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78章
沒人願意相信自己的妻子心腸惡毒、加害嫂嫂,孔連捷也不例外。
萬一....就像蘇氏說的,她私下知道了大哥的事,不敢告訴自己,日思夜想的,不小心在嫂嫂面前說錯了話?
孔連捷滿心躊躇,看一看咬牙切齒的郭媽媽,看一看楚楚可憐的蘇氏,目光落到兄長身上微微一怔:後者面色鎮定,帶着隱隱約約的怒意。
“起初我也想,是你不小心的。”趙氏骨子裏透出疲憊,聲音比平時尖利,像屋檐下懸挂的冰柱。“你比丹姐兒大不了兩歲,親家是官宦之家,沒在京城待過,經不住事,何況,你說的也是實話。”
孔連捷叫到,“嫂子!”
趙氏給他一個“不必介懷”的笑容,“五月十一日那天,你說了那句話,我心中疑慮,礙着你在,我又有身子,什麼都沒說。等你吃過晚飯走了,才派郭媽媽去外院打探。”
郭媽媽又是慚愧,又是難過,捂着嘴哭了起來。
“郭媽媽查出世子爺遇險的消息,心中害怕,不敢來回我,去找娘親商量,娘親說,瞞着我等孩子生下來再說。可郭媽媽是我的奶媽,從小把我養大,什麼也瞞不過我,反倒令我起了疑心,當場動了胎氣。”
孔連驍心疼不已,從案幾伸過胳膊握住妻子手掌,趙氏對他嫣然一笑,“待我生了六哥兒,雖說受了罪,心裏是高興的。郭媽媽心裏不快,我勸她,你年紀小,口沒遮攔的;娘問我如何受了驚,我說,是我擔心世子爺;就連丹姐兒問我,我都怕她對你生了芥蒂,沒敢告訴她。”
“可這天下的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趙氏收起笑容,溫柔美麗的臉龐冷冰冰的,“弟妹,五月十一日傍晚你出了長房,回你自己的院子,為何除了孟媽媽,把其他人打發下去?小丫鬟茉莉去送水,見到你眼圈通紅,哭了一場,之後你派了貼身的冬湘到長房來,打聽我的事。”
蘇氏強撐着“我是說錯了話,怕,怕”
趙氏柔聲說“怕我出事,是不是?我院子裏的丫頭若蘭急得直哭,對冬湘說,我動了紅,太醫正給我施針。冬湘回了你的院子,自然向你回了話,為何你既不過來幫忙,也不派人慰問,什麼動靜也沒有,等娘親得到消息趕了過來,見我情況不佳,情急之下把我娘請到府里,派人去叫你,你才過來,說,晚飯的時候我還好好的,不知道怎麼就動了胎氣。”
蘇氏啞口無言,不敢去看趙氏,也不敢看丈夫。
孔連捷霍然起身,朝着趙氏深深一揖:“嫂子,蘇氏可還有別的錯兒?”
趙氏笑道:“二叔,我也是就事論事罷了,既沒知會過你,自是不好查你院子裏旁的事。”
孔連捷又朝着兄長一一到地,羞愧地不肯抬頭“大哥把嫂嫂託付給我,想不到,出了這種事,我對不起大哥,對不起嫂嫂。”
孔連驍也站起身,拍拍他肩膀叮囑,“二弟,別說是你,我也想不到會出這種事。說出大天去,也和你沒關係,莫往心裏去。還有,萬事看着曉哥兒,莫傷了和氣。”
“今天之事,我必定給大哥大嫂一個交代。”孔連驍沉聲說,大步流星出了正屋,邁過門檻的時候踹了孟媽媽一腳,後者猝不及防,哎呦一聲捂着肚子倒在地上。
蘇氏渾身一抖,下意識奔過去,被孔連驍一把抓住手腕,拉拉扯扯順着青石道路出了長房的院子,帶着哭腔“二郎,夫君!”
孔連捷腳下不停,一言不發地越走越快,蘇氏跌跌撞撞跟着。長房和長春院相距甚遠,男人還好,蘇氏平常過來是乘小油車或者軟轎的,現在自然不行了,這一路走回院子,衣裳被汗水打濕,雙腳疼得不行,幾次險些跌倒。
直到踏進蘇氏的院子,孔連捷才鬆開手,回頭瞥一眼,丫鬟僕婦遠遠跟着,沒人敢靠近,壓低聲音:“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故意的?”
這一瞬間,蘇氏無比猶豫:告訴丈夫自己的惡毒心思,還是堅持自己的“清白”?
出於年輕女子的本能,她不願令自己託付終身的男人失望,用發抖的聲音說“夫君,我並非如嫂嫂所說,我並沒有,我真的沒有。”
可惜,她臉上的遲疑被孔連捷盡收眼底,他便知,嫂子的推斷是真的,再說,以他對兄長嫂嫂的了解,若沒有萬全的把握,不至於擺出今天的陣勢,更不會做得這麼絕。
“虧我還想,若是你誠心認錯,我就,就讓你多見一見曉哥兒。”他語氣失望,“既是如此,你便在這院子裏閉門思過吧。”
蘇氏大驚失色,緊緊抓住他衣袖,“夫君,夫君!”
孔連捷厭惡地甩開她,對戰戰兢兢過來的小丫鬟說“去外書房,把我身邊的清風朗月叫來。”又扭過頭對着蘇氏:“從今日起,沒有我的吩咐,你不許出這院子一步,曉哥兒那邊有我,你不必操心,每月由奶娘帶着,給你見一回。”
這就是把她禁足了。
蘇氏駭然,大聲說“二郎,夫君,我是你妻子,是你明媒正娶的夫人,是你孔家八抬大轎抬進來的,你你,你怎可如此對我?”
“八抬大轎,沒錯,你是我拜過堂的妻子,是我娶回家孝敬父母尊敬兄嫂綿延子嗣的女人,可你做了些什麼?”他不怒反笑,“蘇玉蘭,你陷害我嫂子,害我無顏面對大哥,面對爹娘,你,你怎麼有臉說這種話?”
蘇氏強撐着,“我沒有,你為何不信我?”
孔連捷冷笑:“我嫂嫂從不撒謊,更不會構陷於你!別說你,就連馬麗娘,她也從未說過半句苛責的話!”
提起生了嫻姐兒昭哥兒的原配,蘇氏心中忿忿,脫口而出“馬麗娘樣樣比我好,你娶我做什麼?
孔連捷瞪着她,胸膛不住起伏,剛巧小廝跑着到了,他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又指着遠處丫鬟畫個圈:“連同這院子裏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就在裏面待着吧。差事辦不好,你也不用出來了。”
小廝大聲答應,不敢多問,立刻找人去了。
蘇氏急的眼淚都出來了,哀求道“二郎,夫君,我的好二郎!你看在曉哥兒份上你也不能這樣,你讓曉哥兒長大,如何看你!”
“我便是看在曉哥兒份上,才如此處置!”孔連捷沉聲答。
他說的是真心話:家族資源是有限的,嫡子佔大頭,繼承爵位和皇帝蔭封,前者是昱哥兒,後者是他的嫡子昭哥兒,庶子只能憑藉科舉入仕,旭哥兒對功課就比哥哥們認真的多。
如今孔連驍添了第二個嫡子,庶子都得往後排,更別提弟弟的兒子了。孔連驍今年三十餘歲,十五、六年後繼承了忠勤伯爵位,給府里第三代找差事、訂婚事,侄子們肯定是比不過兒子們的。
何況,蘇氏這回得罪趙氏,險些置趙氏於死地,趙氏孔連驍今天把事情攤開,快刀斬亂麻處置,已是看在孔連捷情面,日後如何指望孔連驍趙氏為了蘇氏的兒子奔走、出力?
想到這裏,孔連捷越發憤怒,“你若是有一絲一毫念着曉哥兒,便不會做出這種歹毒之事,你讓曉哥兒如何在府里立足!你讓他如何面對兄弟伯父、祖父祖母?”
事情到了如此地步,蘇氏也豁出去了,大聲哭道“我便是再不好,也是為了你,為了曉哥兒!你你,你心裏只有你哥哥你嫂子,你心裏何嘗有過我,有過曉哥兒!你嫂嫂說什麼,你便信什麼,我說一百遍,你也當成耳旁風!”
孔連捷冷笑,對他來說,抉擇並不難:孔連驍是他的嫡親兄長,敬愛手足,幼年並肩習文練武,成年幫他跑差事、挑親事,有好東西讓給他,家裏的東西任他先挑,三十年下來和爹娘相比也不差什麼;
趙氏和孔連驍青梅竹馬,和孔連捷也頗為熟稔,嫁進府里是溫柔和氣的大姐姐,孝敬公婆教導子女,對他關愛有加,照顧兩任弟媳和侄子侄女,有趙氏在,內宅的事孔連驍從不擔心。
退一萬步,拋開多年情分,孔連驍是族長、未來忠勤伯、伯爵府的主人,趙氏是宗婦、伯爵夫人、永平伯的嫡女,對孔連驍乃至伯爵府至關重要。
至於蘇氏,進門不過一年的續弦,就算生了兒子,也比不過嫡子昭哥兒,家裏官位不高,遠遠比不過受皇帝恩寵的兄長。何況,蘇氏做出這種事,便是打御前官司,孔家也佔着道理。
更何況,孔連捷想都不用想,便知道父母會站在兄長嫂嫂一邊。
想到此處,他懶得再廢話,直截了當地甩開蘇氏,一抖袖子“你若再多言,我便給你一紙休書,你回自家去吧!”
蘇氏被面前冷酷絕情的男人震住了,本能地認為“回家比被關在小小的院子裏強”,帶着哭腔道“你們家太欺負人了,我,我要找我爹我娘。”
“正好。我也正想找岳父岳母說一說話。”畢竟出身公卿之家,饒是怒不可遏,孔連捷言辭間依然對長輩不失禮數,“我倒想請教請教,我朝以仁孝治天下,欺騙公婆、陷害長嫂與侄兒如何治罪?□□還是流放?”
這句話把蘇氏嚇得一哆嗦,目光滿是恐懼,臉色慘白,與平時的嬌俏可愛判若兩人。
孔連捷看在眼裏,心中更是厭惡,轉身便朝外走,被蘇氏抓住衣袖“夫君,一夜夫妻百日恩,你,你不能不管我了。”
他停住腳步,也不回頭,“剛我還在想,若是你誠心認錯、悔過,我還可以替你向大哥嫂嫂、爹娘賠罪,想不到,你這般,這般,哼!”
說完這句話,他再一次甩開蘇氏,大踏步走了。
過不多時,蘇氏院子發生的事情便傳到伯爵府大大小小主子的耳朵里,老夫人搖搖頭,連蘇氏的名字也不想提起;趙氏對孔連驍說“委屈二叔了”,私下對郭媽媽說,“出了一口惡氣”,郭媽媽非常解恨;嫻姐兒恭賀徐媽媽,“以後院子裏的事,還得媽媽掌着”,徐媽媽謙虛兩句,難免揚眉吐氣。
香橙把當天的事告訴紅葉,紅葉哈哈大笑,把小姑娘嚇了一跳--姐姐沒在新夫人手下當過差啊?
原來的世界,蘇氏捏了紅葉半輩子,等孔連捷一死,就把紅葉賣出府去,這個仇,紅葉一直記着。
可算出了這口氣!若不是蘇氏心腸歹毒,兩個世界都陷害趙氏,誰也拿她沒辦法。
紅葉忿忿地,忽然肚子疼,哎呦兩聲扶住腰“二丫,叫大夫來~”
深夜時分,紅葉生下了次子,母子平安。
作者有話說:
現代文的話,我喜歡主角兒女雙全,古代文的話,還是生男孩子好了,女孩子一輩子太艱難了。感謝在2022-07-2123:07:01~2022-07-2322:40:42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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