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包金芸醒來在類似刑訊逼供的地方,綁在十字木架上。
頭頂上的天窗不斷往下滲水,嗒、嗒、嗒……砸在她的發間,從臉流下去,沒入她的領口,帶起背脊和四肢的無邊寒意。
方雍其背對她坐在小板凳上,面前一個黑漆漆的盆,他從盆中撈出血淋淋的東西,狼吞虎咽。突然耳朵一動,轉過身。
“你終於醒了。”
他一甩手,地上一串血滴。
“我要砍斷你的四肢,刺穿你的丹田,砍下你的頭,在你的頭顱還有意識的一瞬間,看着自己的心臟被我挖出來,吃掉。”
他一邊說,一邊拿起一把大剪刀,放在火上炙烤,長長的刀片被燒成紅色,往盆沿一敲,火星子迸濺出來。
“我給你求饒的時間,三句話。”剪刀逼近她,帶起煙熏火燎。
“水滴在我頭上很難受。”
“一句。”
“把我臉上的水擦乾淨。”
“兩句。”
她甩頭,在他把水擦掉前絕對不說第三句話。
他將血淋淋的大手按在她臉上,和着水,將她擦得滿臉血紅,像是找到樂趣,他仔仔細細將她臉的所有遺漏處都補上血色,只剩下一雙黑白分明的眼。
她問:“我這個樣子好看嗎?”
這是第三句話,他下意識對上她的眼,她清澈的眼波泛起漣漪,一瞬間彷彿有什麼探入他的識海。他疾步後退,按住額頭,厲聲質問:“你幹了什麼?”揮起剪刀就要削下她胳膊。
“不要,阿其!”紅.唇輕啟,婉轉動聽。
他的心彷彿被一雙無形的手攥緊,泛起諸如心疼、不忍之類的陌生情緒。
“媚術?”他反應過來,怒不可遏。
她眼波里漣漪更甚,楚楚可憐,柔情似水,“阿其,我好疼,好冷,你鬆開我好不好?”
“你閉嘴!”他憤怒地舉起剪刀砸她腦袋。
她不躲不閃,平靜地望着他。
剪刀停在她頭上不足半寸,不小心點燃幾根頭髮,他觸電似的扔掉剪刀,捻滅她頭上的小火苗……
手僵住。
“把媚術解開,我放你走。”
“阿其,臉上黏糊糊的難受,幫我擦擦好不好?”
腥臭的抹布壓上她的臉,反反覆復,用力地擦,等將她臉上的血跡擦乾淨,她的皮膚也變成紅通通的一片。
“阿其,我的手腳好疼,鬆開我吧。”
方雍其漂亮的黑眼睛裏充斥暴虐和陰冷,手上卻依她之言將她從木架子上放下來,再將她的雙手、雙腳捆起來。
捆她的是法寶,掙脫不開。
他又往她嘴裏塞了一塊抹布。
“原來名門正派的女修也會這種旁門左道的術法,別以為我沒辦法殺你。”
她用力擠出兩滴鱷魚的眼淚,纖細的睫毛忽扇忽扇,可憐兮兮。
他攥緊拳頭,一向缺乏的情緒竟然會因為她簡單的表情而跌宕起伏。
必須殺了她!心裏這麼想,手卻不由自主探上她的眼睛,真是好一派天真無辜,黑的白的,纖塵不染,但就是這雙虛偽乾淨的眼睛對他施展媚術,簡直可笑至極!
轉身大步走出去。
包金芸艱難吐出抹布,嘗試用剪刀磨繩子,果不其然失敗了。
……
岑寶德弄丟包金芸,不知所措,青羽派和嚴華寺都太遠,他先趕回門派大會的地方,各門派的人已經走得七七八八,他在酒樓找到宿鈺。
“宿道友,不好了,包姐姐被抓走了!”
宿鈺睜大朦朧醉眼,緩了一會兒才意識到他在說什麼。“她不是去嚴華寺了?”
岑寶德十分懊惱地說明事情經過。
“都怪我掉以輕心,沒想到那邪修如此狡猾惡毒,我害怕他對包姐姐不利,可是找遍附近沒有那邪修的蹤跡。宿道友,你有沒有辦法通知青羽派的人來一起幫忙?”
“你帶我去她被抓的地方。”宿鈺站起來,酒氣上頭,跌回去。
岑寶德慌慌張張的,“我去找醒酒湯。”
“回來!”宿鈺吞下丹藥,牙齒用力碾碎。“把當時的情況事無巨細告訴我。”
……
方雍其為躲避追殺,帶着包金芸連續轉移了好幾個地方,導致她徹底喪失方向感,不知身處何地。
期間方雍其幾次想殺她,甚至在她睡覺時帶着殺氣靠近,停頓了很久后離開,把她驚出一身冷汗。
為了保命,她每天深入鑽研惑心術,但除了讓方雍其不殺她好像沒有別的作用,完全可以預想到一旦解開惑心術會遭到怎樣兇殘的報復。
方雍其滿身血氣地回來。
冷冷瞥她一眼,坐下修鍊。他現在是築基修為,但修鍊時產生的靈力波動甚至不如一些鍊氣修士,可見天賦差,靈氣吸收慢。
“阿其,能不能解開繩子,我好疼呀。”每日一問。
他睜開眼,“好。”
她驚喜,見他痛快地鬆開她手腳,突然脖子一涼,多了一頂沉甸甸的項圈,項圈拖出一條長長的鏈子,另一端系在他手上。
她的臉色青青白白。
“我給你活動自由,但你要是敢逃或者對我不利,下一次我把你塞進桶里。”
“……好。”
他閉上眼睛,繼續修鍊。
※
包金芸乖巧得超乎方雍其想像。
許多次他故意在她面前露出破綻,抓住機會不難取他性命,但她無動於衷,分明她在萬法門抓住他的時候恨不得將他碎屍萬段。
“阿其,你回來啦,今天怎麼這麼晚,我可擔心了。”
脖子上的項圈拖着侮辱意味的鏈條,她恍若未覺,甜甜的笑容,熱情迎接他。“你快看我,我今天好看嗎?”
他知道她用眼睛對他施展媚術。
不過是下三濫的媚術,他並未產生一往情深之類的愚蠢情感,至多有一些不忍,但她要是敢對他不利,他手刃她絕不手軟。
頭腦無比清醒,但……
“好看。”話一出口,他心中大震,竟然在不知不覺間被她牽着鼻子走。“滾開!”
她從善如流地退後。
“阿其,你的眼睛真漂亮,我特別喜歡。”
恬不知恥的名門正派女修。“閉嘴!”
她兩根食指抵在唇上打了個叉,可可愛愛,過了一會兒又跟上來,“阿其,你的衣服破了,要不要我幫你補?”
這是她卑劣的手段,企圖讓他對她卸下防備……扯下外裳扔給她,甩門而去!
與動輒法衣加身的名門修士不同,這件外裳就是普普通通的外裳,土棕色,不合身,不知是不是從哪個受害者身上隨手扒下來的,見他穿了半個多月,破破爛爛臟臟,一股子難以言述的味道。
她先把衣服洗了,土棕色變成土黃色,水換了三盆,然後把大大小小的破洞給補上,有之前給賀存劍補衣服的經驗在,修補完成的衣服在晒乾后煥然如……半新。
“你究竟要如何?”方雍其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
“我想讓你開心呀。”她轉身,甜笑。
“你的目的。”
“我希望你不要殺我。”
“你已經做到了。”
“我指的是沒有特殊效果的時候。”她眨眼,咬死不承認所謂媚術。
“你在做夢。”轉身離開。
“你的衣服!”
“不要了。”
她毫不氣餒,經過前幾位男主的磋磨,她的臉皮和心態已經有了質的飛躍。
既然事實證明殺掉方雍其這個捷徑走不通,她只能老老實實走老路,這次額外附加美人計,本來根據他抖M的個性,打打殺殺或許更能拉進距離,可惜她受規則限制傷不了他。
經過柴房時聽到裏面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
一大一小兩個孩子被關在裏面。
女孩子十四五歲,男孩子八九歲,看模樣像是姐弟。皆用仇恨的目光瞪她,把她當做和方雍其一夥的殺人魔。
方雍其這個時候應該去修鍊了,他烏龜似的修鍊速度遠比不上使用旁門左道,但他依然堅持每天修鍊幾個時辰,彷彿在證明或期待什麼。
她快速解開兩人的束縛,將他們帶到後門。“你們抓緊時間跑,最好分開跑,別發出聲音。”
剛轉身,背部刺痛。
女孩將簪子狠狠插入她後背,男孩撲上來撕咬她的胳膊。
“我要殺了你們為爹娘報仇!!”
女孩撕心裂肺的吼叫,戛然而止,她被一隻大手掐住脖子,“咔嚓”,腦袋無力垂落,男孩來不及掙扎也迅速步了姐姐後塵。
方雍其捏着兩顆腦袋,目光冷漠。
她低頭不語。
他忽的發出一聲冷笑,拖着兩具屍體離開。
腰上插着簪子,她擔心大出血遲遲不敢動手,眼看血流不停,終究心一橫猛地拔出,果不其然血流得更歡,回屋翻箱倒櫃地找紗布。
方雍其不知何時來了,扔給她幾隻布條,來自那個女孩的衣服。
顯然在嘲諷她。
她沉默地撿起布條包紮傷口。
這一次他沒有着急離開,在她對面坐下,審視她。
“你叫什麼?”
“包金芸。”
“我叫什麼?”
“方……”閉上嘴。
“這世上唯一知道我名字的人死了,我從沒告訴第三個人,萬法門少門主知道我的名字,是你告訴他的?”
“……我聽你師父叫過你名字。”
“什麼時候?”
“你們以前綁架過我,我說我是蕭亦塵妹妹。”
他想起來了。“原來是你。”仔細看確實跟那時的小鬼有幾分相像。“但是誰說知道我名字的是我師父?”
他將她拖拽到面前,手裏捏着一顆新鮮跳動的心臟,“你不說,我不殺你,我把最喜歡的東西跟你分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