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4章
“顧小姐,我們結婚吧。”
你沒事吧。
“我說的是真的。”
我說的也是真的。
“畢竟那天晚上的事我也應該負責……”
“停停停,”顧野夢被雷得終於忍不住了,她伸出手,示意荀軾住嘴,“前荀總,大哥——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八歲,怎麼了?”
“那也是生在紅旗下的人啊!我還以為你是滿清遺老呢!”顧野夢毫不留情地吐槽面前的男人,“大人!大清亡了!是真的!你清醒一點好不好!”
荀軾有點茫然地看着她,似乎不太理解她的意思:“我知道大清亡了——但是這和我應該負責任沒什麼關……”
“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個好男人,不用你負責任,”顧野夢不耐煩地打斷他,她的末班地鐵已經到了,車門馬上打開,她着急地打望着地鐵,“雖然我很想知道前荀總你為什麼會知道我要坐這班地鐵並在這等我,但是這不重要,就像你是不是好男人對我也不重要一樣,我要走了,再也不見。”
人群開始往前走了。
顧野夢從荀軾手中想抽走包,卻發現怎麼也抽不走。一回頭,看到荀軾正扣着包身,頓時氣不打一處來:“鬆手!”
“和我結婚吧。”荀軾又重複了一遍,俊美的臉此刻在光線的陰影下顯得有點呆。
人已經快把地鐵塞滿了。
顧野夢強忍住肚子裏的火:“我警告你,我包包很貴,把你賣了都賠不起!”
“我怎麼可能賠不起?”
“你車都賣了你賠得起個毛線!”
荀軾一愣。
趁着這剎那的錯愕,顧野夢趕快從他手中搶過包,白了他一眼,循着人潮的末尾,好歹算是沖了進去——就是站位不太好就是了,被整個擠在門玻璃上,宛如一張貼在上面的二維碼。
媽的,顧野夢在心裏暗罵,要不是遇到這狗東西,她也不至於在門邊受這罪!
還在那“一愣”?有什麼好愣的?明擺着的事,那天警察讓他來配合調查,他折騰了許久才到。而他站在門口等她的時候,她也沒有在停車場看到他的車——之前為了和老馮合作搞那個案子的時候,她不得不見過他幾次,因為他和老馮是好友。那個時候停車場常看到他的車,是輛騷包的星空藍蘭博基尼。
可警察局門口的停車場,停的都是警車,要麼就是黑白灰,根本就沒有星空藍。
這樣想着時,顧野夢又忍不住回過頭——只見空無一人的地鐵口處,那個斯文敗類保持着剛才那個姿勢,忽而低低地笑了。
地鐵口灰暗,所有人都離開了,又空蕩又幽邃。他的笑容落在這裏面,顯得又怪異又神經質。
似乎是感受到了目光,男人抬起了頭。顧野夢趕快轉過身,用後背抵緊車門。幸好地鐵終於在這個時候結束待機狀態,快速行駛的列車將她飛快帶走,遠離了這個危險男人。
“讓一讓讓一讓……”
到了一站,又到了一站。因為站得太貼門,顧野夢被不斷的人潮來回衝擊着,一路上不知道出車門讓了多少次,一次差點就讓過站了。好容易到家,顧野夢精心卷好的頭髮已經亂成了雞窩,裙子也全是褶皺。
這也就算了,關鍵是那天晚上也沒睡好,一晚上全是荀軾的笑容,還有那句“我們結婚吧”,一晚上不知道被求了多少次婚,醒來之後後背都是濕的,氣得顧野夢對着還沒亮的天破口大罵:“真他娘的是個神經病!晦氣!”
***
渝城總是多雨。
顧野夢下飛機的時候,天空正在飄毛毛細雨。那種如小細針一樣的雨把整個天空都扎陰了,周圍全是水霧,空氣像是擰不幹的衣服,貼在皮膚上,濕乎乎、黏膩膩的,但真要伸出手,或者被天氣弄暴躁了,想着趕快進雨里淋個痛快吧——得,也沒個痛快。
就一丁點,但就是不斷。
“喝姐!喝姐!這裏!”
聽到熟悉的聲音,還在出站的顧野夢大驚,她趕忙整理了一下emo的心情,然後加快腳步,推着行李箱,迎着正瘋狂揮舞的小手大步走去:“道迎!你怎麼來了!”
道迎是她閨蜜,這兩天她那火遍全國的大明星男朋友正在帝都巡演,顧野夢看過她票圈,知道她也在帝都,因此都沒想過道迎會來渝城接機。
昨天晚上道迎找她要航班信息,她還在想這是要幹啥呢。
沒想到……
“哎呀!”道迎高高興興地把她往外拉,一邊麻利地接過她手裏的行李往推車上放,“你回渝城,那我就算是在天涯海角,也要回來給你接機啊!”
“可是荀轍那邊怎麼辦……”
“哎呀,”道迎擺擺手,“男人不重要!”
其實,不是男人不重要。
顧野夢知道荀轍對道迎來說有多重要,知道道迎現在也在負責荀轍的部分宣傳工作,更知道從帝都回到渝城一趟、再飛回去有多折騰——
“我那邊先收攤了,”顧野夢聽到道迎裝作不經意地在說,“本來也該回渝城了嘛,我自己還有生意呢——啊不過生意那邊不着急,存貨是夠了,所以我要先躺兩天。這兩天在帝都真的是太!累!了!”
“哦對了,”道迎忽然臉一板,嚇唬顧野夢,“你也不準跑啊!啥工作都給我往後推推,咱倆先好好玩兩天,聽到沒有!”
“……”
“誒誒誒,咋不說話,聲帶落魔都了?”
道迎可能都沒意識到,她一緊張就會顧左右而言他。
其實她知道,她就是擔心她一個人在渝城呆會心態爆炸,然後抑鬱症複發。這座城市是她的家鄉,卻也有她的夢魘,她不放心。
顧野夢抬起頭,看向道迎擔憂的眼眸,停頓了片刻,忽而大笑:“被我嚇到了吧!”
道迎愣了一下,隨即也笑了,一掌拍過來:“靠!搞什麼啊!”
“哎呀,這不是看你這麼見外,我雞皮疙瘩抖起來了,調節一下氛圍嘛……”
“調節毛線!誒我給你說我家附近又新開了一家好吃的火鍋,我帶你去吃……”
感動的話不用多說,一切都在不言中。
……
……
“所以你這次回渝城其實是裸辭。”
火鍋店裏,人聲鼎沸,煙火繚繞,空氣彷彿都是鮮紅色的,咕嘟咕嘟,瀰漫著重油重鹽重花椒的麻辣氣息,這種活色生香的畫面與味道,足以讓任何減肥人士心驚肉跳。
道迎本來說要弄個包廂,但顧野夢拒絕了:“我們兩個人還整個包廂?裝不裝逼啊?”
也是。
道迎對於朋友一向言聽計從,於是就找了個靠窗相對清靜的位置,邊看風景邊吃邊聊天。
“嗯。”
顧野夢一手給道迎夾牛肉,一手拿過果汁,嘴裏還咀嚼着鼓囊囊的老肉片,毫無任何形象可言——要是魔都那些人看到精緻的顧姐變成這樣,一定會驚訝得眼鏡都跌掉。
“為什麼突然要回來呀?”道迎問,“你不是做的挺好的嗎?”
“沒意思了唄,”顧野夢說,“我感覺我還是不適合這種天天上班的高強度生活,而且那些人也沒勁,還不如回家鄉。”
“那你下一步計劃是什麼呢?”道迎似乎有點不安,“我這裏有一張卡,你……”
“誒誒誒!收回去!”顧野夢摁住道迎翻包的手,飛快地把肉吞下去后說,“沒意思了啊你這就——不至於!我在魔都混挺好的,你也知道我投資一向不差,我不缺錢的。”
“但是——”
“哎呀,放心吧,”顧野夢滿不在乎地說,“先在你家躺兩天唄,後面的事後面再說。老實說,這三年還真是有點累了。”
“喝姐,”道迎擔憂地傾身上前,“你……是不是又複發了?”
顧野夢抬起頭。
眼睛裏滿滿的擔心顯而易見。望着道迎的眼睛,顧野夢笑了:“沒有。”
“真的?”
“真的沒有。”顧野夢這樣說著,腦海里卻想起了那一晚——真奇怪,她想。她的身體是知道那一晚很開心的。那一晚一定是發生了什麼,畢竟那葯的藥效也不可能憑空消失。但是問題在於,關鍵在於——
為什麼她除了剛開始的那個吻,其他什麼畫面都想不起來呢?
是的,當時她通過細節拆穿了那個gay哥,因為gay哥不知道荀軾左腿有沒有痣、胸口有沒有傷疤……但是問題在於,這些細節,她並不是通過那天晚上的事知道的。
這些是道迎的婆婆、荀軾和荀轍共同的媽媽在家宴時給她隨口說的。
至於她自己——
是真的,對此,毫無,畫面感。
顧野夢當初離開渝城離開得頗為決絕,房子都賣了,如今回來的決定做的也很倉促,自然只能先住朋友家。
道迎家在區公園旁邊。這一塊在晚上一向很熱鬧,一路上都是跳廣場舞的、散步的、吃飯的。吃完飯後,顧野夢和道迎並肩往前走着,眯着眼睛,一邊享受着五月還算涼爽的晚風,感覺不安的心情在這樣平淡的日常中,逐漸安定着。
“誒,喝姐,”顧野夢感覺胳膊被人推了一下,“明天想做什麼?我陪你。”
周圍人煙的聲息太多,顧野夢怎麼樣也沒法集中注意力:“我想……”
“什麼?”
“我想染頭髮。”
“哈???”
……
……
淺粉色的頭髮蓬鬆和細密地覆蓋在頭皮上,一直染到髮根,連一點黑色也沒留下。它們將頭骨的輪廓完美地襯托出來。是齊耳的BOBO頭,再配上細碎的眉上劉海,又酷又利落又性感。
“嘖嘖嘖,”顧野夢滿意地看着連眉毛也染成淺色的自己,嘖嘖稱嘆,“感覺青春和自信都回來了。過兩天洗洗,再掉點色,道迎我給你說,那種半黃不綠的枯草一樣的顏色味兒最對!”
旁邊的道迎還想抗爭:“我覺得你原來的黑色大波浪更好看……”
“好毛線!”顧野夢一掌糊開妄圖喊理髮師過來搶救的道迎,“我給你說,老夫聊發少年狂,誰也不能阻止我!我就是要重回當年追星少女激情歲月,怎麼滴了吧!”
“但是……”
“走走走!陪我去買件oversizeT,再換個熱褲!……誒話說最近什麼明星火來着?你知道嗎?”
“你都不知道你還當追星少女……”
“哎呀,這不重要嘛!”
這確實不重要。
和她那個死心眼子的閨蜜不同,當年顧野夢就是愛豆換來換去,如今雖然很久沒追星,但重拾當年激情也只是洒洒水的事。
正巧今晚就有個愛豆團在渝城辦演唱會,顧野夢毫不猶豫地去黃牛手上買了兩張票,帶着閨蜜進去鬧騰了兩個多小時,搖頭晃腦地頭都快掉了,出來的時候帶着滿手的周邊,身上的行頭也全換成了愛豆相關,配上她那招搖的粉金色短髮,要多亮眼有多亮眼。
“給你我的愛就像龍捲風……”
“大姐!”道迎黑線,“是‘給我你的愛超過龍捲風’吧!”
“啊?是這樣嗎?”
“當然是這樣!”
“哎,沒辦法,rainfall唱得太好聽了,這歌詞我記不住啊。”
“rainfall個毛線!別人團名是sunrise!你一個字母都不對啊!”
“誰說的?r和i不就對上了?”
“……”
兩個人一邊鬥嘴一邊順着夜色與人群往外走。一路上,飽受魔音穿耳的道迎瘋狂批判這個團的業餘,不敬業,歌曲質量差:“……比我家荀轍差遠了!”
“他們怎麼配和荀轍比?”
道迎和顧野夢停下了腳步。
一連串路燈之間最暗的間隙,一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靜靜地站在她們面前。桃花眼平靜地望着他們,那股神經質又舒展的詭異氣質被夜色無限放大,而他喉頭滾動,說出了最小孩子氣的話。
荀軾。
顧野夢看到道迎皺起了眉頭:“你來這裏幹什麼?”她聲音里的厭惡顯而可見。
荀軾文質彬彬地略一頷首:“弟妹好,”他笑了起來,“我是來求婚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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