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第86章

第86章 第86章

“我吵到你了嗎?”

無蕭單手懷抱着堇渙,朝她轉過身來,微微一笑,眼神繾綣。

一年多的時光,中間已經隔了太多的故事,他熟稔的語氣彷彿還在昨天,堇色難以置信地看着他。

“無蕭?”她怔怔道,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昏暗的燈火中,高高瘦瘦的玄衣少年單手抱着嬰孩,周圍是橫七豎八躺在地上的宮人,他置身於凌亂的人群中,掀起眼皮,定定看向她。

“我是在做夢嗎?”

她喃喃,身體卻像是釘在了原地,往前邁步的雙腿卻遲疑了。

明明這是她朝思暮想的情景,而現在她卻有了身處美夢的虛幻與膽怯。

她怕這是一場美夢,是夢,就會醒的。

“你不是在做夢。”

無蕭彷彿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抱着堇渙一步瞬移到她面前,長指抹去她臉上不知何時冰冷的眼淚,“不要哭,我來帶你走。”

帶她走。

他從小便是個桀驁不馴的少年,不信天、不惜命,但現在,他想為她履行這承諾一生的箴言。

其實無蕭早已潛入地宮許久。

他悄無聲息的潛入寢殿,不忍心打擾床榻上睡着的堇色,儘管他幾乎難耐的控制着內心澎湃的心情,他壓着有些發疼的心口,幾乎像是一隻寒冬下的敗犬,一寸一寸緊貼着細細呼吸着她的肌膚與絨毛,眼中是烈烈的痛楚與虔誠。

他久久的凝着她,也不知凝了她多久,直到身邊突然發出了一聲來自於嬰孩的嚶嚀,他才注意到堇色身側躺了個孩子。

鬼使神差下,他將他輕輕抱起,奇怪的上下打量了一下,看着看着,心臟竟然像是遭到了重擊一般,頭腦一沉,一時不知道是何反應。

看到堇渙的第一眼,他恍若有了一眼萬年的宿命感,幾乎是百分百的確定了一件事情。

此時的他抱着堇渙,輕輕問道,“這是…我的孩子?”

“他叫什麼名字?”

“堇渙,”堇色看着他,一字一句道,“他叫堇渙。”

懷中的嬰孩安安靜靜,並沒有受到刀光劍影的干擾,依舊睡得香甜。堇色看着無蕭,笑中帶淚,“無蕭,你是爹爹了。”

無蕭愣了一下,百感交集。

這話被堇色如此確定的講出來,又是另一番心境了。

他從未期待過以後,甚至對自己的生命亦是毫不眷戀,人生在世從來都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就像刮過一陣風一樣,不會留下任何痕迹。像他這般刀尖舔血、今日不見明日的殺手,有朝一日竟然有了自己的孩子,這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可是真的當懷抱着那抹無害的、柔軟的生命時,他幾乎感覺到了重如千鈞的力量,這種遲疑的美好讓他的心跳都遲緩下來,那種可以令人麻痹的喜悅,讓他重拾了對生命的敬畏,同時也帶給了他作為殺手最為致命的弊端。

那是被稱之為軟肋的東西,他現在比任何時候都要確定,他無蕭,願意為了堇色、為了這個孩子,隨時獻上自己的生命。

“你辛苦了。”

無蕭俯下身,吻了吻堇色的額頭,將她緊緊攬在懷裏。

他用那雙殺人握劍的粗繭大手,生疏的一下下拍打着堇渙。他並不懂得怎樣討好去一個嬰孩,這樣子讓他看上去有些滑稽。

“好孩子,爹爹的好孩子。”他一遍遍的呢喃,又不時動情的凝着堇色,兩人一起輕柔的撫摸着沉睡中的堇渙,繼而相視而笑。

“雖然很不想打擾這溫情時刻,但是我覺得還是要先出去為好,你們覺得呢?”

歐陽風咳了咳,從陰影里懶洋洋抱臂走了出來。雖然無蕭那一副溫柔如水的模樣差點晃瞎了他的眼,不過他可沒有忘記這裏是什麼地方。

堇色抬起頭,看着歐陽風。

歐陽風和無蕭都是一樣的人,他們在世人眼裏難以評判出真正的好壞,做事全憑自己的喜惡,心中的正義只服從於自己。以前的她或許覺得歐陽風很壞,畢竟他差點要了無蕭的命,但是現在卻只剩下感激。

她真心對他道了一句,“謝謝。”

歐陽風忙擺擺手,“別,我可擔不起。”

他與堇色相見不過寥寥幾面,一開始他並不對她這樣的皇族貴胄抱有好感,但是短短几面里,她幾乎沒有任何皇室該有的驕矜與傲慢,當她以自己那一副柔弱的身軀護在無蕭身上時,絲毫不顧及自己是否會死,他承認他當時是動容了那麼幾分的。

一個聰明、美麗,又身份尊貴的弟妹,還願意為了無蕭生孩子,這麼想着想着,他心裏也慢慢的接受了。

三人便要離開,堇色想起了茱萸,所幸無蕭沒有對她下狠手,只是敲暈了而已,茱萸被堇色搖醒過來,看到無蕭時還揉了揉眼,一臉見到了鬼的表情,“無、無蕭,你是人是鬼?”

堇色在此刻喚了她,讓她的目光看向自己。

“茱萸,我知道你和挽豐兩情相悅,我在幾日前已為你和挽豐求了婚事,想必等我走了之後,堇容看在挽豐的面子上,也不會為難於你,今日我要和無蕭離去,我給你兩個選擇,你可以去到挽豐身邊,或者,你願不願意跟我走?”

堇色沒等說完,茱萸便一把摟住了她,哇的哭了出來,“殿下去哪裏,奴婢就去哪裏!”

堇色有些動容,溫柔看她,“可是,跟了我,想必會有數不盡的追殺和通緝,你願意承受這種危險嗎?挽豐會保你護你…”

“殿下難道不要我了嗎?”茱萸哭道,“這個皇宮太可怕了,陛下好可怕,挽豐再怎麼樣,他也是堇容身邊的人,我不要和他們待在一起!我不要!”

“好。”堇色點點頭,“你既不會後悔,那我便帶你走。”

四個人整頓一下,準備從地宮離去時,前面的歐陽風和無蕭雙雙停住。

陰影中,一抹緋紅色身影現身,朱痕幽幽閃了出來。

“好久不見。”無蕭看着她,聲音聽不出喜怒。

“朱痕……”堇色望着她,“你……”

朱痕沒有說話,面無表情,目光定定的望向眼前的景象。

堇色抱着堇渙停在無蕭後面,無蕭目光不善的看着自己,下意識的伸手護在堇色身前,將母子二人攬在自己身後。

這自然又溫馨的一幕奪去了她的全部視線。

“你很清楚,你不是我們的對手。”無蕭淡淡道,威懾之意盡顯,“看在以往是同僚的份上,我不會為難你,但你若執意擋住我們,別怪我無情。”

朱痕久久的看着兩人,看上看不出是什麼表情,她的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個火把,她將火把擲在了地上。

獵獵的火立時燃了起來,眾人大驚失色的後退一步,頓感不妙。

朱痕立在火焰中,火光將她的目光映照的明滅不定,冷冷清清的一道聲音傳來,“你們對皇宮裏的路線不了解,跟我來。”

“我們憑什麼相信你?”歐陽風眯起眼。

“她不是壞人,”堇色看着火光中的朱痕,緩緩道,“她不會害我們的。”

五人從地宮離去后,地宮已經徹底淪為了一片火海。

整個皇宮動亂起來,龐大的喧囂聲滅火聲此起彼伏響起,被他們遠遠地甩在了身後。朱痕帶着幾人,駕輕熟路地穿過皇宮中的一條條暗道,遊走在黑暗中的陰影里。

離一座座宮殿越來越遠,無蕭背着堇色一路疾行,無數肅穆恢弘的宮殿浮光掠影般一一閃過,包括她以前居住的幽蘭殿。

堇色轉過頭,神色複雜的最後望了一眼夜色下的幽蘭殿。

以前她只當它是一隻張牙舞爪的巨獸,將每一個進來的人都用獠牙吞噬消彌無蹤,但如今她逃出來了。

既然她逃了出來,那她便永遠也不會再回來這裏了。

朱痕果然把他們安全的送出了宮。“你想好了嗎?”堇色拉住轉身欲走的朱痕,急急開口道,“我們可以一起走。”

朱痕搖搖頭,“謝謝你,殿下。但是我不能。”

“你要去哪裏?”

看着朱痕逐漸堅定起來的眼神,堇色心中瞭然,靜默半晌,問道。

“你要去他的身邊,是嗎?”

“你想好了,朱痕!如若他知道是你放走了我,他不會放過你的。”她心中不忍,嘗試做最後的挽留。

“我不在乎。”朱痕搖搖頭,“他已經很寂寞,我不能再讓他一個人。”

這段時間她想了很多,她明白她必須要去做一件事,而突然出現的無蕭則是為她堅定了這個想法。

人生於世,無論是誰,總歸都是有歸途的,無蕭已經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歸途,她而自己呢?

他是光明中高高在上一塵不染的皇帝,而她願意在黑暗中做獻祭他的土壤,那些骯髒,那些腐敗的東西,她會為他一一完成。

她明白了,就算是死,她也要死在他的身邊。

“而且,我亦有我的原因,”朱痕輕輕道,“我必須要去他的身邊,有人,要殺他。”

堇色怔住,還想繼續問什麼時,朱痕已經轉過身去,在濃墨般的黑夜裏,她像一隻孤獨的飛鷹融入一片至黑的暗,轉瞬間便消失在了夜色里。

堇色不知道,這是她見她的最後一面,不過這些都是后話了。

堇色緊緊懷抱着堇渙,儘管夜色里空無一物,她彷彿還是看見了連綿不絕的人間,嗅到了無邊的生機勃勃,她低頭,對堇渙柔柔一笑。

“渙兒,我們出宮了。”

無蕭攬着她,無意識將她的肩膀攥的微微用力。

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朝着皇城相悖的方向疾馳,整整一個晚上,無蕭一句話都沒有說,直到幾人遠遠的離開了皇宮,東方漸露一抹白,他冷蕭的臉色才終於和緩了下來。

他停了下來,落到一處平地,三人立在晨風中,靜靜等待着東方的天際。

日出的晨曦映在他的臉上,憑添了一抹瑰麗的柔和,他穩穩的背着堇色,看着東方日出,突然開口道,“成親嗎?”

堇色微微一怔。

“回去,我們成親。”

堇色從未認真的觀賞過日出,此刻晨曦的暖陽卻彷彿要將她灼化,她眯起眼睛,輕輕嗯了一聲,突然覺得這是她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為美麗的一道風景。

等到幾人找到了一家落腳點,無蕭一把拉起堇色,將堇渙一把塞給了茱萸。

她被他扯到一間房內,關上門隔絕掉了外面的一切,堇色還未反應過來,隨即後背被一個結實的懷抱嚴絲合縫的擁住。

“……無蕭?”她輕輕喚他。

“別動。”

懷抱將她擁得更緊,直到讓她感到有些窒息的束縛感,堇色再次喚他,不過少年此刻應該是聽不進去她說的話吧……

她遂安靜了下來,放棄了一切動作,靜謐的空間裏,兩人靜靜享受此刻的溫情。

“讓我看看你。”

良久之後,無蕭扳過她的小身板,雙手托住她的小臉,一寸一寸審視她的眉眼。

見他目光痛楚,卻久久沒有動作,堇色摸摸自己的臉,生了孩子之後,或許她有了些憔悴,想到這她便躲閃了眼睛,弱弱問道,“我現在,很醜嗎?”

無蕭無奈一笑,含了分溫柔的寵溺,“怎麼會。”

以前的堇色若是空谷幽蘭,那生了堇渙后的她便是春水中的薔薇,那一顰一笑的溫柔與妍麗,散發著母親的光輝,簡直讓人挪不開眼。

無蕭抱住她,俯下高大的身軀,將頭埋進她的肩窩,深深的嗅着她身上久違的香氣,悶聲道,“堇色,我好想你。”

他現在說實話還沒有適應爹爹這個角色,他甚至自私的希望着,她的眼中應該一直是他,而且只能是他。

他的聲音低迷深沉,說的堇色都有些想哭了,然而無蕭卻並不給她這個機會。

這一天發生的一切事情都像是一場鏡花水月,他很怕這是一場夢,所以,為了確定這一件事。

他壓低她的臉,抬起下巴,便將唇印在了她的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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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當爹的欣喜只在一瞬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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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公主的頂級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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