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音樂節人很多,四人一開始朝前擠了擠,跟着人群簡單蹦躂了兩下后,便退到了最後面,鋪開一個早就準備好的野餐格子布,開始席地而坐佛系聽歌。
趙施施一直纏着,讓金闕曉給她拍照,但每當金闕曉提出要一起拍照的時候,趙施施想也不想就直接拒絕了。
金闕曉無奈:“我們以前不都是一起拍照、拍視頻的嗎?”
趙施施張口就來,睜眼說瞎話:“那是以前啊!現在你也是有粉絲的人了!萬一他們像當初程寒山的粉絲一樣,跑我直播間在鬧怎麼辦!”
程寒山就是那個走錯直播間,給趙施施打賞后衝上熱搜的男藝人。
金闕曉搖頭,試圖繼續解釋:“我倆鐵兄弟,這麼多年了,那麼多照片、視頻,不也沒人吃我們cp么,怕什麼。”
對。
這是最讓趙施施生氣的地方。
她和金闕曉合作過那麼多次,不乏有些曖昧動作眼神戲之類的,但網上所有人都在磕兄弟情,沒有一個人站出來表示看到他們兩個之間有愛情的火花。
難道是她趙施施,不夠有女人味嗎?!
趙施施:“避嫌!避嫌你知道嗎?!言言,我倆一起拍!美美的姐妹合照!”
趙施施衝過來,舉着手機就想和溫言言一起拍照,拍了幾張后,裴野偷偷側身,入了鏡。
裴野聲音清冷:“拍合照。”
時間一晃而過,他們在天在水的小年夜,拿着仙女棒一起拍過全家福,已經是半年前的事情了。
後來,金闕曉畢業的時候,畢業照里只有三個人的身影,沒有裴野。
那個時候溫言言就想着,如果裴野在就好了。
溫言言笑着看向金闕曉:“我們四個人一起拍好嘛?”說完又看向趙施施。
趙施施徹底沒了脾氣。
四個人舉着手機自拍了好一會兒,突然有個路過的小姐姐停了下來,看向趙施施問:“要我幫忙嗎?”
小姐姐一頭漂亮的粉色長捲髮,用一個鯊魚夾在腦後隨意的夾着,額前幾縷碎發迎風而動。
她穿着allblack一身黑,簡簡單單的黑色抹胸掛脖弔帶更顯直角肩,一條超級短的黑色緊身牛仔裙,配上一雙黑色厚底老爹鞋,嘴裏叼着一根烤腸,脖子裏掛着個單鏡反光機,笑着伸手就將看呆了的趙施施,手裏的手機拿了過來。
“來,都看鏡頭,看向我。”
“笑一笑呀,這位弟弟,你和身邊的女生是情侶嗎?為什麼離得那麼遠?”小姐姐突然從鏡頭后露臉,看向裴野笑着。
溫言言看着自己和裴野幾乎快要臉貼臉了,這還算遠嗎?
小姐姐顯然是看出了溫言言的意思,這時候正好有個男生拿着貝斯走過來,和粉色頭髮的女生打招呼:“予姐,你怎麼在這兒,不去後台找我們玩嘛?”
小姐姐看了眼那個男生,然後突然又笑着看向溫言言:“這位小仙女,我給你做個示範哦。”她的聲音自帶媚骨,眼神勾人風情。
就算溫言言是個女的,都被她這麼一看,看的臉紅了。
粉色頭髮小姐姐顧予伸手對着那個貝斯少年勾了勾。
貝斯少年臉紅心跳的,嘴上說著:“幹嘛呀予姐,別玩了,要是厲哥看到了,怕是要打死我。”但他的步伐還是不自覺的走近,眼神都盯在顧予的臉上看,根本移不開。
顧予伸手就摸向貝斯少年的臉,從額前向下,一路摸到唇邊,手指輕輕帶動下唇微微翻開,然後湊到結他少年的耳邊吐氣,手也落在了少年的腰上捏了一把,側臉笑着看向溫言言:“這位小仙女,懂了嗎?”
溫言言看呆了,臉紅到發燙,裴野直接伸手擋在了她的面前。
顧予有點可惜的看着裴野:“這位帥哥,你這樣保護她,到最後憋壞的可是你自己呀。”
還被掐着腰的貝斯少年快哭了,紅着臉說:“予姐,你快放開我,要是厲哥看到了,怕是真的要把我殺了!”
顧予又掐了一把,無所謂道:“你還怕他?還是姐姐掐的不舒服呀?”
貝斯少年紅到耳根子。
顧予又問了一遍:“舒服不舒服呀?”
被捂住臉的溫言言聽到這話,也跟着紅到了耳根子。
裴野一把將人轉個身,伸手就將溫言言的臉埋進自己懷裏,按着她的腦袋,抱得緊緊,然後神色冷酷的看向顧予。
貝斯少年多少還是有些太年輕了,沒忍住誘惑說了一句:“舒服……”
然後就被顧予一把放開。
只見顧予一臉興奮的伸手就把趙施施的手機扔了回去,拿起掛在脖子裏的單反,直勾勾的對着裴野按下了快門。
“這張照片完美!”
懷抱嬌羞少女的冷酷男人,一臉要殺人的表情看向鏡頭。
顧予毫不在意裴野的神色,只關注着自己鏡頭裏的照片,十分滿意:“謝啦!要照片就去官方雲博找啊!”說完頭也不回的輕鬆走人。
貝斯少年捂着臉,大喊着:“完了完了,我他媽剛剛說了什麼,這下回去豈不是要被厲哥打死,我現在跑路還來得及嗎!”
說著說著也走了。
小插曲結束,趙施施獃獃的看着剛剛發生的一切,然後一臉震驚的看向金闕曉:“要是我沒認錯的話,那個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樂隊弟弟收割機——顧予姐姐!”
金闕曉對樂隊不是很熟悉,想了半天,艱難點頭:“應該是的吧。”
傳言有一年輕貌美女富豪,沒別的愛好,就喜歡和樂隊的帥氣弟弟們做朋友。
但,justfriend。
曾經有過一段視頻,風靡整個樂隊圈,就是顧予看着鏡頭,眼神極度勾人:
【我只想和弟弟們做朋友,給他們買各種奢侈品;
但不想弟弟做我男朋友,更不可能讓男人管着我。】
女人姿態隨意的坐在酒吧沙發上,周圍圍繞着各色帥氣弟弟們,目光全都落在顧予的身上。
還被裴野強行按在懷裏的溫言言,此刻根本聽不到趙施施和金闕曉的對話。
她的耳朵里,只剩下一種聲音——裴野的心跳聲。
砰砰砰。
很快。
和自己的心跳一樣快。
溫言言腦海中浮現出剛剛顧予手指劃過結他少年眉眼的時候,她就聽到了裴野在耳邊說了一句:“這個你會,不用學。”
溫言言的腦袋在那個瞬間就炸了!
炸了!
我的天!
所以剛剛來的路上在車上,裴神是在裝睡嗎!
那她偷偷摸人家——
溫言言此刻只想一直呆在裴野的懷裏,根本不敢抬頭看他的臉!!!
·
夜色降臨。
即將開啟音樂節的最高潮,主持人宣佈壓軸樂隊“我見銀河”即將出場的那個瞬間,全場立刻就被點燃,所有人都歡呼跳了起來,開始沸騰狂歡!
“我見銀河多嫵媚!”
“銀河見我要宿醉!”
“我見銀河yyds!”
“厲哥超帥——”
“厲哥——”
……
儘管舞台上還沒有人,但台上的人已然瘋狂。
溫言言等四人早就收起了野餐必備格子布,避開人群,跟着出來接裴野的朋友,走向一側貴賓席位。
溫言言被裴野拉着手腕跟着走,但人群實在是太多了,沒一會兒溫言言就被甩在身後,只有手被裴野緊緊拉着,而中間已經有好幾個人了。
裴野立刻停了下來,扒開人群,走到溫言言面前,摟住她的腰,將溫言言整個人輕輕抬起,180度轉了一圈,讓她走到了自己前面。
然後裴野雙手靠在溫言言腰間兩側,替她擋開眾人。
四人終於到了傳說中的vip席位。
在舞台的側邊,與主區之間有些隔離。
沒有座位,還是站着的。
那人對着裴野說:“裴哥,事情都已經安排好了,什麼時候上台?”
“嗯?”溫言言好奇抬頭看過去。
上台?
什麼上台?
還有上台環節嗎?
vip待遇這麼好?
裴野眼神給到了金闕曉,金闕曉立刻心領神會,將人帶到了旁邊,也不知道說了些什麼。
……
周圍人聲鼎沸。
裴野雙手扣着溫言言的腰,將人扣在懷裏。
溫言言臉紅着,但好處是她是背對着裴野的,而且她看到周圍好多對情侶都是這樣的動作,讓她放鬆了很多。
畢竟——他們在假裝情侶是不是?
這個時候裴野的手機突然開始震動。
裴野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正準備放開溫言言的手,旁邊就有人沖了過來,笑着打鬧。裴野又重新扣緊,還微微換了個角度,避開那幾人。
然後接通了電話。
音樂節很吵,但幸好這個樂隊還沒有登場,處於中場休息階段。
裴野將電話緊緊貼着耳朵,還是能夠聽見的。
他試着喊了幾聲溫言言,對方沒有給出反應,裴野放鬆了,直接接起了電話。
“趙博,我不打算去。”
“真的不用再考慮了。”
“好的,再見。”
……
電話很快就掛斷了。
裴野又重新將手機放到了口袋,繼續抱着溫言言。
在喧鬧的音樂節現場,若有若無的梔子花香。
他背對着溫言言,看不清楚她的神色。
樂隊終於出場!
我見銀河樂隊共4人,主唱厲星塵帶着結他站在舞台中間時,全場沸騰歡呼!
溫言言一反常態的跟着周圍的人一起跳起來大喊,儘管她連台上的人長什麼樣子都還沒來得及看清!
她激動的眼含熱淚,為她最愛的樂隊!
在全場最沸騰的時候,溫言言回頭跳起來緊緊地抱着裴野的脖頸,在裴野看不到的地方,突然無聲哭了出來。
周圍的人還在大喊着:
“我見銀河多嫵媚,銀河見我要宿醉!”
“厲星塵!”
“厲星塵!”
……
樂隊連續唱了五首節奏感很強的原創搖滾,直接將整晚的情緒頂到了最高潮,音樂無國界,帶動着在場每個人的心跳!
節目單里規定的五曲結束,舞枱燈光瞬間暗淡下來,四人鞠躬,謝幕收場。
全場關注戀戀不捨,此起彼伏的喊着:
“安可!安可!安可!”
“安可!安可!安可!”
……
這是在規定演出結束后,在場觀眾覺得意猶未盡,就會大喊“安可”,意思讓演出者可以再多表演幾首歌曲,重新返場。
舞台暗淡了下來,溫言言在趙施施解釋完“安可”的意思后,也乖巧的等着。
剛剛金闕曉喊着裴野說有點事,兩人神秘兮兮的走開了一會兒。
溫言言趁亂擦了眼淚,過了一首歌的時間,見裴野還沒有回來:“他們去幹什麼了?”
趙施施無所謂道:“管他們幹嘛,看舞台呀!安可——”她也跟着喊了出來。
但沒有裴野在身邊,溫言言總有些不太安心,連對樂隊是否會出現繼續續場都沒了什麼興趣。
這個時候,舞枱燈光重新響起,月光舞廳四人真的返場了,一段輕快的旋律響起!
全場歡呼!
厲星塵站在舞台中間,握着話筒:“接下來這首歌是個特別的環節,將和一個特別的朋友一起表演——”
音樂前奏跟着響起,全場爆發更加激動又熱烈的尖叫!
我見銀河是搖滾樂隊,他們的歌曲風格一向比較燥,但真正讓他們出圈的卻是幾首浪漫的小情歌!
那幾首歌,觀眾都瘋狂喜歡,但隊長厲星塵幾乎從不當眾表演,不管觀眾怎麼鬧都沒用。
而今天,破天荒的選擇了我見銀河當年第一首出圈作品,也是溫言言最喜歡的《你是人間理想》!
因為當年裴無妄的電影演繹,這首歌幾乎成為了無數觀眾心中最佳的告白曲目!
隨着音樂的響起,後台輕輕走出來一個人,厲星塵抱着結他走到旁邊,將話筒的位置讓給了對方。
溫言言瞪大了眼,難以置信!
此刻站在舞台上的居然是裴野!
“他他他——裴野!”溫言言震驚的抓着趙施施的胳膊。
趙施施也跟着誇張的:“啊啊啊是裴神,他想幹嘛呀?”然後一臉激動的看向溫言言。
溫言言怎麼知道!
她現在有些慌亂。
裴野的出場讓台下又一陣沸騰,畢竟超高顏值的陌生帥哥,總能激起荷爾蒙,他往舞台中間輕輕一戰,開嗓驚艷眾人。
旁邊觀眾大聲尖叫,顯然是被迷住了:“這新出現的小帥哥是誰啊?不會是我見銀河的第五位成員吧!我見銀河不愧為頭牌聚集地,個個顏值都這麼高的嗎?!”
裴野清了清嗓:“你曾經告訴我,最喜歡的場景就是那部電影中,主角在台上唱歌告白。而今天,我想為你重演這首《你是人間理想》——溫言言。”
全場一陣歡呼,有人吹着口哨!
在那部劇里,裴無妄演的是一位參加學校樂團的歌手,在學校的晚會上唱着這首歌和女主告白!溫言言有提到過很喜歡這個場景!
“穿過人群熙攘
迎面逆光散落的詩章
世間還是一如既往充滿迷茫
直到與你猝不及防相逢一場
從此在夢境中織網有了痴妄
想和你看極光攜手遊人間四方
想和你去遺忘世間所有名利場
你的溫柔如翅膀
帶我啟航駛向四方
從此有了抵抗一切的力量
你是人間理想
是我的如願以償
坐看夕陽此消彼長
一來一往了如指掌
所謂痴妄不過虛驚一場
難以抵抗唯恐大夢一場
難以抵抗你是人間理想
是我的如願以償
從此靜靜細賞
走向夕陽
……”
一曲終了,全場掌聲熱烈!
夢回2018年的那個夏天,很多粉絲都是通過那個電影認識的我見銀河,雖然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們還是小眾樂隊,但多年間與粉絲之間建立的情感聯繫已然足夠深厚。
突然有個男聲在人群中撕裂着嗓音大喊:“我見銀河!我要聽你們唱一輩子的歌!”
隨着這一聲大喊,全場再度進入高潮!
台上彈着結他的厲星塵重新走到話筒前,輕輕敲了兩下。
全場瞬間安靜下來。
厲星塵沒有說話,又退後幾步,四人又彈奏起這首《你是人間理想》作為背景音樂,全場靜靜地看着坐在台上高腳凳上的裴野。
“啊啊啊這個小帥哥好帥啊!”
“有人已經將視頻上傳到雲博了,萬萬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在我見銀河的現場看到人告白!搖滾樂隊搞起浪漫真的是無人能敵啊!”
“有人知道這個小帥哥是誰嗎!長得好眼熟啊!”
……
裴野握着立式話筒,隔着人海一眼鎖定了溫言言。
他輕聲說著:“明天、後天、大後天,我可以和你一直約會嗎?直到地老天荒,宇宙盡頭?”
全場又是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溫言言捂着唇,紅着眼!
裴野在告白,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在和她告白!
這是溫言言在夢裏都不能想過的場景,那麼優秀的一個男人,此刻藉著別人的舞台,只為了完成她夢想中的場景重現。說著情話,問她願不願意?
願意啊!
怎麼可能不願意!
溫言言在心底吶喊着。
可是她還是在哭泣。
全場不斷地又聲音,大喊着:
“答應他!”
“答應他!”
“答應他!”
溫言言同樣隔着人山人海,目光鎖定在舞台上的裴野,少年熱血,如此美麗。
可是——
她真的很心動啊。
趙施施推着溫言言:“快快快上台去呀,我言仙女加油呀!”
這時候溫言言才發現,原來自己站着的這一片vip區域,正好有一條被隔離開,直接通向舞台的道路。
溫言言認真的看着那條路,又認真的看着舞台上的裴野。
她哭着搖了搖頭,選擇轉身。
已然淚流滿面。
對不起。
我不能答應你。
……
·
夜晚,藍色跑車穿過街道,一路奔向郊區的小公寓。
車上四人安靜如雞,再也沒有來時路上的歡聲笑語。最後還是金闕曉放着電台音樂,才勉強不讓人窒息而亡。
到了公寓,其餘三人下車,裴野直接換到了駕駛位便打算離開。
趙施施拉着金闕曉,催促對方趕緊上去,怕裴野這個狀態出什麼意外。自己又趕緊過去扶着哭到眼腫的溫言言。
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趙施施仍然選擇無條件的站在溫言言的身邊。
溫言言輕聲說了句謝謝,卻在跑車發動引擎后,第一時間攔在了前面。
她隔着車窗,小聲的說:“裴野,我們談談好嘛?”
裴野仍然記得在場的那個搖頭,他思緒很亂,不是很想聊:“改天吧。”
溫言言死死的抓着車窗不放手,但是她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有些事情不能隔夜。
就像上次唯一的一次產生矛盾,隔了夜后,兩個人好幾天沒有聯繫。
那個感覺很不好,特別不好。
溫言言不想再重複一遍。
溫言言:“求求你了,裴野。我們聊一聊好不好?”
·
這是她第一次說出“求你”這樣的字樣。
雖然溫言言比較社恐,性格一直很軟很乖的樣子,但裴野知道,溫言言本質上其實是個很要強、不服輸的女生。
能做的事情都自己做,能努力的地方就拼勁全力。平日裏乖巧可人,但緊要關頭,她比誰都能冷靜面對處理。
裴野掙扎再三,直接下了車。
“你想怎麼聊?”他低頭,面無表情的看向溫言言。
最後溫言言還是將裴野帶回了公寓,兩個人。
私人空間總是讓人有些安全感,而且溫言言想起來公寓的冰箱裏,還有上次趙施施來控訴金闕曉的時候,帶過來的酒。
溫言言直接從冰箱取出酒,想也不想的猛灌了一大口。
裴野就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玩着手機,不說話。
“裴野。”溫言言走到沙發對面,席地而坐,坐在了柔軟的長毛毯子上。
有一次裴野就是這樣坐在沙發上,溫言言坐在對面毯子上,同樣的場景,那個時候剛認識裴野沒多久,對方坐在那裏仔細的算着什麼,而溫言言則在對面,偷偷地將這個場景畫了下來。
裴野“嗯”了一聲,並沒有抬頭,眼神還是落在手機上,但耳朵一直都豎著。
溫言言確信。
她深呼吸了一口:“我打算出國了。”
裴野手中的手機突然一抖,直接摔在了地上,在夜晚的小公寓,發出刺耳的聲響。裴野卻看也不看地上的手機,抬頭驚訝的看着溫言言:“你說什麼?”
溫言言將那天牧衡和她說的話,大致複述了一遍。
溫言言:“我查了一下這個學校進修,還是挺不錯的,而且牧先生也答應只要我能從這個學校畢業,就可以簽約M,這是個很好的機會,我不想錯過。”
溫言言說這段話的時候,神色冷靜,語調平和,絲毫沒有緊張感。
裴野輕聲問:“去幾年。”
溫言言:“三年。”
裴野:“什麼時候走?”
溫言言想了想:“下個月。”
沉默了很久,裴野又問:“你早就決定了。”
溫言言點頭:“那天比賽結束的時候,牧先生問我,我就直接答應了。”
裴野輕笑了一聲,靠着沙發,他垂眼看向溫言言:“你就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嗎?”
溫言言的心跳刺痛了下。
裴野:“還是說,我就是無聊路上的一個玩伴,根本無所謂?”
溫言言脫口而出:“不是的!”
裴野很重要。
但,正是因為裴野重要,所以她才更不知道怎麼處理才是最好的。
溫言言冷靜了一下,又重新開口:“裴野,你知道網上有那種段子嗎?就是說高三學生為了喜歡的人,放棄好的高校,陪着去讀普通高校,會後悔嗎之類的。”
裴野沒說話,靜靜地看着她。
裴野的目光穿透力太強,本就常常無情的桃花眼,此刻更是隔了一層風雪。溫言言努力平復心情,才能與這雙眼睛對視。
可是這雙眼——眼神真的太冷漠了。
溫言言突然哽咽:“通常有過這種經歷的人,最後都會無一例外的後悔。裴野,人不能為了愛情,就放棄了全部。我有我的追求,你有你的夢想,我們都有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又為什麼……為什麼要為了彼此而放棄呢?”
溫言言說到最後,再也沒有忍住哭了出來。
我們就不可以,一起奔向更好的未來嗎?
裴野突然一頓,俯身湊近,他有點猶豫地問:“在音樂節上你聽到了那個電話?”
溫言言知道說出這段話的自己,其實很沒有底氣。
她當初之所以選擇在畫畫這條路上再努力一把,去參加什麼M畫廊的比賽,去要得到什麼簽約的名額,都是因為裴野而已。
她想要努力跟上些他的步伐,讓自己能夠被他看到而已。
所以牧衡在提出這個建議的時候,溫言言起初歡喜,後來困惑,那個時候她內心已經很清楚自己和裴野之間只存在一張隨時可以捅破的窗戶紙了。那麼既然已經可以擁抱他了,那條路還有必要去追求嗎?
她想去,又不想去。
反覆糾結。
直到——
她聽到了在人潮擁擠的音樂節現場,裴野抱着她時接的那個電話。
雖然周圍人聲鼎沸,但溫言言的全部精力都不自覺的放在了裴野身上,她感受到了手機震動的聲音,也聽到了裴野拿起手機,斷斷續續的聽到些細節,也大致猜測出的內容。
容大的老師表示因為上次M321星球的項目,在國際上反響很大,國外有個研究所希望能夠借裴野過去兩年,參與一個國際項目。
老師在電話里不停地強調這個機會很不錯:
【裴野,這個項目,不是你剛進大學時就想要得到的機會嗎?為什麼現在要放棄?】
是啊。
為什麼現在要放棄?
當年你為了拿下青雲獎,能夠休學一整年在家做研究,你對宇宙星辰無比熱愛,可以日日夜夜呆在天文台與實驗室,現在又是為了什麼而放棄這麼好的機會呢?
但他想也不想,直接拒絕了。
溫言言在音樂節現場,偷偷泣不成聲!
為了裴野想也不想的直接拒絕。
為了自己反反覆復的糾結猶豫。
也為了這樣的自己與那樣的他。
……
人的一生總會面臨數萬選擇,但真的沒有一刻是能夠兩全的嗎?
溫言言希望,裴野能夠得到他應當得到的一切,為了他最初的夢想一路向前。而自己不應當成為那顆絆腳石。
溫言言繼續哭着,沉默沒有說話。
裴野突然明白了些什麼,他從沙發上起身,抽了幾張紙,半跪在地,輕輕地替溫言言擦了擦眼淚。
“別,別哭了好么。我答應你。”他輕聲說著。
少女的哭泣,讓他的心煩躁。
裴野:“溫言言,真的,別哭了。”
裴野:“我會去,你也會去。雖然是兩個不同的國家,但至少時差少了很多,是不是?”他伸手將人摟進了懷裏。
裴野:“明明被絕告白的人是我,為什麼反倒我我過來安慰你呢。”
而懷裏的溫言言,緊緊抱着裴野的腰,哭得更加凶了。
兩年、三年,這般時光,溫言言根本不敢想像會發生多少事情,不敢想像她與這個男人之間的路,還能不能走下去。
她有太多害怕。
但她更不想,因此耽誤裴野的人生。
·
“你就因為這個拒絕了裴神嗎?”趙施施躺在沙發上,神色落寞,顯然又是為了別人的愛情而傷心的一天。
溫言言點頭:“我不能讓裴野為了我放棄他的追求,我也不應該為了裴野放棄我的事業。所有當下看似為了愛情而做出的偉大犧牲,日後也很有可能成為感情路上最大的攔路虎。”
就像那些為了愛情選擇犧牲自己的人,若是一路順風也就罷了。但凡遇到點不測,當時的無私犧牲,便很有可能成為日後的道德綁架,會加快愛情土崩瓦解的速度。若日後真的失去了愛情,會更加忿忿不平,悔不當初。
溫言言或許願意自己承擔風險,也願意自我犧牲,但將這個人換做裴野,就不行。
趙施施:“為什麼他就不行,他裴野又不是金子做的啊!”
溫言言笑着,一臉溫柔:“因為我自私呀。”
因為我喜歡的,就是那個站在容大開學典禮上,對着鏡頭說出不做鋪路石,而要拿諾貝爾獎的男人。
她一定要,讓他永遠意氣風發。
“切。”趙施施聽來聽去也聽不明白,但有一點聽得很清楚,“不管怎麼樣,我覺得我言仙女你這個決定是正確的!你去深造,一分錢不出,回來還能簽約M畫廊,直接作品身家就是百萬起步了!這麼好的機會,怎麼可能為了男人放棄!”
“姐妹聽我的,只要有錢,什麼男人找不到!一個裴神算什麼,千千萬……”說道這兒趙施施頓了下,“千千萬個裴神可能有點困難啊——但無所謂啊,咱有錢了去養小鮮肉啊!啊也不對,裴神好像也是小鮮肉……”
溫言言直接被逗樂了,一洗這幾天的疲憊。
“哎呀,總之我支持你!去深造!搞錢才是正經事!”
趙施施打趣着,一個翻滾就從沙發上彈了起來,非常誇張的做了幾個加油的動作。
“姐妹齊心,一起搞錢,單手開起法拉利!”
溫言言:“嗯!”
兩人愉快擊掌!
·
出國前溫言言又回了一趟天在水,和父母說了下情況。
母親趙雅端坐在紅木椅子上,依舊儀態典雅的穿着旗袍,端着茶水輕抿了一口。
趙雅:“你選擇了合適你的路,當初是媽媽錯了。”
錯在高中的時候燒掉溫言言所有的畫,錯在高考志願的時候,逼着溫言言填寫計算機。幸好姑娘足夠勇敢與堅持,最後還是走上了這條,這條她喜歡的路。
趙雅:“看到你開心,媽媽真的很高興。言言,你能原諒媽媽嗎?”
溫言言笑着點頭,過往記憶早已模糊,當下與未來,才是她的方向。
再回到容和,收拾行李打包,一部分已經寄回了老家,一部分會跟着她去往未知的國度。溫言言將一些未開封的零食、飲料全都一趟又一趟的送到趙施施家裏,又翻出一些小擺件,讓趙施施隨便挑。
趙施施突然指着一個很像地球形狀的小枱燈:“這個好可愛啊!是不是上次你給我看的那個滿天星辰?!”
溫言言一把將M321星球燈抱在了懷裏,小聲說:“這個不行。”
“哦——”趙施施立刻秒懂,“裴野送的吧!”
這個是M321星球被發現后,裴野的朋友做的紀念物,枱燈做成了M321形狀,在夜晚打開,會散出星星點點,其中就有那顆遙遠的星球。
溫言言輕輕點頭,將M321放進隨身攜帶的旅行箱。
溫言言有時候晚上睡不着,或者畫畫沒有靈感的時候,就會點亮這個燈,只可惜還沒有和裴野一起欣賞這片人造星空。
但她和裴野各自有一個。
一想到可以共同看一片星空,溫言言就很開心。
萬事具備準備離開的時候,裴野突然給她發了信息:
【你之前的小組作品,M已經準備好了展廳,要一起去看嗎】
·
溫言言有些意外,這條消息居然是裴野告訴她的。
之前的小組作品,是溫言言那麼多作品中,唯一被牧衡選中作為展覽的。但展覽準備時間很長,預計的公開展覽時間,那個時候溫言言人已經到了國外,在上課了。
所以原本她已經不做期待。
沒想到,裴野拿到了內部提前看展的資格。
不過——
或許不是提前看展的資格。
溫言言又一想,自己作為作者都沒有這樣的資格,裴野又怎麼會有呢?
或許是因為桑檸,聽說牧衡是她的小叔叔。
溫言言搖了搖頭,沒多想,回復了一個【好】字。
她本就想在離開前再見一面裴野,正愁着不知道找個什麼樣的理由,這時候機會就送上門來了。
趙施施在旁邊還挑選着小擺件,看文言言笑得一臉春心蕩漾,她立馬湊過來:“哇喔寶貝,發生了什麼事呀這麼開心。”
溫言言依舊笑着:“施施,幫我化個妝吧!”
趙施施聽到這話,開心要命。
“難得我言仙女主動要求打扮!必須拿出看家本領啊!”
·
再次出現在M畫廊門口,溫言言有點時空錯亂的感覺,時間過得太快了。
今天她是自己坐地鐵過來的。
裴野最近也在對接國外的研究機構,在準備相關材料,很忙。
溫言言來得早,先參觀了M畫廊,果然之前比賽的畫展都還沒有對外開放,還在佈置中。等了一會兒,裴野就到了。
裴野看着溫言言,輕聲說:“走吧。”
工作人員帶着裴野和溫言言朝里走,來到一間房間門口:“室內比較昏暗,請注意安全,最好相互牽着走比較好哦。”工作人員語氣很溫柔。
溫言言下意識就說了謝謝,然後發現自己的手被裴野牽起。
溫言言有些驚訝,抬頭看向裴野。
往日裏裴野一般都是抓着她的手腕,極少牽手。
他的掌心溫熱,指尖有薄薄的一層繭,他的五指緊扣,緊緊得牽住溫言言的手,可卻背對着溫言言,背部挺直,看不清神色。
進入展廳,溫言言輕輕地扣住牽手的五指,回應他的溫柔。
展廳一片漆黑,不一會兒燈光亮起,牆上出現了溫言言熟悉的金字塔、荒野與玫瑰,少年和少女。
整個畫面與動畫效果,以及場景佈置都重新被M畫廊的策展人優化了一遍,整體流暢度比參賽時期高出不少。
溫言言認真的看着這一年來,一路比賽走過的作品。
一幅幅,每一幅,都與身邊的人相關。
從少年抱起少女站在金字塔頂端,到少女與少年並肩屠殺惡龍。
溫言言也看到了自己一路以來的進步,也認識到了身邊少年是多麼的優秀。
越是優秀,她越想要守護。
溫言言牽着裴野的手不放,同時轉身給了他一個擁抱。
溫言言輕聲,似在撒嬌,又似在抱怨:“畫裏的少年,都是你。”
裴野單出一隻手,摸着溫言言的頭,輕聲“嗯”了一聲。
溫言言吸了吸鼻子:“被你抱起看金字塔頂端的風景很美,但我更想憑藉自己的能力,和你一起看。”
裴野又輕聲“嗯”了一聲,沒有多話。
溫言言卻無聲哭了起來。
“裴野……”
“嗯。”
“會有那麼一天嗎?”
裴野沒有回復。
溫言言緊張的抱得更緊了,她這段時間一直都有在反思,在想自己會不會做了一個讓往後餘生都後悔的選擇,害怕這樣的幾年時光,大家都會不在原地。
不對。
裴野當然不會在原地。
他一直都在以常人無法理解的速度進步着。
他是17歲就能拿下青雲獎,22歲提名諾貝爾,23歲被國際項目組選中的天文之光!
但溫言言也不會在原地。
她也一直在努力。
裴野輕聲笑着,他也將擁抱變得更緊密:“你這幾年欠我的戀愛體驗,我遲早會要回來的,溫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