批,彷彿看不到頭。
馬車多處被劈壞,馬車頂的白路迢身上沾滿了血,因是黑色衣裳瞧不出太明顯的痕迹,卻有濃重的血腥氣瀰漫在他周身。
他臉上有血痕,兩手露在外的皮膚上是被刀劍劃破滲血的痕迹。身上衣裳所擋之處,更是瞧不見痕迹,只有血腥味和一陣連着一陣的痛感。
有血從他袖口滑出,順着手掌邊緣大顆大顆滴落在馬車頂。
在馬車前頭護衛的八兩身上亦有多處傷口,刀上全是血,此時已是氣喘吁吁,模樣疲憊。
半斤努力維持馬車平衡。白府馬車比尋常府邸的馬車要堅固,卻也難以長時間抵抗這種接連而來的攻擊。
“吁——!”半斤忽扯住韁繩,將馬車停下。
馬車倏忽停住,馬車內的梁言念因慣性而往前衝去,一時沒穩住身體摔了下去,腦袋砸在了馬車地板,額頭上肉眼可見的顯現出一片紅印。
她眼前恍惚一黑,暈了過去。
馬車前,是另一隊蒙面黑衣人,刀劍寒光泛泛,來勢洶洶,大有一副不將他們除掉便誓不罷休的模樣。
白路迢翻身下馬車,八兩也下車站在他身邊。
兩人挪動位置,一人面向前,一人看着後方。
左右是牆,前後是追兵。他們腹背受敵,莫名有種被逼入圈套,落入這副被“瓮中捉鱉”的情形。
白路迢望着黑衣人中像是領頭者的人,他手中握着弓箭,箭正朝向白路迢。
而後,箭出。
白路迢握-槍-將其擋下,箭頭猛刺入身邊馬車上。
箭頭上刻着一個左右半折、卻並未連接的凹痕紋樣。白路迢瞥見,眼眸輕眯了下。
南燕軍用弓箭的標記。
南燕……
白路迢眉頭緊鎖。這些人是南燕的?還是偽裝成南燕人的……北渝人?
但不論是哪一種,毫無疑問,他們都是朝着要自己的命來的。
他往旁邊輕挪了兩步,蒙面黑衣人手裏的箭便隨着他移動了兩步的位置。
白路迢走到馬車旁,離半斤有一步之距的位置,又壓低嗓音道:“半斤,我需要你駕車帶着三小姐衝出去。”
“可是公子……”
“這是命令。”白路迢眼神冷冽:“等會兒我和八兩掩護你,不惜一切帶她離開這裏。聽明白了嗎?”
“……”半斤蹙眉,心中想要留在這裏和自家公子並肩作戰,可公子的命令卻也不能不從。
何況,梁家三小姐即將成為白府少夫人,也算是他的半個主子,他自然也就有護着她離開這裏的職責。
他道:“是!屬下一定不惜一切帶三小姐離開這裏。”
白路迢往前前方,眼中寒意覆滿:“不管之後情況如何,只管往前駕車,別回頭,不許調轉車頭回來。”
他聲音輕,卻冷冽,尤為堅定,不給半斤拒絕的餘地。
“……是!”
“八兩,”白路迢出聲:“跟着馬車往前面沖,讓他們衝出去。”
八兩毫不猶豫應答:“是!”
半斤重新握住韁繩,深吸口氣,抽動韁繩:“駕——”
馬兒得到命令,立即動馬蹄往前奔跑而去。
白路迢與八兩立即跟上馬車,往前跑的同時,將正面而來的攔路者刀劈-槍-刺而去,一一清除。
對方大概也沒想到他們會用這種魚死網破的玩命方式,隊伍被衝散,手忙腳亂的反擊。
兩人身上傷痕再添多處,血往外滲出,他們像是感覺不到疼痛一樣將那些試圖攔住馬車的人踹開、砍走。
半斤架着馬車奮力往前沖,不管是什麼情況,他只有一個任務,那就是將馬車內的梁三小姐帶離這裏。
“咻——”有箭自黑夜射出。
“咻——咻——”冷箭一支接着一支。
馬車快速行遠,很快便消失在夜幕里。
白路迢回頭。
接連而出的箭躍於半空,卻清晰倒映在他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