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腦袋昏昏沉沉,全身像是被重物碾了一遍,骨頭都要裂開了。
無蕭捂着頭痛欲裂的腦袋,慢慢坐了起來,警惕又細緻地審視着眼前的一方一寸。
很明顯,這裏不是地獄。
而自己,也還沒有死。
。
奉天十六年,三皇子堇容授東宮之位,冊封太子。
冊立大典上,堇容祭天拜地,敬告諸神,文武百官紛紛上表慶賀,皇帝大赦天下,舉國歡慶,歡騰三日不熄。
皇帝的妃嬪子女悉數到場,盛大的冊封典禮中,獨獨缺少了臨嘉長公主的身影。
長公主的消息,依舊是無影無蹤。
過了這麼多年,隨着皇帝的緘默不語,容妃的死去,長公主究竟是死是活,已經泯然眾人矣。
時過境遷,她已經成為皇宮中被人遺忘的一筆,臨嘉長公主的名諱已經無人再記起,漸漸被世人所淡忘。
而此時遠在天外的清明谷。
清明谷,谷如其名,處在空山新雨後,端於風光霽月中。
谷內藏於斷山狹長半山腰處,尋常人難尋,通路陡峭狹窄,荊棘叢生,行至幾處便豁然開朗,山中有飛瀑溪流,蜿蜒至山下,谷內開朗空闊,山花漫天滿野,鳥雀吟鳴,日月晴朗,令人心曠神怡。
李嬤嬤坐在竹廊外的台階上,望着青山碧水,山澗竹屋,念着山水之間,日月輪轉,老淚潸然。
皇帝妃嬪眾多,子嗣綿延,光皇子皇女加起來就有十幾位,要說臨嘉長公主,也是天下奇談。
長公主出生時便身中奇毒全身淤青,後背處有一處詭異胎記。國師斷言長公主一出生便身染邪祟,留在宮中日後必定會對至親之人產生威脅。
剛出生那幾年,長公主藥石無靈,無論各種奇珍靈藥均不見效,之後後宮更是詭事頻出,搞的整個皇宮一團烏煙瘴氣。
妖紋禍世,長公主乃是不祥之身的傳言漸漸傳出,一度囂塵至上。
流言如瘟疫一般,鬧得越來越大,皇帝躊躇了一年許久,最終狠了狠心,將長公主秘密送出了宮。
巧的是長公主出宮之後,後宮便真的慢慢安定了下來,彷彿更加證實了她是轉世妖星穢亂宮闈的說辭。
長公主就這樣離開了皇宮,她在絕境之際被送至一處世外山谷,恰逢晴明聖手遊歷在此。
清明聖手醫術奇絕,幾年之後,長公主在她的悉心調理下,身體竟被慢慢救了起來。
清明聖手一生孑然一身隱居世外,她放出話來,紅塵相見即是有緣,長公主毒根深種,若是成為她的親傳弟子,此生隨她呆在清明谷內不見任何人,方可平安順遂此生。
但畢竟是一國公主,豈能真的放任她拋卻紅塵,皇帝聽信讒言,一味貪圖享樂倒是無所謂,怎架得住長公主母妃容妃的日日夜夜的眼淚哀求。
雙方終是各讓一步,待到公主十七歲時,便回到皇宮,十七歲之前,一切歸清明谷教養。
李嬤嬤擦了擦濕潤的眼角,心中百感交集。
十七年,長公主殿下平安的在谷中待了整整十七年。
明天便是殿下的十七歲生辰,過了那一天之後,她就可以出谷,回皇城。
這一天,也是所有人都盼望着的一天。
谷內縱然閑雲野鶴活的逍遙,但天天對着一樣的人,看着不變的日升日落,日子就像谷中的溪水一般,永遠在流動着,卻也永遠一成不變。
清明谷行跡隱秘,十七年中,皇宮隨長公主入谷的侍衛和宮人一概隱居於此,切斷了與外界的所有聯繫,皇帝也不準任何人前去探見。
容妃終日鬱鬱寡歡,最終不堪重負,幾年後便撒手人寰香消玉殞。
無人能進來,她們也出不去,日子一天一天過去,李嬤嬤後知後覺的無比想念她的家鄉,她的親人。
等出去后,她要第一時間去看她的兒子兒媳,這麼多年,想必兒子早已成家生子,她會親手照料她的外孫孫女,安享子孫繞膝的天倫晚年。
這十七年裏,每一天都是如此平靜,靜的就像一灘死水,再回頭去看,又彷彿只是流年變幻的一瞬,一眼望的了頭,但又終年不見天日。
不過,她現在有了希望。
“你們幾個都當心一點,不要讓任何一個人踏進這個谷,就算是一隻蒼蠅也不行,聽清楚了嗎?”
李嬤嬤前前後後檢查的一絲不苟,仍是不放心地再囑咐一遍侍衛們。
過了今天,只要過了今天,一切都會變得不一樣。
李嬤嬤和侍衛們佈置好了一切,到了夜晚不放心又起來巡視了一遍,仔細地逡巡角角落落,確定連一隻蒼蠅也是插翅難飛時,眾人也紛紛回到寢室,睡起了好覺。
然而到了半夜,突然傳出一聲破天的響聲。
彷彿是屋頂被某些東西給撞破了,巨大的聲音引得所有人第一時間沖了出來。
“怎麼回事?”
“發生什麼事了?”
谷內安穩了這麼多年,還從未出現過這種突發情況,眾人面面相覷,面色都有些不知所措,他們慌張地議論着,又看了一眼遠處漆黑一片的竹舍,立即又壓低了幾分聲音,不敢擾了屋中人的清夢。
那是長公主的房間。
李嬤嬤也從天倫之樂的美夢中驚醒,罵罵咧咧地披衣趕了出來,“發生什麼事了?”
一團黑乎乎的影子直直墜落到了一間竹舍內,灰塵飛揚中,屋頂已是一片月光傾瀉了出來,竹竿碎屑散了一地——屋頂被砸破了。
眾人小心翼翼走近點看,原來是個人。
“皇天爺,哪裏來的人?”
是個男人,身上臉上全是泥土和血,只看得出身形頎長,看不清面容。
眾人震驚了好一會,還是李嬤嬤最先清醒了過來,她表情一轉,厲色道,“快把這個人拖出去!”
竹竿碎屑鋪了男人一身,他一動未動,看上去生死不明。
可這樣的慘狀絲毫軟化不了李嬤嬤冷硬的心,她指了指地上的人,“你們幾個,趕緊把他拖出去!”
眾人捲起袖子就干,不知何時趕過來一個年輕女郎,急急阻止道,“李嬤嬤,等一下!”
看到茱萸,眾人心底一陣不妙,茱萸是殿下的貼身侍女,她能在這裏,那麼說明……
李嬤嬤無視掉她,繼續對侍衛吩咐道,“趕緊拖出去!”
男人高大的身軀一動不動,鮮血順着瓦礫泥土濺了一地,看上去慘烈非常。
茱萸只看了一眼,就動了惻隱之心,“李嬤嬤,他快死了啊……”
“管他是死是活,要是被殿下看見,一切就全完了。”李嬤嬤狠狠剜她一眼,“你忘了清明聖手說過的話了嗎?”
聽到這句話,茱萸沉下來臉色,慢慢有些猶豫了。
清明聖手說的話,她當然記得。
她不敢看李嬤嬤的眼睛,小心翼翼道,“可是嬤嬤,人倒在這裏……豈有見死不救的道理?”
“快點!”李嬤嬤心如鐵石,隨着侍衛一起抬着男人想將他扔出去,沒想到男人手長腳長,四腳八叉被眾人抬起,一條腿還長長的拖在地面上。
她呼呼喘着氣,着實有點吃力,喊了茱萸一嗓子,“死丫頭,別光傻站着呀,快點來幫忙!”
趕緊扔出谷外,也就了事了。
男人始終一動不動,彷彿真的死了一般,茱萸焦急的看着他,期待他能有一絲一毫的反應,好讓其他人能夠轉變心意,又祈求似的看着門外。
手忙腳亂的屋內,誰也沒注意門外,直到一聲輕柔的聲音自眾人身後響起。
“怎麼回事?”
聽到此聲,李嬤嬤暗叫一聲不好。
茱萸如蒙天音,擠開一堆侍衛,焦急道,“殿下,這裏有人受傷了!”
深暗的夜色里,有一曼妙女郎立在門外。女郎身着一襲月白衣裙,彷彿披着月光而來,比天上的月色還要皎潔三分。
“一隻鷹隼撞破了屋樑而已,沒什麼大事!深夜擾了殿下安眠,茱萸快扶殿下回去休息。”李嬤嬤連忙迎了出去,一邊不住的朝茱萸使眼色。
茱萸咬了咬牙,閉上眼無視掉李嬤嬤的瘋狂暗示,豁出去了般喊道,“殿下,裏面有個人受傷快死了,殿下快救救他!”
堇色靜靜立在門外,月白衣裙風中輕揚,烏髮舞出一道蹁躚的弧度,“有人在裏面?”
男人彷彿回應她一般,胸膛終於動了動,然後一聲沉悶艱澀的咳嗽聲傳了出來。
茱萸大為驚喜,“他動了!人還活着。”
堇色當然也聽到了咳嗽聲,她掀起裙擺,抬腿邁上台階。
侍衛們面面相覷,終是默默讓了一條路,將屋裏的情形露了出來。燈火隨即亮了起來,點燃的燭火搖曳不定,隨着一道倩影的靠近,跳躍在地面那一具頎長的身軀上。
堇色走近屋內,頓了一頓。
躺在地上的人,穿着一身能夠完美融入夜色的黑衣,渾身浴血破敗不堪,腳搭在門口,手卻堪堪伸展到了屋內方几處。
在谷中,她還從未見過那麼高的人。
她快步走到他身邊,單膝跪地俯下身去,廣袖輕輕搭在他的胳膊上,側着臉貼在他的胸腔上,專註去聽那微弱的呼吸聲。
若有若無的一股香氣飄到鼻端,迷濛中,無蕭嗅着氣息,緩緩睜開了眼睛。
這裏不是地獄嗎?他喃喃的想。
為什麼我看到了仙女?
他想起身,想擊倒所有的人然後離開,但全身已經疲憊不堪,絲毫動彈不得。
堇色隨即起身,又搭在他的手腕細細感受着,完全沒有注意到那一雙睜開的眼睛。
身後傳來李嬤嬤憤懣的聲音,“殿下,此人深夜闖入谷內,還渾身是血,我看此人絕非善類,殿下三思啊,這樣的人,救不得!”
無蕭腦子一陣混沌,只聽得了個模模糊糊,聽覺麻痹,觸覺卻格外靈敏起來,他注意到搭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指頓了頓。
隨即一陣清冷的聲音散落在靜謐的夜裏,格外空靈動聽。“我是醫者,他有傷,我便要救。”
“殿下,您難道忘了聖手說的話了嗎?”
堇色怔了一下,隨即輕輕勾起一抹微笑,在月光下有一種神女般的姝麗。
“我記得。”
“李嬤嬤,我命如何,這是我自己的事,他既落到我的院子,想必是與我有緣,此刻人已奄奄一息,我若見死不救,豈不是造了殺孽?”
“李嬤嬤,是天命重要,還是人命重要?”
聽聞此言,眾人一陣噤聲。
意識逐漸消散之前,無蕭慢慢闔上雙眼,安心的陷入了昏迷之中。
李嬤嬤仍不甘心,聲音夾了一抹乞求,“殿下、男女授受不親,請、請殿下三思啊。”
“我是一名醫者,醫者的職責就是救人罷了。”
李嬤嬤還想做最後的堅持,但是茱萸已將清水與工具拿了進來,她便眼睜睜地看着堇色熟練的除掉男人的衣服,在他赤果的身體上扎針、敷藥、包紮。
李嬤嬤看的臉如火燒,屢屢想要張嘴說些什麼,但是又看到堇色一臉專註,只能長嘆一口氣,堪堪閉上了嘴。
等了一會,見沒有自己什麼事,她臉如黑鍋,終是叫着一眾侍衛離開了。
“造孽啊!”
明天就是殿下的生辰,明天殿下就滿十七歲了,可偏偏就在這個時候,這個晚上!
李嬤嬤捶胸頓足地跺了一腳。
想到了什麼,她又轉過身去,內心不安的吩咐侍衛道,“今天發生的事情,出去后不要告訴皇城,一個字也不許說出去,都管好你們的嘴!聽到沒有!”
要是皇宮知道了今天的事情,他們誰都不能活着出去。
。
第二天,無蕭醒來,看到的便是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
破碎的記憶里,是他與敵人鏖戰了數百回合,他遭人暗算身中迷毒,全身經脈盡損,再無力施展殺招。
跑。只能逃跑。
他還不想死。
奈何對面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誓要將他置於死地,一路追至懸崖。
他無計可施,縱身跳下萬丈懸崖。
懸崖中迷霧重重,荊棘叢生,無蕭深諳這種地形,依託着崖間凸起做落腳點,來回幾個翻騰之後,竟然一路甩下了敵人。
在懸崖半山腰,他發現了一處隱秘的山谷,想也沒想便落到了半山腰。
山谷狀如斷劍,勢如覆舟,飛至百米便豁然開朗,竟然還有幾處竹屋房舍坐落其中。幾個翻滾之下,內力終於耗盡,他再也支撐不到下一秒,剛飛至房舍之上便重重跌了下去。
之後的之後,他便記不太清了。
但是現在的種種場景表明,他還活着。
無蕭捂着頭痛欲裂的腦袋,慢慢坐了起來,警惕又細緻地審視着眼前的一方一寸。
房屋以竹竿為梁,蒲葉為衣,輕巧高雅,屋內一器一物極盡齊全,雖不如金玉器皿貴重,卻也雅緻非凡。
很明顯,這裏不是地獄。
而自己,也還沒有死。
他以為自己已經半個身子踏進了奈何橋,沒想到老天還是留了一條命給他。他揉揉腦袋,劫后重生之後只余身心疲憊。
不過,好像有哪裏不對。
好奇怪……他昨天好像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香氣,還看見了一個非常美的女人。
……
是自己的幻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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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亦正亦邪少年殺手x孤高之心隱居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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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君朱岐慘死之前,班施是陵王宮裏傾國傾城的美人,是世人口中禍國殃民的妖妃,而當楚瓊帶兵殺進來的時候,天上月一朝變成了籠中鳥。
【弒君艷妃x亂世梟雄】
陵國覆滅,班施一朝從雲端跌落泥淖。
聽說新王楚瓊殺伐決斷,是一個年輕有為的賢明王。為了能夠擺脫妖妃的頭銜重獲自由,班施使出了作為禍水該有的渾身解數,明晃晃的勾引,暗戳戳的曖昧,噓寒問暖,含情脈脈。
然而楚瓊對此只是冷冷相對,並無一絲動搖。
伴君如伴虎,班施費盡心機百忍成金,終於在他身邊獲得了一席安身之地。
等到楚瓊帶兵北伐之際,她得償所願,逮到了機會便偷偷逃出了宮。
她轉身便忘記了那個男人。
她走的異常乾脆,尋不到一絲蹤跡。
她對楚瓊全部都是虛情假意,便沒有所謂的愧疚和念念不忘。等她給妹妹的墳頭上了香,找到一個合適的男人準備嫁了,洗盡繁華重新展開新生活時——
一個雷電交加的雨夜,楚瓊頎長的身形立在她面前,如同黑壓壓的烏雲遮住了她的整片天空。
男人低頭看她,一身玄銀甲胄,手中握着染血的劍,血混着雨水逶迤了一路,聲音冷峻又低沉。
“——施施,本王有沒有告訴過你。”
“——既然要逃,那就該逃的遠遠的,永遠別讓我再找到你。”
#人人都道楚瓊勵精求治不近女色
只有班施知道,在他喜怒不形於色的皮囊下,有着比朱琦還要可怕的瘋骨#
【古早狗血+追妻火葬】
另一本預收:《我死遁后陛下火葬場了》
司空汐顏,翰天最為尊貴的九公主殿下
某日走馬觀花之際,她對一踏江而來的翩翩公子一見傾心。她念念不忘,為此想方設法、不惜與皇帝抗衡,最後終於如願以償地嫁給了那位公子。
婚後二人琴瑟和鳴,羨煞旁人。
慢慢地,汐顏發現事情不對——她的夫君溫文爾雅的麵皮底下,竟然藏着另外一張面孔。
而且他心心念念的,是那個死去的白月光。
朝堂風雲混亂,變化莫測,汐顏為護住至親,不得不低下高貴的頭顱,努力討得他的歡心。
然而,昔日的夫君只是居高臨下掐着她的臉,冷冷道:“你也配。”
那一刻她才明白,他對她所有的一切都是演的,他恨她。
且恨之入骨
“我從未碰過你,那一夜,只是我的一個侍衛。”他對她笑的溫柔又殘忍。
汐顏一夕之間失去所有,窮途末路后,有人拿着她曾經的信物,逼她跳樓自盡。
她死的那一日,正是她的夫君登基的大日子。
臨死之際,她從眼縫裏看到那個匆匆而來、總是裝着對她深情的皇帝陛下竟然露出了痛心的表情,還演的挺入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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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汐顏對他微微一笑,當著三十萬大軍,在他面前縱身越下萬丈城牆,成為了姜弗寒揮之不去的夢魘。
江水深不見底,兵馬找了三天三夜,姜弗寒日夜不息地派人搜尋,他不信她就這麼死了。
杳無音訊的幾個月裏,新帝喜怒無常,逐漸瘋魔。
三年後,兩軍對壘,他在亂軍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欣喜若狂之際——
旌旗飄揚,汐顏華服獵獵,於千軍萬馬中親手彎弓搭箭,一箭射穿了他的肩胛骨
姜弗寒潦倒醒來,看到的便是日思夜想的人兒正慵懶依偎在那個本該死去的侍衛懷裏,淺笑吟吟,赤足將他踩在腳下
“跪下。”
【主線女主,另:男一男二都是主角】
【追妻火葬場,骨灰揚了的那種。】
【非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