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祁月白說要休息一段時間,真的非常果斷地切斷了所有和公司的聯繫,除了固定的那半個小時,其餘時間公司來的電話一律不接。
這幾天他帶着祁讓去了以前就讀的中學,聯繫了以前的老師見面。
所有老師都還記得祁讓,而且明顯還很喜歡他,說了不少以前祁讓做過的印象深刻的事,在他們的口中,祁讓是一個聽話懂事且十分善良的孩子。
祁讓的心總算是漸漸放了下來,拜訪完最後一位初中的班主任唐老師,走出校門,他感覺壓抑了許久的心情突然鬆快了許多。
“原來我真的不是陸北說的那種人。”祁讓有點感慨,轉頭問身邊的祁月白:“你有見過陸北嗎?他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祁月白眼睛微眯,回道:“見過。”
在讓讓脫光躺在他的床上之後,他特意去學校見了讓讓都交了些什麼朋友,也就是那個時候,他第一次見到了陸北。
陸北高中的時候屬於人緣很好的那種人,不過又和讓讓的人緣好不一樣,讓讓好在能讓別人很親近他,而陸北,則是好在太會做人,走到哪裏都能吃得開。
他對外的形象大概是普通幸福家庭培養出來的活潑開朗自信的孩子,但祁月白一眼就能看出來,他強裝出來的自信,其實在掩蓋貧窮家境帶來的自卑。
他的自卑很可怕,妄圖在不動聲色間把所有人踩在腳下,讓讓應該是他最嫉妒的存在。
祁月白眼睛微眯,淡漠地評價道:“那些他曾經說出來的詞語,用在他身上很合適。”
祁讓回想了一下陸北對他的評價,眉心微皺,“李老師說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也沒見過我們鬧矛盾,那他為什麼要跟江水心這麼說我呢?”
“他嫉妒你。”
“啊?他嫉妒我什麼?”
“讓讓,你身上有一切值得人嫉妒的良好品質,不必懷疑這一點。”
祁讓:“……”如果能吃能睡算是什麼良好品質的話,那他確實如哥哥說的那樣完美。
他無奈地想,這大概就是情人眼裏出西施吧,真是沒辦法。
進入十月中旬,氣溫又降了一波。
一場綿長的小雨過後,喧囂的世界好像突然安靜了不少,空氣中都透着安寧的味道。
祁讓打開日曆小算了一下,發現再過兩天就是十五,而且剛好和周四的專業課撞上,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禍不單行。
他點開日子一看,十五這天果然忌出行。
不去學校的事好說,哥哥可以幫忙請假,但不回老宅的事情卻沒那麼好辦,家裏的關係本來就不怎麼樣了,要是他不回去,媽媽又該怪哥哥了。
思來想去,祁讓覺得,這老宅終究還是得回。
下午,祁讓縮在二樓的畫室畫畫,一旁掛着打印出來的雲南旅遊照,很美,但他找不到感覺,畫出來鮮花沒有鮮活的生命力,反而死氣沉沉的。
他忍不住捧着臉,對着自己畫出來的東西嘆氣。
就在這時,他隱隱約約聽到樓下傳來爭吵的聲音。
祁讓的背一下挺直了,扔下筆就往外跑,打開畫室門后,爭吵的聲音一下子清晰了不少:
“因為你做的那些事情,公司里現在都要鬧翻天了,這下你滿意了?!”
好像是爸爸的聲音,光是靠聽覺,祁讓都能想像出他爸爸該是怎麼樣一張暴怒的臉,他的眼睛裏一定像是壓着一把火似的,隨時都會爆發出來。
“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
祁月白的聲音緊隨其後,不過相比起來,他的聲音要輕緩得多,理智得有些過分冷漠。
“你不明白?你有什麼不明白的?我看你比誰都明白!上次寰宇那個案子你是故意放跑的對不對?就是為了加速股東分派!我真是小看了你的狼子野心!”
“上次的事情您不是調查了半個多月,結果已經說明了一切。”祁月白淡漠的語氣沒有一絲起伏:“寰宇的案子我並未插手。”
“這種話你也就能騙騙那些沒腦子的股東,這件事要是沒你的插手,誰信?”
祁月白垂眸不語,一幅油鹽不進的樣子。
同樣的境遇落到自己身上了,祁崇運才明白雲秀為什麼面對他的時候總是暴怒不止,這種已經看破對方所有計劃卻拿不出證據,只能按照他既定的路線走的感覺,實在太過令人窩火。
“這次是我輸了,沒算到你狠起心來,連祁氏也可以棄之不顧。”祁崇運喘着粗氣,“紐匯和EVE的單子是非簽不可了,要是真的出了問題,你自己掂量好,祁氏出了問題你又能好到哪裏去?這個責任你到底負不負得起!”
祁讓已經走到樓梯處了,不過那兩人互相對峙着,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接近。
聽到爸爸這麼蠻不講理要把所有過錯都怪在哥哥身上,而祁讓又早就對爸爸前段時間的做法感到不滿,沒經過腦子細思,嘴巴一張就替哥哥打抱不平起來:
“哥哥都沒去公司,簽約的也不是他,憑什麼責任卻要哥哥來負?”
祁崇運聞言,怒目看向祁讓的方向,但凡祁讓頂點用,事情也不至於發展到現在這一步,他卻反過來還要指責他。
一直安靜站在一旁的雲秀春眼見情況不對,忍不住開口道:“讓讓,你怎麼能胳膊肘往外拐,這可是你的爸爸!”
祁讓本來還想反駁一句他只是對事不對人,但抬眼看到哥哥對他微微搖了搖頭,只得不忿地把話咽了回去。
祁崇運狠狠皺了皺眉,轉頭看着祁月白繼續道:“四爺那邊的注資你繼續去爭取,什麼時候秦四爺鬆口了,你再回公司。”
祁月白平淡地應下:“是。”
但祁讓就是覺得他哥受了天大的委屈。
秦四爺是誰,那可是奶奶都要想辦法討好的人,要讓哥哥去找秦四爺,那不是比登天還難嗎?
祁讓一向不會掩飾自己的情緒,祁崇運怎麼可能看不出祁讓的不服,氣得不輕。
“祁讓,你跟我來,我有幾句話想單獨跟你聊聊。”說罷,祁崇運轉身向外走去。
祁讓知道他爸今天得多生他的氣,不想跟上。
雲秀春滿眼祈求地拉了拉他的手,“讓讓,快跟上去啊,他再怎麼說也是你的爸爸。”
祁讓:“……”
祁讓看了他哥一眼,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跟上了祁崇運的步伐。
他還想着爸爸待會要跟他說什麼,他一定不能慫,要據理力爭,不想剛跟到車邊站定,祁崇運反手一巴掌扇過來,直接給他打懵了。
“沒腦子就算了,現在還學會吃裏爬外了!你真是被你媽慣廢了!”
祁讓失憶之後還沒受過這種委屈,話都懶得說,轉身就想走,不想祁崇運一把將他拖回來,又是一巴掌。
一連兩巴掌,祁讓被打得腦子都在嗡嗡響。
電光火石間,他隱隱約約想起,曾經的他好像也這樣不敢置信地捂着臉過。
祁崇運冷冷地問道:“現在醒了嗎?”
祁讓捂着火辣辣的臉,一字一句道:“我一直都很清醒。”
“你清醒什麼?你知道現在公司因為他祁月白已經鬧成什麼樣子了嗎?紐匯和EVE的合作風險很大,但他逼得我不得不同意簽下。一旦我這次被鬥倒了,以後公司就真的是他祁月白的天下了,倒時候誰還保得住你?”
“你今天像什麼樣子?一張嘴就差黏在他身上說話了!還敢說你清醒?你這麼多年學的東西都學到狗肚子裏去了是嗎?”
祁讓被打后思路反而越發清晰:“你的決策失誤導致股東分派,怎麼能怪到哥哥身上?”
“因為寰宇的案子本來就是他下的套!”
“可你找了這麼久,不是沒有任何證據證明這件事嗎?”
“沒有找到證據只能說明他下手乾淨!”
“誰質疑誰舉證,舉不出證就是假的。”
“蠢貨!”祁崇運被氣得不輕,最近因為公司里的事情他本來就焦頭爛額了,沒想到不知不覺中祁讓已經成了這副油鹽不進的樣子。
他打開車門,取出早就準備好的文件甩在祁讓身上,“你好好看看!你口中的好哥哥到底都瞞了你些什麼!”
祁讓打開文件袋草草翻看了一遍,額間不由得冒出一些細汗。
文件中的材料清晰地還原了過去一年——他沒有出國記錄,但是在法國那邊的學校登記顯示他一直在校且成績優異,他都沒有出國,哪來的成績優異之說?
就在這時,祁崇運解釋的聲音響起:
“之前祁月白喜歡你,想要和你結婚,但你對他沒有這方面的意思,所以老太太一手促成了你們結婚,為的就是用你拴住祁月白留在祁氏,有你在,尚且可以制衡他的野心。”
“但是,你的失憶打破了這個平衡,所以現在他行事才敢這麼肆無忌憚。說不定,你的失憶也有他的手筆在。”
“我這麼說,你還是不相信最近的事情都是他搞出來的嗎?”
祁讓艱難地搖了搖頭:“雖然我失憶了,但我可以確定,是我先喜歡哥哥的……”
“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證據也擺在你面前,你還是寧願相信他,而不是相信你的父母嗎?你身上流着我祁家的血脈,我還會害你不成?”
祁崇運這個時候是真的有些後悔了,當初就該聽老太太的話,把祁讓送到老太太膝下養着,雲秀太疼孩子,反而把他養成這麼個廢物脾性!
祁讓有點迷茫,沒有辦法說服自己信與不信,半晌沒有說話。
這樣的證據都還沒能說動祁讓,祁崇運都不得不感嘆他這個養子真是天生的弄權者,可惜不是祁家的孩子,偏生還和他們之間有着解不開的仇。
“他現在還喜歡你嗎?”祁崇運暫時放起了說服祁讓的想法,轉而問起了另一個似乎關聯不大的問題。
祁讓張了張嘴,他想要回答,但嗓子裏像是咽下了一口膠水,死死黏在一起,他發不出聲音。
祁崇運不耐煩地扯開祁讓的衣領,看到大片青紫的痕迹,露出一個不知是厭惡還是滿意的表情。
“竟然真的能套住他這麼多年,也算你還有點用。”
一樓大廳,祁月白與雲秀春面對面而坐,氣氛不比外面輕鬆多少。
“我真後悔當年把你帶回祁家……”
祁月白斂着眉目,唇角微彎,“但我一直心懷感激,謝謝你們把我帶回來,我遇到了一生的珍寶。”
“別這麼形容讓讓,你讓我感到噁心。”
“那我很抱歉讓您感到噁心了。”
雲秀春臉色更加難看,不想再同祁月白說任何一句話,光是看到祁月白那張臉,他都覺得難以忍受。
空氣沉默得令人窒息,但祁月白適應良好,優雅的面孔不見一絲焦躁,直到祁讓回來,看到讓讓臉上的紅痕,他不悅地眯了眯眼。
雲秀春反應更大,猛地坐了起來,“怎麼回事?你爸打你了?”
祁讓沒回話,徑直走到哥哥身邊,開始啪嗒啪嗒掉眼淚,委屈的模樣看得人都要碎了。
“讓讓?到底怎麼了?你是不是說什麼話惹你爸不高興了?你爸最近因為公司的事忙得焦頭爛額的,脾氣不太好,你不要跟他置氣……”
“祁夫人,”祁月白難得有一次打斷了別人說話,眼神冰冷,“我還要給讓讓敷臉,今天大概是招待不了您了,還請您改日再登門。”
“憑什麼要讓我改日再來!讓讓是我的兒子,我自己會給他敷臉!”
“雲秀,”祁崇運遠遠叫住雲秀春,“既然月白說不方便,那我們改日再來就好了。”
“可是……”
“走吧。”
祁崇運今天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公司里還一堆爛攤子等着他卻收拾,沒必要繼續在這裏浪費時間。
雲秀春不得不跟着出去,剛出門,祁崇運撥通了一個電話:
“繼續往前查,重點查一下他高中休學那一段時間的事,整理好證據發給我。”
掛斷電話,雲秀春迫不及待問道:“你今天怎麼還動手了?這樣讓讓不是更加防備我們了嗎?”
“雲秀,現在再想當個慈母已經晚了,如果你狠不下心,這件事情你就不要再參與了。”
雲秀春咬了咬唇,到底沒再說什麼。
另一邊,雲秀春夫婦離開,祁月白準備了冰水替讓讓冷敷震痛,看到讓讓疼得直抽氣的模樣,他眼中的戾氣愈發重了幾分。
“這個月我們不回老宅了。”祁月白道。
祁讓眼淚汪汪地抬起頭,“為什麼?”
雖然他本身也不想回去,但是,按照家裏現在這個情況,不回去不是更加火上澆油嗎?
祁月白眼睛微眯:“帶你去見一個人。”
這麼久了,也該去見他一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