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陳之傑不想結婚。

他確實挺喜歡潘曉蓉，下鄉這段日子不是太好熬，有潘曉蓉的存在讓他快樂很多，更別說時不時給他改善的生活，不至於像其他知青饞到未聞到肉香就開始流口水。

可是，還沒喜歡到想要結婚的程度，尤其是現在這種關鍵時刻。

大隊長之所以沒將恢復高考的事告訴他們，就是因為馬哥和大隊長的女兒談對象，害怕馬哥考上大學離開就不回來。

那如果他真的和潘曉蓉結婚，萬一潘家的人怕他跑了，鬧着不讓他高考怎麼辦？

他倒沒有真想跑，只不過有人會這麼想。

到時候攔了他進城的路怎麼辦？

「曉蓉。」陳之傑帶着些生疏，他跟着道：「我想了想，結婚的事還是算了吧，這對於我們來說太倉促了。」

「並不倉促啊，我們不是在一起了嗎？你不是說很喜歡我嗎？」潘曉蓉着急，要是換個時間她或許都沒這麼急切。

可前面有蘇霖在逼她，現在陳之傑又有了離開村子的機會，她怎麼可能不害怕被留下來？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越急着說結婚，陳之傑反而越不想結婚，但是又不能直說，只能敷衍道：「你知道的，我爸媽並不想我在外地結婚，我還得好好做做他們的思想工作。」

「可是……」

「天都快黑了，你還是先回去吧，不然等會兒的夜路不好走。」陳之傑直接打斷她的話。

這話要是放在以前，潘曉蓉聽着一定會很高興，畢竟這可是陳之傑的體貼，是關懷她的話語。

可現在……

「走吧，我過兩天再約你。」陳之傑催促着，臉上帶着笑意，眼神中卻有些躲閃。

潘曉蓉無法，卻也只能轉身離開了。

……

隔天早上，蘇霖剛剛醒來，就被一個小孩子抱個滿懷，「小叔，你醒啦。」

蘇霖眨了眨眼，讓自己清醒過來，他伸出一隻手圈在小侄子身後，以防他掉下去，「你怎麼在這？」

「奶奶說小叔不用幹活，讓我在家陪陪小叔。」蘇小熙蹬蹬腳，將鞋子給踹掉，然後蹬蹬爬上床。

蘇霖先是茫然，隨後輕笑出聲。

家裏除了一個五歲的小孩之外，就他這個成年人待在家裏不用幹活，哪怕剛剛懷孕的蘇大嫂也得下地幹些輕活。

蘇霖起身，先是自己穿好衣服，緊跟着將小侄兒抱起來，「走，陪小叔去玩玩。」

「好呀，我最喜歡玩啦。」小熙高興着揮舞手，一張小臉蛋上顯得格外興奮，「爺爺說，咱們家就小叔最會玩。」

蘇霖啞然，原身可不就是最會玩的那個么。

全家都得幹活掙工分，就連小熙都會幫着撿撿谷穗或者給家裏喂餵雞食，而原身就完全沒幫襯過家裏，衣服不洗、飯不做，連餵雞都不願意撒一把穀子。

蘇霖梳洗完，帶着小侄子開始做遊戲。

玩着玩着蘇小熙就開始奇怪了，他看了看手裏的抹布，不解的問道：「小叔，擦桌子也是在玩嗎？」

蘇霖拿着掃帚，「當然啦，咱們比比誰更快。」

蘇小熙皺巴着臉，雖然不是太理解，但小叔的話不會有假，那他還是乖乖聽話吧。

就是、這個遊戲並不是太好玩。

等中午的時候，家裏其他人已經回來，蘇大嫂直接進了廚房開始弄飯，其他人坐在院子裏喝水。

李燕灌了兩口水，她道：「大德，我再摘點蔬菜，等會兒一起送到你二妹家。」

蘇德應了一聲，「我跟大隊長請了兩個小時的假，應該能趕回來。」

「送了東西就回來，別久留了。」李燕叮囑着，「你二妹心裏惦記咱們，要是多留一會，指不准她又想着給家裏帶什麼回來。」

「媽你放心，我放下東西就走。」蘇德一臉老實巴交。

蘇霖湊了過來，「媽，大哥是要去鎮上？」

李燕點着頭，「你二姐送來的豬肉我心裏收着不踏實，你也知道她婆家的人向來不滿意她，真要知道了蘇芬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蘇霖想着，回憶起蘇家二姐的事。

原身有兩個姐姐。

一個二姐、一個三姐。

蘇家的人雖然寵着小兒子，但好歹沒虧待其他幾個孩子，蘇家三姐蘇荷更是家裏的高中生，也是村裡唯一一個讀過高中的女娃。

畢竟現在的日子過得都艱難，沒幾戶人家供得起家裏孩子讀書，尤其是女娃。

外人都說蘇荷聰明又有福氣。

聰明是因為她有高中文憑，福氣是因為她在讀書的時候認識了一個好男孩，成功嫁到鎮上過好日子。

對比三姐的蘇荷，蘇芬就沒那麼起眼。

蘇家也供着她讀書，只不過初中畢業就沒繼續下去，而是選擇幹活賺工分，幫着減輕家裏的負擔。

也正是惦記着家裏，到了二十三歲都還沒結婚。

最後還是蘇荷結婚的時候，來參禮的王濤相中了她，追求了小半年才將人娶回去。

王濤好歸好，但架不住王家人並不喜歡這個兒媳婦。

村裡姑娘還是初中文憑，更不滿意的是這個兒媳婦比自己兒子還要大上三四歲。

尤其是當時他們看中了另外一個姑娘，一個有着正式工鐵飯碗的姑娘，兩者相比，王家人更瞧不上蘇芬了。

只不過架不住王濤自己喜歡，再加上蘇芬也是個能幹肯吃苦的人，王家公婆就算不喜，也不會鬧得太過，就是偶爾有些爭吵罷了。

可要是被他們知道蘇芬往娘家扒拉東西，保不準蘇芬又會被罵一頓。

李燕心疼女兒，就算家裏再饞這口肉也捨不得吃了，乾脆用肉在村裡換了些其他山貨，再加上家裏種得新鮮蔬菜送過去，還能給女兒撐撐腰。

鎮上的人或許沒他們缺錢，但就算有錢也不一定能在鎮上買到這些東西，帶着過去正好。

「大哥要是有事做的話，不如我送過去吧？」蘇霖開口，他正好想去鎮上，得找找有什麼事做，總不能一直在家無所事事。

然而，當他的話落音，所有人都不說話了。

讓蘇霖送東西？

那很有可能這些東西都送不到了……

蘇德撓了撓頭，又不知道該怎麼拒絕，只能幹巴巴的道：「不了不了，我去吧。」

李燕也不想讓小兒子去，但自己又不好直說，只能瞪了老伴一眼讓他開口。

蘇大國沒法，只能清了清喉嚨道：「對嘛，你大哥都請了假，讓他去吧。」

「沒事，那我跟大哥一塊吧。」蘇霖笑得溫和，「正好我有段時間沒見到二姐了。」

其他人又是一陣啞然。

「那、那你要想去就去吧，不過你也知道蘇芬的日子不太好過，你可千萬不要給她添麻煩。」李燕叮囑着。

以前小兒子倒是沒找他兩個姐姐主動要過東西。

但萬一這次就開口呢？小兒子真要開了口，以蘇芬的性子怕是會應下來。

「知道了，那我去準備準備。」蘇霖應着，轉身回了屋子。

等人走了進去，李燕便將大兒子拉到身邊，小聲交代：「等到了你二妹家，千萬別讓你弟弟和她單獨待在一塊，放下東西記得馬上拉他離……咦，家裏是不是變乾淨了些？」

說著說著就覺得不對勁。

她記得院子裏有兩三天沒收拾，有不少落葉，還想着等晚上有空的時候掃掃，怎麼看着變乾淨了？

「是小叔哦！」蘇小熙舉起手，特高興道：「小叔今天帶我做遊戲，小叔好好哦，他還陪着我玩。」

就是不太好玩，還有些累得慌。

但小叔難得陪着他，就算不好玩他也高興。

「蘇霖？他掃得地？」李燕不可置信，自家小兒子從小到大就沒做過家務，今天怎麼突然想不通了？

不過想了想只覺得高興，也就沒放在心上。

只是當小兒子再出來的時候，連篇誇讚，恨不得直接誇上天，一直誇到兩兄弟要出門為止。

等蘇霖跨出院門時還有些恍惚，被誇出來的……

「小弟，東西我拿着吧。」蘇德將蘇霖手裏的袋子接了過來，他道：「這個時候沒牛車去鎮上，咱們得走一個小時的路，要是累了你就說，咱們在路邊歇息下。」

「行。」蘇霖點着頭。

他沒拒絕，按着原身的體力，一個小時的路真的有些困難，不休息的話怕是到了鎮上腿都軟了。

很有意思的是，在去鎮上的時候就是這麼巧，先遇到了男主又碰上了女主。

前者如常和他們打着招呼，顯然是不知道原身私底下和潘曉蓉的事。

後者遠遠見到他就拐了個彎，生怕和他撞到一塊去。

看着潘曉蓉的態度，感覺是不想將原先收到的東西還回來，蘇霖邊走邊想着，得弄個法子讓對方不得不還才行。

腦子裏想着事，走路的時候就稍微輕鬆了些。

等到了鎮上，蘇霖有些喘氣，但也不至於走不動路。

兩人熟門熟路走進一條巷子。

和村裏的獨門獨院不同，這邊都是筒子樓，一家好幾個人擠在四五十平方的房間裏，小歸小，但現在誰不願意住在三四層高的筒子樓呢？

王家住在三層，兩人來到門前，剛想着敲門時，房門就從裏面被打開。

開門的是個老太太，瞧着來人先是輕輕皺了皺眉頭，等看到他們手裏拎着的東西，老臉上才綻放出笑容。

「親家侄子啊，你們怎麼來了？」王婆子回頭朝着屋裏喊了一句，「蘇芬，你娘家來了人，快給他們燒點熱水。」

蘇德將手裏的東西放下，連連擺手：「不用不用，我回去還得繼續上工，就不喝水了。」

「那怎麼成？上了咱家，總得喝口熱水再走。」王婆子不由他們拒絕，直接伸手將兩兄弟扯了進來。

這要是放在以前，他們要說走，王婆子絕對不會留，畢竟也不是太喜歡兒媳這邊的窮親戚。

可今天不行，她現在正好有喜事想顯擺顯擺，「你們要是來早幾天，王濤還能和你們聊聊，現在不行了，他進了新廠，這會兒正在上班。」

「不用聊不用聊。」蘇德又在瘋狂擺手，親家母熱情起來真的有些遭不住。

王婆子皺起眉，重點又不是在聊天，而是她家兒子進了廠子！

可不是以前的臨時工，可是端着鐵飯碗的正式工！

可惜的是，蘇德根本抓不住重點，這會兒只想聽媽之前的吩咐，放下東西趕緊跑。

蘇霖看得有趣，配合著：「姐夫進了新廠？那可是大好事。」

王婆子瞬間變臉，又笑得燦爛，「可不是么，前些日子鐵皮玩具廠招工人，找關係都進不去，還得參加考試才行，你姐夫人聰明，過去一考就考了進去，現在在鐵皮玩具廠當正式工。」

鐵皮玩具廠？

說到這個，蘇霖腦子裏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鐵皮青蛙。

裝着發條的綠色還帶紋路的鐵皮青蛙，擰緊發條后，能在地面上撲騰好久，算是那個年代最火的玩具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