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林諾嘩一下轉過頭,看着車窗外的花草樹木藍天白雲,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鮮空氣，同時大聲道：“我不是！我沒有！我什麼都沒想——啊不對,我,我在想我的作業來着！”

他似乎忘了，雷恩根本就沒有問「他在想什麼」。

為了掩飾自己的慌亂，林諾再次翻開作業本,攤在書寫箱上,開始認真看起題目來。

雷恩也沒再說話,只有當林諾皺着眉頭，或者咬着筆桿表示寫不下去的時候,雷恩才會閑閑地拋出一個問題，讓林諾自己去思考,然後把答案寫出來。

再一次的,林諾忘卻了剛才那種奇特的尷尬,重新變回了一個禮貌好學勤奮上進的學生。

於是,又一天過去了。

為了趕時間,雷恩把午餐晚餐都改成了在車上進行,下午茶更是直接取消掉。

一直到了凌晨2點左右，馬車才停在了一個旅館的門口。

此時的林諾已經在白天的趕作業中耗盡了精神,剛入夜就開始在車廂里打盹了。

看着仰着頭靠在沙發椅上睡得正香的林諾，雷恩臉上略有些不忍。

但是,他總不能讓這個形態的小王子殿下，像小惡龍一樣趴在自己的腿上一直睡下去。

他只能站起身,彎着腰,輕輕拍了拍林諾的肩膀：

“殿下,下車再睡。”

林諾的眼睛迷迷瞪瞪地張開一條縫,突然嚷了一句：“你倒是快摸啊！”

“蛤？”雷恩皺着眉頭，沒有接話。

林諾眼睛稍微睜大了些，懵懵懂懂地盯着眼前這張精緻美麗的面孔好一會兒，這才臉色唰地一變，抵賴道：“我，我剛說什麼了？我……我……我睡迷糊了！我什麼都沒說！”

雷恩鄭重其事點點頭：“我知道。”

林諾面孔發燙，站起身道：“啊，到旅館了是嗎？我下車了！”

說完，他嗖一下跳下車，連跑帶蹦地衝進旅館——

然後，獃獃地立在廳里，不知道自己該去哪個房間。

直到雷恩邁着長腿進來，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殿下，你的房間在二樓，跟着我就好了。”

林諾低着頭，默不作聲地跟着雷恩上了樓。

進房間之前，林諾又重複了一遍：“我剛才……真的是睡糊塗了。”

雷恩站在他身邊，伸手擰動自己房間的門把手，道：“殿下太累了。快去休息吧。”

過了兩秒，雷恩略一探身，低頭在林諾的耳朵輕聲道：“晚安。”

說完，騎士也沒立刻推門，就那麼站在原地，似乎在等着林諾的回應。

然而小王子殿下哪裏敢回應什麼。他只能捂着燒紅了的耳朵，趕緊推門躲進了房間。

進門后，他長出一口氣，貼着門滑坐到地上，抱着頭，在心裏滄桑大吼道：我這到底是怎麼了！我怎麼表現得跟個變態一樣啊！還讓他快摸？摸什麼啊摸！

其實，在林諾自己看來，剛才的夢真的還挺純潔的。

他只是夢見自己又變回了小惡龍形態，然後渾身都發了高熱，癱在雷恩面前，四隻爪子還胡亂地扭來扭去，等着雷恩給他降溫而已。

這麼純潔無瑕的夢，為什麼自己醒過來的一瞬間，會迸出一句那麼引人誤會的夢話呢？

唉。

在地板上枯坐了好一會兒，林諾悻悻地站起身，草草洗漱一番，再把藏起來的金幣握在手裏，倒在床上閉上了眼睛。

半夢半醒之間，林諾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為什麼自己現在，似乎已經完全不擔心雷恩會識破我的身份，然後把我斬首示眾了呢？

很快，林諾就聽見自己心中有一個聲音在說：

得了吧，這個人那麼喜歡他養的小惡龍，一而再再而三的把小惡龍救回來，還在我面前用那麼奇怪的口吻誇獎小惡龍可愛，他應該……捨不得殺掉小惡龍了吧？

當然，前提是，小惡龍不會突然變成大惡龍。

至於人形的我，他應該，也不討厭吧……

或許，或許，不止是不討厭而已？

想着想着，困頓不已的林諾，終於昏睡過去。

·

接下來的三天，都是在趕路。

為了避免再說出奇奇怪怪的話，林諾下定決心：一定不能在車上睡著了！

於是，到了晚上，林諾寧可困得流淚，也不願意閉上眼睛睡覺。

為了抵禦意外入睡的危險，林諾開始畫畫。

最開始在車上畫畫的時候，林諾一直在偷眼瞥着雷恩，想知道雷恩會不會看自己，啊不對，想知道雷恩不會看自己的畫。

結果每次他偷偷抬起頭來的時候，雷恩幾乎都在閉目養神。

如此重複幾次之後，林諾覺得自己簡直太多心，太無聊了。

看人家騎士，多麼坦蕩，多麼自然！

於是，林諾也就坦蕩和自然地，開始畫起了能讓自己徹底清醒的小漫畫：「冷傲騎士被惡龍虐得喵喵叫系列」的第二集。

這一集裏，冷傲騎士依然準備屠龍，不料在出征的前夕，意外喝醉了——至於為什麼冷傲騎士會喝醉，林諾並沒有去考慮。

總之，冷傲騎士喝醉以後，大搖大擺地來到了惡龍面前，然後狂笑着說：“今天，我一定會打到你！”——當然了，冷傲騎士這麼狂笑着說話，會不會人設崩塌，也不是林諾要考慮的。

緊接着，冷傲騎士放完狠話以後，就「轟」一聲倒在地上，呼呼大睡起來。

這時候，惡龍邪惡一笑，揮舞着爪子，一片片卸掉了騎士的盔甲，然後撕開他的襯——

“嗯？”

就在此時，雷恩突然睜開眼，用鼻音問了一聲。

林諾手一抖，連筆都掉到了地板上。

看見在地板上滾了幾圈的筆，雷恩眉頭微皺，手指輕輕一勾，讓筆飛到了自己手上。

而此時的林諾，已經飛快地合上素描冊，然後大氣都不敢出地看着雷恩。

直到雷恩把筆遞過來，林諾才勉強擠出一句話：“老師，您，您醒了？”

雷恩唇角微微上揚：“我並沒有睡啊。”

“倒是你，在畫什麼呢？都笑出聲了。”

林諾臉上忽紅忽白，不知道該說什麼。

說自己在畫小漫畫？找死。

說自己在畫白天看到的風景？那萬一雷恩說，什麼風景這麼有意思，他也想看看？

最後，林諾福至心靈，義正辭嚴道：“我畫日記呢！”

我說自己畫的是日記，騎士總不會要求看自己的日記吧？

果然，雷恩微一頷首，沒有再繼續往下問。

林諾這才放心了些，但是也怎麼都不敢再繼續翻開素描本往下畫了。

雷恩交疊着兩條長腿，用眼尾掃着坐立不安的小王子，閑閑問道：“殿下有聽過一個童話嗎？”

“呃？童話？什麼童話？”

“聽說，有個愛撒謊的小孩子，每次一撒謊，他的鼻子就會變長一點點……”雷恩一邊說，一邊抬起手，在林諾的鼻尖按了按，眼底儘是藏不住的笑意：“很有趣的童話，對嗎殿下？”

林諾臉漲得通紅，滿眼都是羞憤，恨恨道：“有，趣！”

有趣個鬼啊！

這人分明是又猜出了些什麼，然後在藉機捉弄我吧！

可惡！

·

三天過去了。

此行的目的地，「晶石鎮」，終於不遠了。

在開始這趟旅程前，林諾就非常疑惑，為什麼雷恩要這麼執意接下這個任務？為什麼明知道如此選擇會激起另外兩位王子的不滿，也要這麼做？

這一路上，他也拐彎抹角地問過雷恩兩次，結果雷恩都話題一轉，沒有回答過。

雷恩越是如此表現，林諾心中的疑惑就越深。

難道是想讓自己在最後回首都的路上，風光大秀？不不，不可能，那不是雷恩的風格。

所以到底是為什麼呢？

在林諾的不解中，晶石鎮已近在眼前。

這天清晨，馬車穿過一片廣袤的草原之後，爬上了一個長長的斜坡。

從斜坡上往下俯瞰，是一條長而寬的峽谷，約夏河貫流其間，河水一如既往的清澈。只不過由於地形的變化，原本平靜流淌的河水，在此地已是奔騰起伏，水流不停拍打在岸邊，擊打出一串串的白色浪花。

而在峽谷的下方，是一座建在河岸邊的小鎮。鎮子不大，此時林諾已經能清晰地看見一條平整的磚石道路，貫穿了鎮子。道路兩旁，是一排排的房屋，灰磚黑瓦，整齊劃一。

林諾知道，在這個外表平平無奇的鎮子外圍，是一層看不見的「屏障」，如一個透明的大碗一般，將整個鎮子護在其中。

如今的林諾，雖然不能清晰地看出這層屏障，但已然能感覺出，鎮子外圍有魔力的存在，不是一個能夠隨意出入的地方。

晶石鎮，鎮如其名，整個鎮子只生產一種東西：晶石。

這也是整個薩羅斯特境內，唯一一處可以產出晶石的地方。

作為能承載、聚集魔力的物品，晶石對於薩羅斯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不論是照明系統，還是水利設施，甚至王宮的整個生活設備，都離不開「晶石」，或者說離不開其上存儲的「魔力」。

而晶石，就在這小鎮的地底深處，自由自在地生長着。

從薩羅斯特立國開始，這座鎮子上的晶石開採，就由王室全權負責了。罩在晶石鎮外側的那層魔力屏障，是身為王室的海因里希家族，與「王室最忠誠的守衛」克蘭門特家族，在數百年前共同設下的，目不可見，卻又固若金湯。

有了這一層屏障，任何未經王室許可的人，或者魔物，都不可能擅自闖入。

如果是身份不符的人打算硬闖，那麼後果很簡單：一分鐘內，這個人就會被撕成碎片，再無活命的可能。

林諾從《薩羅斯特的王國歷史》這門課程上，曾經看到過這樣一副圖像：

一位心懷不軌的小貴族，偷偷藏在王室馬車的行李箱之內，以為這樣就可能混入晶石鎮，然後大肆竊取這些寶貴的晶石。

然而，在馬車剛剛駛入魔法陣的那一瞬間，魔法陣就識別出，這個人既非乘客，也不是經過王室認可的「車夫」。

於是乎，魔法陣一點一點地，將他撕成了撲克牌大小的一堆碎片。

據說，在這個過程中，他的哭嚎聲，傳遍了整個小鎮。

一想起那副景象，林諾就不由打了個寒顫。

馬車沿着坡道往下行駛，終於抵達了小鎮的門口。

或者說，抵達了那層屏障的外圍。

此時，大概是距離太近的緣故，林諾已經能明顯地感受到「屏障」的存在。那是一種帶着壓迫感的，極為強大的魔力，讓他無法忽視。

林諾原以為，馬車在穿越屏障之前，會稍作停留，沒想到兩匹馬兒嘚啵嘚啵的，在馬車夫的驅使下，直直衝着屏障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屏障上散發出的壓迫感，更加強烈起來。

在這種壓迫感之下，林諾的呼吸變得有些混亂，擱在坐墊上的手也不自覺地摳緊了柔軟的天鵝絨。

這時，一隻微有涼意，掌心乾燥的手，覆在了林諾繃緊的手背上，手指帶着些不容推進的意味，一根根卡進林諾的手指之間。

當十指交纏在一起時，那種讓林諾呼吸困難的壓迫感，頓時消失了。

可林諾並沒有因此而感覺輕鬆。

相反，他原本就亂了的呼吸，現在乾脆直接停滯了。

他的心臟瘋狂跳動着，跳得耳朵里都是轟隆隆的嗡鳴聲。

雷恩……在做什麼？

林諾想要偏過頭去看看雷恩的表情，但是，他又不敢。

至於為什麼不敢，他自己倒也想不明白。

這時，他聽見雷恩對自己說：“別怕。”

這個聲音，這個語氣，這簡短的兩個字當中蘊含的安慰之意，讓林諾瞬間想起，自己變成小惡龍被雷恩救回去時的那種感受。

當時，這個人也這麼溫聲軟語地對小惡龍說著「別怕」來着？

咦，所以，不知不覺間，我的待遇提高到和小惡龍一樣了？

等等我這是個什麼想法？我幹嘛和寵物比來比去的？

就在林諾這一愣神之間，馬車已經完全越過了屏障，暢通無阻地踏在了晶石鎮的石板路上。

而雷恩的手，也迅速收了回去。

林諾調整了下呼吸，正在猶豫自己要不要轉過去和雷恩說話，以及應該怎麼說才合適的時候，雷恩先開口了：“殿下剛才的不適，是因為體內魔力被外界魔力擠壓，產生了波動。我給你梳理了一下，現在應該已經沒事了。”

啊，原來是這樣。

林諾不禁為自己剛才某些奇怪的想法感到些羞慚。

很快，馬車來到了一座長長的、灰磚砌成的條屋前。

這座貌不驚人的條屋，正是由王國衛兵把守、看護的「晶石採集場」的地面部分。

在這裏工作的衛兵們，會按照事先規劃好的時間表，再穿戴好以魔力祝福過的專用盔甲，定期下到地底礦洞，採集不同的種類的晶石。

採集完成之後，這些晶石會被分門別類的儲存好，再交由王室安排好的馬車運往薩羅斯特的各大樞紐城市，發揮出它們蘊藏其內的魔力。

馬車停穩之後，條屋裏迅速跑出十二名身着制服、相貌英挺的衛兵，畢恭畢敬地站成了兩列，迎接王子殿下與克蘭門特爵士。

兩人下車之後，與為首的軍官簡答交談了幾句，就立刻直奔主題，開始往馬車上轉移晶石。

「夏日狂歡節」的專用晶石，和所有的晶石一樣，生長在這小鎮地下的礦洞。

這地底礦洞裏的晶石，都各有各的生長周期。比如，用來給照明設施提供魔力的晶石，每十五天可以「成熟」一次，從指甲蓋大小，生長成為一個雞蛋那麼大。待這些照明晶石長大之後，士兵們就會用特製的工具把它們從礦場上採摘下來。

而「夏日狂歡節」的專用晶石，生長周期是一年一次：

每年的4月初，這些晶石開始萌芽，然後以驚人的態勢蓬勃蔓延，一直持續到5月底。如果在6月1日之前，還沒有人來開採它們，它們就會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堙滅在地底。

而一旦被開採、被保存到特製的箱子中之後，它們就又能維持一段時間的魔力，直到在狂歡節上被徹底釋放，在夜空中綻出最明亮的光芒。

至於究竟是這種晶石特別聰明，特別配合「夏日狂歡節」的時間呢，還是說先人們根據晶石的生長周期，才有了「夏日狂歡節」這樣的安排，這就不得而知了。

在雷恩的指導下，只用了兩個小時不到的時間，這種特製的晶石就已經轉移完成，安安靜靜地躺在特製的箱籠里了。

林諾看着箱子也被放進馬車裝好以後，長舒口氣，心想任務是不是已經完成一大半了？

接下來，只要再去教會所在的「神聖之城」，代錶王室接受一次祝福，就可以順利踏上歸途啦！

正在他走到一邊，對着上午的陽光伸了個懶腰時，雷恩走過來，道：“和我去個地方。”

聽到雷恩的話，林諾的第一反應是：咦？聖騎士主動讓我和他一起去個地方？

認識聖騎士這麼久以來，這還是第一次聽他這麼說呢！

小王子撓撓頭，心裏不知道是激動還是緊張，或者還有一點期待？

他看着雷恩，臉上的笑意不自覺地擴散開，眼裏帶着嚮往道：“好啊好啊——我們現在就去嗎？”

看着林諾毫無防備的模樣，雷恩倒是停頓了兩秒，緩緩道：“殿下，不問下我帶你去什麼地方嗎？”

林諾愣了下，沒有立刻說話。

看着林諾一臉想不明白的表情，雷恩道：“殿下就不擔心，我把你帶到什麼奇怪的地方么？”

林諾想了想，很認真地說：“不擔心。”

雷恩嘴角輕輕勾起，姿態優雅地轉過身，以手勢示意林諾跟上。

·

林諾怎麼也沒想到，雷恩要帶他去的，真的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兩人從一派繁忙的長灰色條屋內部穿過，徑直走到了「晶石採集場」的入口處。

由於兩人的身份地位特殊，再加上雷恩冷若冰霜生人勿進的氣場，軍官和士兵們除了立正行禮以外，紛紛讓出位置，根本就不敢多問。

很快，林諾就看到了「採集場」的入口——一扇黑色的大門。

林諾從書上學到過，這扇大門之後，就是一條通往地底的，幽暗深邃的階梯。

負責開採的士兵們，會在固定的時間，通過階梯走到地底，然後按照不同晶石的生長周期，分門別類地採集石頭。

林諾滿臉不解地看着雷恩：“老師，我們是要去現場參觀一下採集場嗎？”

這是什麼，暑假的社會實踐活動？

雷恩並未答話，只是向周圍站崗的士兵們做了個手勢。

士兵們立正行了個禮，然後迅速退了出去。

於是採集場門口，只剩下雷恩和林諾兩人。

雷恩走到大門旁邊，並未伸手推門，而是在牆壁上開始勾畫起魔法陣。

片刻之後，一個閃着瑩瑩藍光的魔法陣，出現在了淺灰色的牆壁上。

雷恩右手一翻，做了個手勢之後，魔法陣像有了生命一般，開始勻速轉動起來。

這時，林諾看見，原本平整潔凈、用青磚鋪就而成的地面上，徐徐露出一個井口。

這個井口，直徑大約有五米。往下一看，裏面散發著天藍色和淡金色的微光。這些光芒如一道道有實體的線一般，此起彼伏，相互交錯，就像是一張張密集的「網」，將井道內完全遮擋了起來。

僅僅是注視着這一張張的網，林諾就有些心悸了。

這種心悸的感覺，和他進入這個小鎮、突破那層「魔法屏障」時所感受到的壓迫感，如出一轍。

這，難道也是一個魔力屏障？

林諾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抬手擦了下額頭上不自覺沁出的細汗，道：“老師，這是什麼？”

雷恩道：“這是一條通往「採集場」的特別通路。”

“只有經過這條特別通路，才能前往我真正要帶你去的那個地方。”

“哦……”林諾咬了下嘴唇，有點顫抖地舉起手，指着井口內閃爍不停的光網，道：“那，這些是什麼……”

“這些，也是魔力屏障。”雷恩平靜地解釋着，“這條通路只開放給海因里希和克萊門特家的傳人。其他任何人，都無法通過這條通路。”

林諾看着井口如波濤般起伏的迷人光束，心中升起了不詳的預感：“等等，所以說，那什麼，如果不是王室成員，也不是克萊門特家的人，就會被這些光網，切成一塊塊的的？”

他的腦海里，頓時浮現出的課本上那一張張血肉模糊的撲克牌。

雷恩道：“對。”

林諾的心裏開始一陣一陣的發憷，喉嚨也開始發乾。

在他看來，自己能通過覆蓋住小鎮的那層屏障，沒有被撕成碎片，全因為自己坐在馬車裏，是經過王室認可的「馬車的乘客」。那輛馬車本身，本身就是最好的通行證。

他當時雖然緊張，但也不至於太過害怕。

但現在，如果雷恩要讓他跳進這個井裏——那他這個冒牌小王子，體內根本沒有海因里希血脈的龍族，豈不是分分鐘都會被魔法陣識別出來，然後撕成碎片？

“啊，我突然有些累了。老師，不如今天先到這裏吧？或者我先回馬車了？”又急又怕的林諾，已經只想拔腳開溜，連找個像樣的借口都顧不上了。

不料，雷恩長腿一跨，擋在了林諾面前。接着，這人伸出胳膊，環住了他的肩膀。

雷恩一隻手扣在林諾的後腦勺，讓他剛好埋在自己的頸窩，輕聲道：“抱緊我，別怕。”

這是，要幹嘛？

在林諾反應過來之前，他已經整個人被雷恩抱了起來，而且是托起臀部，類似抱小孩的一樣的抱法。

接着，雷恩快走幾步，就這麼抱着他直直跳入了被魔法陣掩蓋住的井口中。

“不要！”林諾驚恐地大叫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