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敞開的窗子，午後陽光傾斜進來，照耀在艾婭鹿的金色捲髮上，光華奪目。
她微垂着腦袋，視線緩緩落在自己的右手上。
那是一團不怎麼明亮的——聖光。
艾婭鹿在轉生之前，是光明神殿的聖女，她本該跟它一起沉入黑暗中，不知為何會出現在這裏。
這是個沒有神明的世界，卻有着極其匪夷所思的智慧成果。
艾婭鹿現在是殘障人士，雙腿被蟲族的毒液浸泡導致神經壞死，無法離開輪椅。
她行動不便，又覺得沒有那麼不便，因為輪椅太高級了。
她從未見過，能夠一鍵自行啟動車輪子的座椅，遇着門檻或台階，具備懸浮跨越的功能，只需多消耗一些晶石能源。
敲門聲忽然響起。
她收了聖光，抬眼看向門口，“請進。”
來人是艾明舒，他剛從外面回來，手裏提着草莓味的營養液，“看爸爸給你帶了什麼。”
艾明舒笑着走進來，詢問艾婭鹿今天的心情如何，看着女兒因瘸腿休學而越來越沉默，他很擔心。
“我沒事了，現在很好。”艾婭鹿無法告訴他，他真正的女兒已經不在，這對一個努力生活的父親來說，是個打擊。
艾明舒果然高興，把草莓味營養液放在她桌面上，說道：“我那幾盆蔬菜差不多該出售了，會立即湊出學費，讓學校保留你的學號。”
艾婭鹿看他一眼，抿抿嘴角：“我這樣子，要繼續休學，留着學號也是浪費錢。”
原主是罕見的光系能力，被聖瑪爾塔格外錄取，這所學校是帝國數一數二的，位於首都星，費用並不低。
本來艾明舒完全供得起女兒上學，他是木系能力，家裏有一塊良田供他產出。
在這種土地大面積遭受輻射的環境下，人類以營養液為食，蔬果花卉都價格高昂，一塊良田足夠養活他們一家子。
可是艾婭鹿出現了意外，雙腿神經壞死，花掉了大額治療費，艾明舒不得不賣掉良田與房子，給她買個功能齊全的輪椅。
他是想給她裝假肢的，目前的醫療水平，蟲族毒液和輻射病最為棘手，幾乎沒有痊癒可能。
但孩子死氣沉沉，顯然一時間接受不了冷冰冰的金屬義肢。
“艾婭鹿，不要擔心錢的事。”艾明舒的語氣溫和：“我們期待着你從聖瑪爾塔結業的那一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他這樣說，艾婭鹿還是無法釋懷。
艾明舒今早去比勒爾星跟大伯借錢，這會兒隻字不提，可見是結果不如預想。
他們現在居住的地方，是帝國專門提供給病患家屬的免費資助房，位於麥克米矮星。
這顆小星球是帝國軍從蟲族嘴裏奪回的，污染嚴重，土地可用率極低。
在沒有礦產之類稀有資源的情況下，國家抽不出人手來凈化改造它，便派人清理出一部分，建立免費房屋，用來容納貧困的病患家屬。
來到這裏的居民都是走投無路，消費能力極低，連個商店都沒有，更別說學校或者醫院了。
艾明舒沒有久留，放下話轉身出去，他在家裏照顧兩個孩子，接了一些組裝零件的手工活。
窄小的上下兩層樓，隔音效果不怎麼樣，能聽到樓梯口傳來艾駱非的小聲詢問：“姐姐心情好些了么？”
“她看起來很不錯，”艾明舒神態輕鬆，拍拍兒子的腦袋：“下次給你也帶一個草莓味營養液，好么？”
“我不用的……”
艾駱非拒絕的聲音，伴隨着遠去的腳步聲越來越小，直至聽不見。
艾婭鹿垂眸，掃一眼桌面上的草莓味營養液，忍不住搖頭。
她伸出手，再次查看自己的能力，可以驅除黑暗、邪祟與疾病的聖光，因為缺乏信仰之力，此刻光芒微弱。
暫時無法靠它治好雙腿，但或許……可以先進化一小塊土地，改變一下拮据現狀。
*****
第二天早上，艾婭鹿直接對艾明舒提出，想去外面凈化一塊土地試試。
這話說得突然，引來父子二人齊齊注視。
艾明舒驚訝又歡喜：“凈化？你已經掌握了凈化土地的技巧了么？”
帝國里的光系能力極少，他們都被安排去凈化系，雖然凈化範圍極小，完全比不上人類研發的儀器，較真說來是個罕見且略為雞肋的能力。
但……聊勝於無。
艾駱非一直以此自豪，他雙眼亮晶晶地讚歎道：“姐姐真棒！果然聖瑪爾塔的學生都很厲害！”
他沒有說，聖瑪爾塔是他的夢想學府！
“多謝你相信我，”艾婭鹿朝着弟弟笑了笑，她並不信誓旦旦去保證什麼，只道：“我想試一試。”
“那從今天開始，我抽空帶你四處轉轉吧。”艾明舒不多猶豫，一口答應下來。
他不求結果，尋思着給女兒找點事情做就好，每天出去走動一趟，她會逐漸開朗起來的。
艾駱非連忙表示：“我也要去！”
艾婭鹿的指尖微微一動，來自於旁人諸如欣慰喜悅感激之類的正面情緒，都會化作她的信仰之力，讓她的聖光更加明亮。
這其中，或許還有弟弟相信的力量。
吃過營養液，艾明舒把他的那些盆栽蔬菜出售了，有幾千星幣的進項。
艾婭鹿在一旁默默圍觀名為‘快遞盒子’的小機械人，它能獨自把貨物送到買家手中，且速度超快又保鮮。
“走吧，你還沒去河邊看過？”艾明舒在前頭給艾婭鹿帶路。
自從搬來這裏，她鬱鬱寡歡不肯出門，現在正是介紹的機會。
艾明舒叮囑道：“麥克米矮星的魔植妖獸全被清理過了，基本不會有太大危險，不過還是要警惕，野外會長出新的魔植。”
這種通常是不成氣候，很容易對付。
艾婭鹿點頭：“我會小心的。”
她放眼望向前方廣闊的土壤，光禿禿的散發著黑氣，不見樹木，雜草也寥寥無幾。
這便是被輻射污染的土地。
它們得不到凈化處理，無法耕種農作物，即便是野生雜草，也大概率會因為輻射而變異。
艾明舒先行一步，把艾婭鹿要路過的地方先清理乾淨，有零星幾棵幼小的變異魔植。
“就在這裏吧，”艾婭鹿叫住他，道：“距離近一點，方便爸爸種植。”
艾明舒停了下來，回身看艾婭鹿準備怎麼做，他有點好奇，還有點緊張。
光系少見，實際作用並不是很大，特別是女兒還沒從學校畢業呢……
艾婭鹿也不多話，她緩緩伸手，柔軟的掌心向上，一團光芒逐漸聚集，乖巧地窩在她手心。
這一刻，並不刺眼的光照拂着她的金髮，純凈而又溫暖。
那團光很快就消散了。
艾明舒看不見土地上的黑氣，它們被擠壓被驅逐，在光照之下潰散，不見蹤影。
艾婭鹿的聖光差不多用完了，她打量着自己凈化的這塊土地，面積並不大。
“結束了么？”
艾明舒蹲下來，用手觸摸土地，他們沒有輻射測試儀器，仗着自己是木系，對泥土的感知程度較為敏銳，倒是能判斷一二。
——這塊土地確實變成可以耕作的良田了！
艾明舒瞪大眼睛，無比驚喜：“艾婭鹿你做到了！”
在知道女兒是光系后，他馬上去查了許多資料，還未見過有這樣顯著的凈化效果，否則它也不會被說一嘴‘雞肋’了。
可見女兒擁有極大的天賦！甚至不輸那些造價昂貴的龐大儀器！
艾明舒非常激動，一瞬間更加堅定自己要保住她學號的決心。
失去雙腿算什麼，裝上假肢一樣橫行無阻，只要不去跋山涉水，她和正常人並無區別。
艾明舒檢查了一番，被凈化的土地差不多有八平米大，可以開一個菜園子！
他興奮地來回走動，已經開始盤算如何利用這塊菜地種植生錢了，不論是學費還是假肢，都不便宜。
艾婭鹿撿起他除掉的那幾株幼嫩的魔植，用剩餘的一點聖光，凈化了它們。
這尚且不成氣候的小魔植，頓時化作普通植物。
“爸爸會烹飪么？”她扭頭詢問艾明舒。
“什麼？”艾明舒一愣。
艾婭鹿道：“我不喜歡草莓味的營養液，想吃野菜。”
艾明舒順着她的眼神，看向她手裏的魔植，“艾婭鹿，你該不會是想……？”
他的眼眶頓時濕潤了，因為自己無能，沒法提供更加優渥的生活，害得女兒都要啃魔植了嗚嗚嗚……
艾明舒哭了，艾婭鹿沉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