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戚家祠堂。
“跪下!”
戚父怒火衝天,用力甩出戒尺。
啪啪幾聲,戒尺落上皮肉帶出猙獰可怖的傷痕,可面對牌位端跪的男子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
“知道錯了嗎!”
戚父停下手,上了年紀的身子因着這番動靜氣喘不止。
戚允珩後背血肉模糊,他緊咬牙關,額角青筋暴起。
“我沒錯。”
“還敢頂嘴?!”戚父眉峰一凜,手臂揚起又是一鞭落下。
這一下用足了力氣,咔嚓一聲戒尺從中斷裂,戚允珩悶哼一聲,單手撐住地面才沒倒下。
血水順着唇角一滴一滴落在地面,戚允珩閉了閉眼,干啞的喉中始終重複着那三個字:“我沒錯......”
戚父氣得不輕,胸口大肆起伏,他氣沖沖地拾起斷了一半的戒尺,忽然門外傳來了陣輪椅壓過地面的聲音。
“爹。”戚允承被婢子推入祠堂,看向戚允珩的眼中十分悵然,“二弟向來穩重,怎麼做出如此不知輕重之事?”
戚允珩獨自一人去喬家質問侯爺的笑話鬧得舉朝皆知。
一個小小的六品官如此不知輕重,實在貽笑大方。
戚父見到來人眉目鬆緩了許多,卻有些責怪:“怎生不在房中休養?”
“見二弟這般莽撞,兒子實在痛心。”說著,戚允承伸手捂上心口,眼眶紅了。
“我們戚家曾經也是名門望族,奈何一朝落魄,我又是廢人一個......倘若二弟也這樣不爭氣,我們當如何面對列祖列宗?二弟,你太讓為兄和爹失望了!咳咳......”
“阿承!”戚父眉頭皺起,心焦地上前為他順着脊樑。
戚允承聲聲泣訴,引得戚父對戚允珩更加不滿。
“當初你和喬七姑娘私下來往,看她出身侯府,為父便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如今你竟然為了這個女人做出如此荒謬的行徑,還將喬二公子打成那般模樣,是想要我們戚家的命嗎!”
耳邊充斥着父兄的控訴和責怪,戚允珩只是緊攥着拳垂頭不語。
那天他將調戲喬茉的街頭流氓關入牢中,他自知禹京風氣不太好便一番嚴格拷問,卻不想那背後供養這群地痞流氓的竟然是喬家二子喬宇。
“嘖,這又是調戲了哪家妹妹啊?”
戚允珩冷眼看着喬宇弔兒郎當的樣子,道了句是他的親妹妹,卻不想惹得喬宇大笑不止。
“喬七七?這會兒大抵是被送到攝政王府了吧!”
喬宇滿不在乎的模樣激怒了一向隱忍的戚允珩,他一拳便揮了上去。
“啊——”
“什麼叫送到攝政王府?!”
戚允珩雙目通紅,不敢去想可怖的猜想,遂和喬宇扭打了起來。
二世祖哪是他的對手?幾下便打得喬宇下不來床。
戚允珩失了理智,帶血的拳頭來不及洗便衝到了喬家。
喬天朗大怒,派人圍堵了戚允珩,又在暗中卸了他好不容易升上六品的官職。
“逆子!簡直悖逆不軌,胡行亂為!”戚父氣得不行,“你給我在這好生反省!”
語畢,他拂袖而去。
戚允承見狀扯了扯唇,滾動輪椅到他面前,狀似安慰道:“二弟,大丈夫何患無妻,沒了侯府也還有其他高門,你當初既然能為了……”
“大哥。”戚允珩忽然睜開眼,瞳底冷冽,一下堵住了戚允承後面的話。
他囁喏半響:“……既然能引得喬七姑娘如此死心塌地,日後便也會有旁人.....”
“你......好生想想罷。”
大門吱呀一聲被關上,室內陷入黑暗,唯有祠堂上的點點燭光。
戚允珩瞳仁顫動不止,心悸到呼吸凝滯。
攝政王的葯人。
砰的一聲他一拳垂到地上,無力地垂下頭顱,心口哀涼一片。
“七七......”
......
後來幾天,喬茉一直斷斷續續地持續着低燒,進食依舊不多,但好歹比在昏迷時一點也吃不下要好。
她懨懨兒地窩在在這一方小院,雙眸空洞地盯着外面,前幾日的暴雨小了許多,甚至在今日出了點太陽。
忽然門口傳來了叩叩幾聲。
喬茉瞳仁動了動,那方銀翹小跳着跑過去從門縫裏接過了食盒。
“謝謝侍衛大哥!”
銀翹笑眯眯地道謝,然後捧着食盒小跑到了喬茉身邊。
喬茉瞧着她燦爛的笑顏緘默無言,相比於自己提不起半絲力氣,她實在不明白這個小丫頭每天都在快樂些什麼。
“姑娘,今日的青菜是綠色的誒!”
“好像還有半塊肉!”
“......粥裏面竟然有米了!”
......
喬茉默默地移開了目光。
她望向天空,耳邊卻注意着隔了一面高牆的外面,那是屬於方才送飯侍衛的腳步與交談聲。
出門往右,大約二十來步再往左,然後逐漸走遠,這是她這幾天聽來的規律。
而按照他們隱隱的交談,以及這邊的安靜程度來看,這所雜院的周圍應當十分荒涼,甚至周邊都沒什麼巡視之人。
並且......
喬茉將視線投向剛剛被拉開的門縫。
那把鎖已經很舊了。
“姑娘,姑娘?”
絮絮叨叨了老半天的銀翹看她走神,忍不住多喚了幾聲。
喬茉回神,接過銀翹遞來的飯食,唯有的半塊肉被她擺在最上面,小丫頭捧着臉,一雙眼睛亮晶晶的。
......算了。
喬茉抿抿唇,執起筷子,夾起肉塊放入口中。
嘭嘭——
“喂,銀翹,我的呢?”
銀環滿臉不耐煩地用木棍敲了敲旁邊的破桶,這幾天她已然使喚銀翹上了癮。
“誒,來啦!”銀翹驀地跳起來,端起剩下的飯食朝她跑去。
喬茉抬頭,剛好對上銀環洋洋得意的臉,她的目光算不上冷冽卻讓銀環臉上的笑意驟然僵硬。
......怕什麼怕?
就她這命不久矣的樣子,還指望能再得殿下寵幸不成?
銀環硬着頭皮挺了挺自己的胸脯,一把奪過銀翹手中的飯食再沒多看一眼。
......
這處雜院雖然堆放雜物,卻也有簡單的主卧和一廂側房。
銀環一個人獨佔了一間,銀翹則每晚睡在主卧的外室。
夜半子時,黑暗中的喬茉睜開了雙眼,她緩慢地下了床,躡手躡腳地繞過趴在桌子上守夜的銀翹,可剛走了兩步又折了回來。
喬茉垂眸瞧着縮成一團的小丫頭心情有些複雜。
雖然有點呆,卻不壞。
但她確實無法多顧一個人。
思及此,喬茉心底隱隱泛起了點愧疚,解開了身上同樣單薄的外衫披到了銀翹肩上,隨即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
萬籟寂靜,四周寂寥無聲,深秋的夜晚只有沙沙風動帶起滿院涼意。
一抹嬌小的身影從室內鑽出,輕慢地摸索到了大門口。
喬茉其實斷斷續續地還有些低燒,可被這涼風一吹,竟是清醒了不少。
她藉著暗淡的月色打量了一下這把銹跡斑斑的鎖,雙手稍稍用力便啪嗒一聲開了。
果然和她這幾天看的沒錯,這鎖沒有落實。
就和在侯府時他們住的那個院子一樣,根本沒人來修。
喬茉將打開的鎖慢慢放下,憑藉著這幾日聽聞的方向,她先轉身向了左,卻沒有按照記憶中再向右拐。
喬茉在黑暗中一步一步摸索着前行,終於在不知走了多久后,看到了王府的外牆。
她猜的果然沒醋,這些人送完飯回去的必然是王府更裏面的位置,而若向反方向,則該是府中邊緣。
喬茉愣愣地站定在原地,胸腔的跳動一下比一下更激烈,血液都在這陣激動中開始奔騰。
她或許,真的可以離開這個鬼地方。
喬茉雙腿顫抖,眼眶開始發熱,她吸了吸鼻子靠近了牆,這才發現這牆要比她想像中高上許多。
從前在侯府的時候她不是沒有翻過牆。
那時孟姨娘的病就十分嚴重,奈何後院的那扇破門還沒破到讓她能擠出去,是以,她都是通過翻牆出門賣畫然後買葯回來。
只不過那堵牆因着年久失修垮了大半,高度與她相差不多,而眼前這堵牆……
她仰得脖子都有點疼。
喬茉搓了搓臉,一對秀氣的眉毛擰成麻花狀。
忽然她餘光瞥見不遠處探出枝頭的歪脖子樹。
如果......左腳先踏上最矮的樹墩,再借力往上......應該問題不算太大。
打定主意喬茉暗自咬了咬牙,她走到那棵歪脖子樹下,深吸一口氣,雙手抱了上去。
只要能翻過去她就能去找允珩哥,前些日子的種種都不復存在,她還是從前那個喬家最不受寵的庶女,也依舊……
喬茉咬緊牙關用力往上爬,至於後面的事她不敢想,也不願想。
她只是一遍又一遍地用前面的這些說詞麻痹自己。
只要離開這裏,都會好的,一切都會好的。
分明是深秋涼意,可經過這一遭喬茉額角已然大汗淋漓。
當她廢了九牛二虎之力終於騎坐上高牆,望到外面的風景時,眼眶不可抑制地熱了起來。
喬茉癟着嘴大口喘着氣,吸得急了還咳了兩聲,髒兮兮的手背胡亂地摸着淚,又害怕引來人,乾脆一把捂住了嘴。
可下一瞬嗚咽梗在喉頭,她忽然發現了不對。
懸空的腳下離地極遠,霎時間一股害怕湧上心頭。
自己好像、似乎......不敢下去了。
“嘖。”
就在此時,身後傳來一道男聲。
喬茉渾身一愣,只感覺冰冷的寒意從脊樑瞬間傳至四肢百骸。
她僵硬地轉動眼珠,對上了男人似笑非笑的眼眸。
衛君樾雙手攏在袖中,仰着頭看着小姑娘單薄的身子在高牆上抖個不停,唇角淺彎。
“你還活着呢?”
喬茉害怕極了。
她下意識地搖頭,又覺不對,趕忙點點頭,而這一番慌亂下來,本就紅透了的眼眶霎時溢出了不少淚。
忽然重心傾斜,她猛地彎下腰,淚汪汪地抱住牆。
男人又笑了一聲:“爬啊,怎麼不爬了?”
“嗚......”
喬茉掛在牆頭進退兩難,他的聲音徹底擾亂了她的心。
她呼吸亂了又亂,臉憋得通紅。
她嘗試着調整自己的姿勢,卻不想這陣動靜下整個人身子更加不穩。
然後朝外面滾了下去。
嘭——
衛君樾:“......”
作者有話說:
衛某:嘶,發現了好玩的小東西
ps
如果說某種程度上也算甜文你們信嗎(探頭探腦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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