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42章
直播還剩最後的13分鐘,在郁總的辛勤勞作之下,宋蕊分配的根莖類終於被戳進了爐膛里。
直播間的觀眾們紛紛表示了自己的不樂觀:
【這麼大的火,感覺土豆會燒焦。】
【紅薯會被燒成柴火吧?】
【一看你們就知道都沒用過土灶,hhh不會的啦。】
【烤紅薯我的最愛啊,越焦我越愛!】
【尤其是烤到流油,次哈次哈】
【我以為我錯頻到美食區】
【前面的兄弟,就目前這種畫面,你覺得這能是美食區?】
直播倒計時11分鐘,目前的畫面為滾滾濃煙。
你要叫這是狼煙也行,反正肯定不是什麼跟美食有關的裊裊炊煙。
這火這煙,想要燒飯燒菜是肯定不行的,想要去一趟急救中心可能還能輕鬆達成。
宋蕊剛給郁涵加油打氣了半天,這會兒坐旁邊一凸石上休息起來。
眼看太陽要落山了,此刻的她覺得自己無比明智。
雖然吃不上一頓正常飯,但總歸不會餓肚子。
劉PD看她包的那團整雞就擱在旁邊,也不喊郁總往裏放,好奇地問:“這是不是給忘了?”
倒不是忘了。
宋蕊拍拍那精心層層包裹的整雞道:“還不行。”
現在這爐火放進去,多半要燒焦。
直播間裏,觀眾們熱心點評:
【雖然宋姐手殘,但看這樣子也不用擔心會餓死】
【郁總就不好說了】
【hhhh郁總真荒野求生啊】
郁涵精心設計的造型,就這麼一點點的被忽大忽小的火勢和忽左忽右的煙塵夾擊下蕩然無存。
他回頭問宋蕊:“要多久?”
他想着得記一下時。
宋蕊唇線緊抿,只一雙杏眼閃爍,長長的睫毛眨巴眨巴,猶如靈動地小蝶撲扇翅膀。
心中埋藏的久違悸動就這麼一瞬間復蘇震顫起來。
但就只震顫了半秒。
半秒不到,綳不住的宋蕊突然笑崩。
跟拍團隊看見了,但跟拍團隊還得努力憋着。
郁總的脾氣觀眾可能不太了解,觀眾們看的都是楊桃台後期剪輯美化遮掩過的版本。跟拍團隊們對郁總的脾氣略知一二,郁總這人可不大有容人之量,除了宋蕊,對其他人完全不算溫柔。
郁涵掃了眼努力忍笑的跟拍團隊,又看了眼已經笑崩的宋蕊。
他擦擦臉問:“很臟?”
直播倒計時8分鐘,直播間笑倒一片,大家紛紛回應郁總:【哎喲喂,快別擦了,越擦越精神!】
【hhh就是那隻手!】
【上星期的郁總好凶,這星期為什麼覺得蠢萌蠢萌的。】
像一隻被丟到戈壁灘的大鯊魚,因為努力想要撲騰浪花而忘記了齜牙逞凶,所以看起來畫風突變,突然變成了一個憨憨。
【我發現,因為碰到了兩個人的盲區,手忙腳亂之下宋姐好像也沒有上周那麼冷淡了。】
【好嗑】
【他們以前是朋友的對吧】
【據說做了很久的朋友】
【所以這可能是他們以前的相處方式?】
【哈哈,這麼說來就更磕了。】
【我喜歡日久生情多過一見鍾情】
【同喜日久生情】
【日久生情+身份證】
刷屏迅速的直播間裏,同步着宋蕊對於郁涵問題的回應。
宋蕊要驅使人幹活,自然不能說人已經臟成了小花貓。
當然也不能贊他帥氣,就他們這種關係,宋蕊想違心也怕太令郁涵開心,帶來些她收拾不了的副作用。
於是,宋蕊停了兩秒。
她遠望即將西落的日暮,微揚的眼尾忽而輕輕一挑。
然後她道:“應該說,很青春少年。”
她柔和的聲線,踩着青春少年的音律,簡單幾個字被她說得異常婉轉。
臉上的笑容沾着霞光,一時間分不清究竟是在說笑哄逗,還是真心的評點。
直播間在剎那的安靜后,突然爆發出了如雞尖叫,顏粉自然贊的是這暮色晚景與宋蕊拿毫無死角的神級美顏,而cp粉贊的卻是她半玩笑半認真說出的那句“青春少年”。
【5555說不上來為什麼突然很觸動,感覺自己學到了一招】
【宋姐這嘴是不是開過光?】
【不僅哄人開過光,騙人也開過光呢】
【詳見探探案第X期】
【漂亮女人的嘴,騙人的鬼】
【突然想看看少年時期的郁總是怎麼跟宋姐相處的,說不定更磕呢】
直播屏外,吳其灃看着這些迅速滾動的信息,眼神漸淡漸涼。
他實在太討厭看見郁涵正一點點試探着宋蕊的性情。
過去他極力避免、誤導的事情,眼看慢慢陷入了失控的邊緣。
是他太過自信,還是因為宋蕊的防線正在慢慢的鬆動?
直播倒計時7分鐘。
直播畫面里,郁涵一貫沉鬱冰冷仿如灰狼的眼神被點亮。
彷彿眼瞳中燃起了一星燭火,終於驅散了難明的長夜。
明明灰頭土臉,明明顴骨被擦得留下了兩條長長的可笑黑印記,但被點亮的眼眸將他面孔中的陰沉氣息驅散后,他整個人都彷彿燦爛起來。
有人道:【哇,以前就覺得郁總長得不錯。】
【但現在這麼一看,明明是很絕啊!】
【我第一眼就覺得很絕!但現在看來更絕了!!!】
有熱心cp粉已經開始憧憬他們的基因產物:【應該是個超級無敵可愛的寶寶。】
【到時候一定要參加帶娃綜啊!】
【期待在帶娃綜上炸灶膛呢!】
就有人吐槽:【哎喲,你們想得可真是遠。】
這兩個人目前八字還沒一撇呢,都已經扯到了基因產物了。
除了有人從目前的感情可能性上分析,大約不會有基因產物出現外,還有嘴更毒的潑冷水:【你們沒有聽過正正得負嗎?】
【兩位美人是可有能產出一個非常不符合審美的寶貝哦!】
此言論一出,大家都道:【汰!不會說話你就少說點!】
【知道什麼叫美好祝福嗎?】
願這世界都是美人美寶,養我耳目,助我延年。
直播間倒計時4分鐘。
郁總終於罩不住這火勢,火沒了。
大家都在笑:【垂死掙扎】
【還想救一救呢】
【求延長直播時間,我只想看今天的郁總有沒有讓宋姐吃上一口熱乎的。】
就有人抗議:【樓上形容的不對,熱肯定是熱了,這麼大火還能不熱?熟沒熟透就不好說了。】
千言萬語彙成一句話:求延長直播時間。
直播倒計時,最後一分半鐘。
宋姐終於捧出了她等待已久的錫紙包雞。
雞肚子裏塞了兩顆已經被切好塊的土豆,表皮也經過了充分的按摩腌制,只等着火勢一小往裏放了。
如今火確實沒了,但濃煙滾滾,看起來依然危險重重。
宋蕊鄭重地將那隻雞交給郁涵,對他道:“都靠你了。”
直播間笑出了豬叫聲,大家直敲直播屏:【大神在哪?大神在哪?表情包跟上!】
前有劉備託孤,今有宋姐托雞。
郁涵抱着那錫紙層層包裹的整雞,雖然極力遮掩,但看起來多少有點為難。
郁涵確認:“先放雞還是先把那些土豆什麼的弄出來?”
不事生產,他也不知道那些東西究竟好沒好。
宋蕊想了想,建議他:“要不,你弄個出來看看?”
由於眼神過於閃爍,看起來特別像一隻正在出餿主意的小狐狸。
小狐狸多半沒有壞心,但爪子扒拉的兩下子很誠懇地展示了她明知不太好弄但還是真誠建議的小心思。
在別的綜藝上無所不能的宋姐,此刻遠遠躲避灶台的樣子實在太過好笑,以至於小心思滿滿的推哄着郁總向前去的神情,都讓人槽不起來。
【hhhh最好笑的難道不是郁總看出來了,但一臉無可奈何嗎】
【自己的媳婦自己寵嘛】
【這一part的宋姐真的好廢,但我覺得比以前更可愛欸】
【廢材宋,你成功的吸引了我的注意!】
【現在就去晉浪手動加入路粉隊列。】
張兆萬萬沒想到,他宋姐因為廚藝廢而猛漲了一波粉。
也不知道這是什麼道理。
直播倒計時的最後兩秒,灰頭土臉變黑頭土臉的郁總終於扒拉出了一個也不知道是土豆還是紅薯亦或是芋頭的東西。
黑乎乎的滾出來,滾到了郁總的腳邊。
也不用宋姐發話了,大家紛紛熱情道:【郁總,試試看吧。】
【hhhh試試這團黑灰能不能吃,是真*命都給你文學】
【堂堂萬世郁總hhhh】
【造的什麼孽,為什麼要來上這種節目】
【只有我想問,為什麼離婚綜要搞成求生離婚綜嗎?但哈哈哈哈,管他的,反正也又不是我參加】
【太好笑了,這是誰的腦洞,我給他一萬個贊】
【鞠躬導演】
正在窺屏的離婚綜導演:……
別別別,這功勞他不敢占。
雖然他採納了郁總各自開火的意見,但目前畫面里的郁總已經成了這畫風,他是怕被秋後算賬的。
宋郁直播最後一秒的畫面,停在了郁總蹲在一顆疑似土豆的黑球球面前。
垂眸的郁總,有了一種與前次出現在鏡頭前完全不一樣的氣質。
遲疑、思索,來自對食物本身的探究和思考,讓他一向複雜的眼神變得簡單又純粹。
直播間裏有人看着這最後的畫面久久流連,大家都在說:【感覺郁總好像跟之前看起來不一樣了。】
他的溫和不再只對宋蕊開放,面對這個世界,即使只是一顆小小的土豆,他的眼神也變得溫和柔軟起來。
像是努力靠近太陽,於是被太陽驅散了嚴寒和冰霜。
直播時間結束,綜粉、CP粉、各路閑雜粉都開始在節目官博里蹦躂來去,紛紛表示:【就直說到底怎麼樣會多開直播吧!不要不識好歹逼我們跪下求求。】
原本以為不會有回應,結果三更半夜節目組官博回應:【正在申請,請大家耐心==】
哇!
綜粉、CP粉當場嘩然:這是……有戲?!
*
落日餘暉不在,星月盡皆無光。
宋蕊終於吃上了她原生態的晚飯。
席地而坐,宋蕊扒着手裏黑乎乎的焦黑紅薯,聞了聞道:“雖然賣相不怎麼樣,但香還是很香。”
辛辛苦苦任勞任怨的郁涵聽着,嘴角忍不住的上揚。
他從一堆黑煤球里扒了扒,扒了一個不太燙手的出來。剝開黑黢黢的焦化表皮,露出了裏頭的軟糯的芯子,是個黃澄澄的烤土豆。
咬了兩三口,說不上好吃,但也談不上難吃。
郁涵原本就沒有太重的口腹之慾,這幾年的食慾更是每況愈下。但此刻與宋蕊隔着不近的距離相對而坐,看她香噴噴吃東西的樣子,就覺得好像自己也吃上了什麼了不得的美味。
郁涵垂頭,又悶聲吃了幾口,總算把手裏這顆東西給吃沒了。
沒想再吃,他攏了攏焦黑的碎皮屑,把宋蕊的和他的攏成了一小堆。像一個小小的合葬冢,合葬着兩個全然不同的靈魂。
郁涵莫名地心情愉悅起來,揚起嘴角朝宋蕊那頭看。沉默半秒后,他喊了句:“宋蕊。”
見宋蕊看過來,他點了點自己的左臉顴骨處。
他在提醒宋蕊,她的蘋果肌下方沾了點黃橙色的殘渣碎屑。
然而因為指尖並不幹凈,當他向宋蕊示意之時,被他點指過後的顴骨下留下了兩點黑灰的印記。
宋蕊壓着眼眉,先將郁涵提醒的那處的碎屑擦了下來,擦之前還特地確認了一下自己的指尖是不是乾淨。
在弄乾凈自己后,宋蕊壓着嘴角啃了口烤紅薯。
嚼着嚼着,她努力壓在嘴角的那抹笑忽而蕩漾看,再抬頭上,明澈的杏眼裏不知什麼時候帶了點狡黠的光。
玩心頓起,宋蕊喊了句:“郁涵。”
正仰望着燈塔塔頂光束的郁涵看了過來:“嗯?”
宋蕊點了點嘴角下方,郁涵便順着她的提示擦了擦嘴角下方。
擦完,宋蕊又點了點臉側鬢角,郁涵便順着她的提示,又擦了擦臉側鬢角。
然後,宋蕊又點了點眼眉的旁,郁涵的眉頭微微蹙起,多少有點疑惑,但他還是按照宋蕊的提示在那個位置又擦了擦。
而宋蕊提示的手點在了鼻尖上。
郁涵多少已經察覺出了一點不對,但因為信任,他還是伸手在鼻尖上擦了擦。
“噗嗤。”拍攝團隊裏,終於還是有人忍不住爆笑出聲。
而因為這個笑聲,一直憋着壞笑的宋蕊也終於忍不住樂開來:“哈哈哈哈哈。”
郁涵這才終於明白,自己被宋蕊耍了。
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指尖,黑灰黑灰的,想來臉上應該非常不美。其實並不生氣,但看着宋蕊笑得前仰後合,想想她剛才憋着一肚子壞水的樣子,郁涵趕緊捏了個不知道是焦黑土豆還是焦黑紅薯的東西,將指尖塗成了黑乎乎的樣子。
宋蕊一看他這樣,就知道他是要來報復了。
此時不躲更待何時。
她連忙起身要躲,但還沒站起來就被郁涵一手給擒住了胳膊。
眼看郁涵那報復手指伸過來,宋蕊趕緊後仰躲避。
已經被緊緊拽住,其實這一瞬間突襲宋蕊應該是躲不過的了,但宋蕊眯着眼等了片刻,並沒有等來郁涵報復地抹黑。
她轉頭看過來,郁涵的手就這麼停在了她臉頰兩毫米處。
只需要再靠近,那沾滿了木灰的黑乎乎指尖就能在宋蕊的臉上劃出一條印記,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郁涵停住了。
他停頓了片刻后,緩緩地收回了手。
不僅收回了企圖報復的黑漆漆手指,還收回了拽住宋蕊的那隻手。
燈塔外懸挂着幾盞昏燈,並不明朗的卻將郁涵的臉孔照亮。
他嘴角帶笑,臉眉眼也跟着疏朗。
跟宋蕊認識的郁涵不大相像。
憋了半天氣,努力稀釋存在感的劉PD眼看硝煙戰火自然熄滅,多少有點遺憾。但她敏銳的磕糖基因動了,於是她直白道:“郁總會停下來,是因為擔心宋姐生氣嗎?”
郁涵沒吭聲。
不說是,也不說不是。
敏銳如劉PD立刻道:“哦,如果不是怕生氣,就是……捨不得?”
郁涵斜了劉PD一眼,眼神里充滿了怪責和不安。
但劉PD問心無愧,她這話主要是說給直女宋姐聽的。
總感覺宋姐的感情信號接收器一直沒上線,劉PD只能恨鐵不成鋼的推一推。
但直女宋姐聽了這句話好像還是沒什麼反應。沒有那種被人偏疼的開心,也沒有那種被閑言碎語攪擾的不安。
宛如一潭死水,這世間圍繞她的愛恨都能被她輕易忽視忽略。
何止沒有情,劉PD懷疑她根本沒有心。
郁涵被耍得一臉黑灰,宋蕊毫無愧疚,她指着燈塔的方向提議郁涵:“去洗洗?”
點點頭,郁涵採納了她的建議,離開了。
沒有心的宋蕊繼續蹲那裏吃她的烤紅薯,紅薯吃完了,她在一堆黑乎乎里翻了翻,又找了顆土豆。
宋蕊對懟着她臉拍的鏡頭評價道:“還是烤紅薯好吃。”
劉PD:……
好吧,是應該接受情感專家的建議,只能磕,不能押。
郁涵就着水龍頭汩汩水流直接沖了把臉,將臉上的水珠一抹,他抬頭,望向鏡子裏的自己。
冷白膚色,顯得他眉眼中的那抹陰鬱更盛。但因為剛剛才舒展出笑容,此刻的他眉眼中仍帶着一抹光,多少驅散了他經年沉積的陰暗。
恍惚中,好像看見了曾經的那個努力遮掩住滿腹陰暗沉鬱的少年。
郁涵兩手撐着盥洗盆,兩隻手將半長的碎發往後攏開,攏開之後側過臉,就能看見左側眉骨的後方,那個很危險的靠近太陽穴的位置,有個已經變得很淡很淡的疤痕。
郁涵的食指與中指併合,輕輕地從疤痕上拂過。
即使看起來很淡,觸在其上,還是能很明顯的感受疤痕高低不平的起伏。
是他人給予的傷,也是來自命運的恩賜。
郁涵更願意將這傷看成是命運的恩賜。
宋蕊總以為,那次她的伸出援手是他們的第一次相見,但其實不是。
在此之前,他們還見過三次。
兩次是在學校的後巷,還有一次,是在去往學校的公交車。
她插着耳機坐在哪兒,郁涵就坐在她的旁邊。
陽光籠她,安靜又美好,就像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那個被擊倒在後巷中的他。
也對。
被擊倒的他滿臉灰泥,如今也是鼻青臉腫,她是自然認不出來的。
天使的面孔,柔美溫雅的眉眼,但偏偏冷血冷情,連望向被圍毆在地的人時,眼瞳中也不帶什麼溫度。
沒有懼怕,沒有驚呼,沒有恐慌。
她就這麼站在巷口,定定望了裏頭一眼,然後轉頭,就這麼緩步離開了。
彷彿什麼也沒看見,卻偏偏讓圍毆他的那群人慌了神。
郁涵承認,他最開始記住宋蕊,大約是因為從來沒有見過一個如此冷血如此冷靜的人。
冷血到引發了他積鬱已久的陰鷙內心中,每一個細胞的共鳴。
所以,第三次見到她,還是在後巷的時候,郁涵是笑的。
她大約看不到,也不屑於去看。因為在他隨手拿起一塊木板反擊時,她已經轉過臉去。
她的背包上,掛着一個粉絨絨的小娃娃,一晃一晃的盪,是女孩子慣常喜歡的顏色和款式,但郁涵知道,她和這個世界的其他人都不一樣。
直到第四次,才是宋蕊記住的他們遇見的那次。
郁涵猜,要不是這道極近生死的傷口,她大約也是不會動彈的。
當刺痛的傷口流下汩汩的鮮血,幾乎要模糊他的視線時,郁涵聽見了幾步遠外,飯碗落地的聲音。
清脆婉轉的聲音冷漠道:“你們弄到我的碗了。”
其實都隔了那麼遠,怎麼可能呢?
所有人都知道,她的飯碗被砸落,不過是她的託詞而已。
冷血冷情,卻又似乎仁慈悲憫。
但她伸出援手卻不救,最後還是吳其灃陪他上的急救車去的醫院。
宋蕊插兜轉身,在急救車關上車門之前早已抽身遠去。所以當時,留給他的唯一選擇只能是——成為吳其灃的朋友。
除此之外,再沒有靠近她的其他方式。
因為是吳其灃的朋友而不是她的朋友,所以三個人里,他從來都是邊緣的那個。
所以,她的慶祝日,他只能送上祝福,而無法像吳其灃一樣找到那個與她說笑的契機。
所以,她的生日,他也只能送上祝福,而不能像吳其灃一樣肆無忌憚地在她鼻尖抹上一點俏皮的奶油霜。
五年來,午夜夢回,他總在想,他還沒能找到更接近她的機會呢,怎麼人就這麼沒了?
連像吳其灃那樣的靠近,他們都未曾有過。
所以,對於曾與宋蕊留有美好記憶的吳其灃,他是羨慕並嫉妒的。
如果非要形容,那三年裏,側目旁觀着吳其灃所有言行的自己,應該早已經嫉妒到發狂。
他甚至幻想,如果他是吳其灃。
他的幻想甚至曾經照入夢境,夢境裏,他也成為了那個會被宋蕊砸紙團,會被宋蕊砸筷子,會與宋蕊說笑,更敢於在宋蕊臉頰上抹上一抹奶油霜的吳其灃。
但……
吳其灃低頭,望向自己已經洗得乾乾淨淨的指尖。
臨到今日,他伸出手,卻還是停下來。
過去,是不敢。
剛才,是捨不得。
他終究不是吳其灃,挑起爭端或引她氣怒,即使一點點,他也捨不得。
作者有話說:
存稿箱向大家問好,么么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