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養成帝王
她怎麼可能不記得。
只是現在她怕見了裴禎,他就去不了浙水了。
謝棠想了想暫時關掉了系統,現在不能見他,若是現在見了只怕影響他去浙水治水。
此去浙水謝棠一點也不擔心,因為同去的還有謝蓮崖,前去浙水治水這段劇情本來是謝蓮崖的,是他的功績,她只是讓裴禎借一借謝蓮崖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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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禎與謝蓮崖、蕭搖光一路快馬加鞭沒有休息,只用了一天一夜就趕到了浙水。
那是凌晨,大雨還沒有停下,山坡泥石流導致道路不通,浙水的那條運河隨時都要決堤,一旦運河決堤半個浙水會被淹沒。
到了實地之後,裴禎才發現狀況比奏摺中報的更為嚴重,而浙水的官員為了迎接他與謝蓮崖居然還擺了宴。
他竟不知這些官員是蠢,還是肆無忌憚。
謝蓮崖卻半點也不驚訝,與他說:「他們會這樣做,敢這樣做,是因為無數次這樣做過且奏效了的,能在浙水做了這麼多年可絕不是蠢材,而是深諳為官之道。」他看裴禎,裴禎大概不知道前太子也曾來浙水監管過修堤築壩,浙水的官員為他修了座行館,用了修堤一半的銀款。
這件事卻讓浙水的官員受到了褒獎,為什麼呢?
因為銀款用在了哪裏,不過是奏摺上隨意的一筆,太子在陛下面前的美言,你說它用在了哪裏就用在了哪裏。
若想徹查這些,只怕朝中一大半的官員都要牽扯在內。
謝蓮崖沒有多說,他們一行三人沒驚動知府,直接去了水利部。
接近黃昏的時候,謝蓮崖離開水利部要回趟謝家老宅,才剛走出水利部背後的裴禎就追了出來,說要與他同去。
他去做什麼?
謝蓮崖滿腹的不喜歡,可偏偏他像只小狗一樣跟着他不放,一直跟到了他老宅門口。
他沒辦法便也不再理會他。
謝家老宅這邊也遭了水,泥水摸過了腳脖子,之前謝家老太太居家前去京中,留了看宅子的僕人住在這裏,遭了水災之後這個鎮子裏的人都跑了,宅子裏的僕人也跑了,大門的鎖不知被誰砸了,虛掩着。
謝蓮崖推門走了進去,直接去了他曾經住過的小院子,看見孤零零的梨樹早已長成了大樹,屹立在院子中,他轉進自己的書房中,在書房中找到了阿棠曾經看過的畫本,和阿棠曾經送給他的書袋。
這書袋是當初他進入鳳鳴書院時,阿棠做來送給他的,之前進京沒帶上,後來也沒有機會回來拿,一想到這裏若是被淹沒,阿棠送給他的禮物會飄零在洪水裏發爛,他就於心不忍。
謝蓮崖將手袋疊好了收進蓑衣里,聽見身側裴禎說:「好小巧的碗碟。」
裴禎伸手拿着書櫃旁的小柜子上的荷葉小碟子,好奇的道:「還沒有我的巴掌的。」小柜子上有一套小小的碗碟、湯勺,連筷子都比尋常小了許多,像是小孩子用的,卻又格外精緻漂亮,像女孩兒用的:「這是你妹妹小時候用的?」
「別碰。」謝蓮崖伸手從他手中拿走了那碟子,眉頭皺了起來,他討厭別人碰阿棠用過的東西。
裴禎剛想說什麼,突然見謝蓮崖拿着那碟子「啪」一聲在牆上摔碎了。
裴禎驚訝至極,謝蓮崖卻一件件拿起那些小小的碗碟摔碎在牆上。
瓷器碎裂的聲音在大雨里一下一下響着,謝蓮崖就那麼沉默又平靜的將精緻的碗碟全摔碎了。
破碎的瓷器掉進水中那麼的醒目。
他在幹什麼?
裴禎皺眉看着謝蓮崖,他不明白那麼好的碗碟為什麼要一件件摔.52GGd.碎?他不用了,給旁人用不行嗎?他不明白謝蓮崖。
謝蓮崖將最後一件筷子在手中折斷,這些是阿棠專屬的,她不用了別人也不能碰,他帶不走,只能在這裏全毀了。
院子外突然傳來喊聲:「還有人在這院子裏?」
一個男人的聲音。
謝蓮崖和裴禎快步走出屋子,看見了穿着蓑衣戴着斗笠的男人從院子外探頭進來。
那男人目光在謝蓮崖身上定了定,吃驚的問:「謝蓮崖?你是謝蓮崖?」
認識他的?
謝蓮崖一時沒有認出他來,直到那男人摘下斗笠,笑着對他說:「我是李雪川,你不記得我了?」
李雪川?
謝蓮崖這才想起來,這個人竟然是當初牽着細狗的那個李家少爺,他還曾經在他和謝錦一起掉進池塘中時跳下水救過他。
「李少爺?」謝蓮崖是當真認不出他來了,他長的高高裝裝,皮膚也黑了許多,身上的蓑衣下露出一截衣袖,竟然是同知的官服。
「是我!」李雪川笑的露出兩排牙齒,淌着水過來說:「沒想到還能再見到你!」
謝蓮崖沒有說話,等着他繼續說。
「她也一定會很傷心,她曾經避暑的莊子被水淹沒了,鳳鳴書院也沒了,那些貓兒都死了。」李雪川聲音輕輕的說著:「你知道這次水患死了多少人嗎?四萬多人,這還只是登記在冊的人數。」
這個數字聽起來多麼輕飄飄,可那是四萬多條人命,血淋淋的人命。
他眼眶微微發紅:「如果那條江決堤死的人會比河裏的魚還要多……」
裴禎在被子裏慢慢睜開了眼,他聽見了李雪川的聲音。
他們所有人都聽見了。
「所以我跟你來了。」謝蓮崖的聲音靜靜響在夜色里,他側過頭看李雪川,「我不想聽那些人的「喜報」,我想聽聽你的實話。」
李雪川看住了他,一雙眼發紅又雪亮:「你當真願意聽我的實話?」
「不止我想聽。」謝蓮崖道:「太子殿下也想聽。」
太子殿下?
李雪川愣了住,以為自己聽錯了,直到被子裏的裴禎掀開被子,露出一張臉來對他說:「你有治理水患的法子是不是?」
他、他竟是太子殿下!不是說是謝蓮崖的師弟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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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似乎飄起了小雨,已經開春好些日子了卻還是很冷。
謝棠坐在房間裏伸手摸着白駒的腦袋,白駒怕冷的很,趴在厚厚的毯子上還要挨着暖爐,她都怕它將自己的毛烤焦了。
從謝蓮崖他們離京后,顧敏君就將白駒送過來陪她了,說是她父親常常在太醫院不回家,謝蓮崖又不在,怕她與娘親害怕,送白駒來給她們壯壯膽。
但這些日子藉著看白駒,他沒少來蹭吃蹭喝。
謝蓮崖走了二十多天,他幾乎隔日就來。
白駒歪了歪腦袋靠在了她的腿上,繼續睡,它的皮毛烤的熱烘烘,將她的腿也焐熱了。
謝棠揉着狗頭,點開系統查看裴禎那邊的景象——
雨好像小點了,裴禎與謝蓮崖他們還在堤壩旁,和李雪川監工。
這二十多天裏他們日夜在一起,好在前段時間在李雪川的泄洪方案之後,水位就控制住了,這幾天雨也要停了,水位在下降。
他們幾個人全瘦了不少,但很快他們就能回京復命了。
「小姐。」連翹從外面掀帘子進來,笑吟吟說:「顧少爺又來啦,送了好些櫻桃,等着您過去呢。」
謝棠看了一眼窗外已經快要黑透的天色,怎麼這麼晚了又過來一趟?
她起身擦了手帶着白駒往正廳去,白駒似乎聞到了顧敏君的氣味,一路上着急的咬着尾巴,跑一段又回頭等謝棠一段,像是她怕跟不上丟了一般。
到了正廳,她掀開帘子白駒就先竄了進去。
她聽見顧敏君的笑聲:「好了好了,衣服給我蹭髒了,我這可是新衣。」
「白駒才不臟。」她天天給白駒擦腳,乾淨的很。
她進去瞧見正廳中只有顧敏君一人,金拂玉不在。
顧敏君確實換了一身新衣服,上午的時候他過來還穿着青衫,這會兒換了褐紅色的袍子。
「怎麼又來了?」謝棠笑着問他,這些日子大理寺沒那麼忙了,他來的更勤了。
顧敏君笑着將手裏的小竹籃拎到謝棠面前,掀開矇著的粗布說:「給你送這個。」
謝棠瞧見籃子裏全是一顆顆紅紅的櫻桃,個個都飽滿新鮮。
「快馬剛送來的,我母親說過了夜就不新鮮了,讓我趕着給你送過來。」顧敏君瞧她鬆鬆挽着發,一張臉愈發襯得脫俗絕塵,「是我母親的一片心意。」亦是他的。
「你送櫻桃,怎麼還換了身衣服?」謝棠笑話他,伸手去接籃子。
「重。」顧敏君卻沒給她,而是放在了桌子上,輕咳一聲說:「上午那身衣服弄髒了。」
「是嗎?」謝棠笑着看他。
他對上那雙笑吟吟的眼,耳朵和臉頰慢慢就紅了,喉嚨里涌動着愛意,輕輕說:「不是。」是為了見她才特意更衣梳洗,因為她從小到大就喜歡「漂亮的」。
「不是」這兩字落在廳中,和他的那雙眼一樣,藏着欲說還休的話。
可謝棠知道,這身衣服是為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