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第107章
◎沒有令諸縈等太久,桓爾螢的車架一到衛王宮,她就前來拜見諸縈。
一切早……◎
沒有令諸縈等太久,桓爾螢的車架一到衛王宮,她就前來拜見諸縈。
一切早已同過去不一樣了,對於桓爾螢而言,這些都陌生得緊。
但已經行過大江南北之後的桓爾螢,早不復過去的纖弱敏感,她面對這些變故,已能夠面色沉靜的繼續行走,幾乎是視若無睹。
一直走到摘星台前,桓爾螢才乍然停住腳步,她對着眼前巍峨的殿宇深深凝望,而後跪下伏地,行起了大禮,她的每一個動作都十分虔誠,伏下的身姿盡皆到了極致。
“衛國庶公主桓爾螢,求見神女。”
她的話音剛落,大門吖吱一聲,猛地打開。雕琢精緻,寬大而恢弘的門后一個人也無,顯得寂靜悠長,就如同神靈一般,讓人難以窺見真容。
就在這時,門的兩側突然蹦出幾隻小紙人,它們長不過一掌,四五隻小紙人豎著疊加,站在對方的腦袋上,好不容易把門打開了,當最底下的一隻走動時,上面站着的幾隻就開始歪歪扭扭的,像是耍雜技疊碗,結果技藝不精,歪七扭八的樣子。
終於,在底下的小紙人一個踉蹌之後,其他小紙人普通一下滾到地上,有面朝下攤平的,有咕嚕咕嚕滾做一團的,還有頭被插進門縫裏,正使勁往外拔的。
眼看這隻小紙人卡在門縫裏出不來,其他摔在地上的幾隻,幾乎是一個鯉魚打挺,就蹦躂了起來。
然後重新變做一排,拉着前一個的小手手,用力把卡在門縫的那一隻小紙人拉出來。吧唧一聲,那隻倒霉的小紙人終於從門縫裏出來了,而隨着它被□□,一直在埋頭用力的其他幾隻小紙人,通通都向後一倒,小紙屁股着地。
好不容易起來了,它們又推搡起來,互相打鬧,而後便蹦蹦跳跳的,一舉越過比它們人還高的門檻。
小紙人們對着桓爾螢揮動小手,讓她快些進去。
原本桓爾螢剛瞧見這些奇異的小紙人,心中不免也被嚇到,但面上仍舊是鎮定的,這也是桓爾螢在外領略最深的一件事,無論你心中是喜是悲,面上都不能表露分毫,否則便會被人瞧出破綻。
而之後小紙人們一連串的滑稽動作,則讓桓爾螢原本對這群未知的東西而感到的恐懼蕩然消失。
雖然它們看起來太過奇特,但至少並沒有沾上陰詭二字,甚至讓桓爾螢覺得有些活潑。
在這些小紙人的熱情下,或者說應該是諸縈的允許下,桓爾螢踏進了摘星台。
她被小紙人引着向上走去,直至走完整整九重樓閣,縱使桓爾螢如今的身體不復出宮前的孱弱,又一直儘力不讓自己失態,但仍免不了喘氣,額上也滲出薄汗。
一直到了第九層,桓爾螢才略微平靜了一些,而當她穿過層層紗帳,終於到了諸縈的面前之後,縱使身體還在疲憊,呼吸粗重,但她仍舊是徑直跪下。
桓爾螢朝着諸縈深深拜下,額頭抵着手,恭敬的對諸縈行禮,“桓爾螢拜見神女。”
“嗯。”諸縈端坐在席上,面色淺淡。
而後諸縈便示意桓爾螢起身。
桓爾螢恭敬的遞上三本紙冊子,原本是一車車的竹簡,但諸縈造出了紙,並將其傳揚至諸國,本就身在衛地的桓爾螢自然也能用上紙,並將原先記載在竹簡上的一應情況,悉數抄錄在紙編連而成的書上。
實際上遠不止這三本書,但桓爾螢思來想去,挑出最為緊要的基本,隨身帶着,屆時呈交至諸縈面前。
諸縈掀開書頁,翻看了一些,上面的字跡娟秀,應該是桓爾螢親手抄錄的,即便是這樣粗略的翻看幾頁,諸縈也能察覺出,桓爾螢的確是耗費了心血,調查的極為詳盡,甚至每頁底下還有不少批註。
即便諸縈未曾親身去過,也能多當地的種植情況一目了然。
她微微頷首,誇讚道:“甚好。”
諸縈見如今的桓爾螢,氣度沉穩,語言間進退有度,並無從前的小心謹慎的畏縮之感,她不由露出了殿笑意。
桓爾螢能有如今的模樣,諸縈也能放心的將在王宮內辦女學的事宜交給她。
畢竟桓爾螢從小在王宮中長成,她比普通人更熟悉郢城的貴族女子們,也見慣了爾虞我詐,不是容易受人矇騙的小白花。
興辦女學,最先需要的便是有可堪為師的人。
諸縈決定一步一步來,並且暫時不告知桓爾螢,她要辦女學,因為拔擢一些有才德的女子入宮后,勢必要先歷練她們一番,讓她們能跳脫時代的局限,否則又如何能教導出好的學生。
諸縈可不希望,最後教出來的人,反而成了所謂的貞靜賢淑的女子。
故而,諸縈對桓爾螢道:“此間事已了,吾另有一事命汝為之。”
於是,桓爾螢重新跪下聆聽諸縈的吩咐。
直到桓爾螢出了摘星台,回到自己的殿內后,仍舊有些反應不過來。
諸縈神女竟命她拔擢一些有才德的貴族女子入宮為官。雖然過去也有先例,但通常是因為某些女子的賢明過於遠播,引得王宮中的國君也有所耳聞,才會特意賜下恩旨,命其入宮掌管宮中典籍,並教化那些婢僕。
而這樣純粹是為了選出女子為官,卻是頭一回。
桓爾螢縱使在外歷練了多年,到了此時,也忍不住震驚,並且喜悅。越是有女子能參政,來日的地位自然越高,哪怕如今不能堂而皇之的入朝,可有神女的默許,便只需時日了。
她必定會竭盡全力將此事做好,絕不能有一絲紕漏。
既然諸縈神女所言的,是整個衛地的貴族女子,那她便連任何一個偏遠之處,都不能放過。
所有有才德的女子,不拘歲數,未曾婚嫁也好,孀居喪夫也好,都可以入宮參選。
桓爾螢不過是走回殿內的功夫,眨眼間便想了許多。
她提筆正欲將這些悉數記下,卻突然想起來,若是能徵得另一人許可,那拔擢有才德的女子入宮一事,自會更加順暢。
雖然此事是神女娘娘所吩咐,應當無人敢違逆,可許多事情上,若能徵求那人的應允,自會事半功倍,必經如今的衛國,已盡歸那人的手中。
桓爾螢放在筆,命在旁服侍的宮婢準備衣裳,她欲去見一見自己的王兄,如今將衛國徹底掌控在手中的桓珩。
是的,桓珩。
即便桓爾螢離開郢城的時候,桓珩不過是漸露頭角,稍有些被衛王看中的趨勢,但她這些年在外奔波時,單反聽見有新的政令頒佈,貴族們所提及的名字皆是桓珩,便連後來的變法也是桓珩所為。
旁的也就罷了,若是變法這樣的大事,都由着桓珩的話,恐怕整個衛國,也早已歸於桓珩了。
只不過衛王尚在,桓珩顧念些許的父子情誼以及名聲,不曾動手奪位,僅此而已。實際上,衛國已盡歸桓珩了。
若是選拔女官一事,能得桓珩的許可,自是再好不過。
她不過是一介庶出公主,在身份上還是差了點,哪怕有神女娘娘的吩咐,行事時也難免遭人為難,桓珩便不同了。
只是桓珩一向性情疏冷,此事又涉及男女權爭,桓珩或許會礙於諸縈神女而不阻攔,但能否願意為此事耗費心神,便不一定了。
畢竟諸縈神女吩咐的是她,而非親自召見桓珩吩咐下去的。
但桓爾螢仍願一試,總歸是事在人為,若連試都不試,那才是真的毫無機會。
若是桓珩真的拒絕了,也不過是她自己一人費心應付那些老奸巨猾、傲慢無禮的貴族們,出了郢城的這些時日,她應付得還少不成?
桓爾螢伸開雙手,由着這些宮婢為她換衣,等到穿戴整齊后,才緩緩踏上了去桓珩殿內的路。
到了桓珩殿內時,他本正與一眾臣子商議政事,聽到私人相稟,稱桓爾螢來了,他竟沒有令桓爾螢在殿外候着,而是難得命臣子們先行退下。
等桓爾螢進了殿內后,端端正正的對桓珩微微屈膝行禮,明明是自己的王兄,但約莫因為不是一母所生,二人間幾乎並無情誼,桓爾螢行禮之後,連尋常兄妹間的玩笑話都說不出來。
尤其是如今桓珩威勢深重,更加令人不敢親近。
對上桓珩因變法與國中諸多政事,而顯得略微疲憊的神情,桓爾螢沒有委婉的試探,而是直接將神女所言,並將自己所想說了出來。
而後,她便垂眸低首,等着桓珩的回應。
桓珩靜坐着,沒有立刻回應桓爾螢,他的手無意識的摩挲着桌上的奏章,像是在思考。
明明才不過幾瞬,但落在桓爾螢耳中,卻覺得過了長長的時光。
終於,桓珩的手停住,他的目光落在桓爾螢身上,“此事甚好,既是神女旨意,自當傾力為之,吾會在朝堂上親自下旨,並命人傳至各城。
若有中選而遭阻攔者,必將重懲。
如此可好?”
桓爾螢沒想到桓珩如此果決,在短短的瞬息間,竟連那些貴族阻攔族中女子一事,都已思慮了起來。
如此看來,方才桓珩不是在猶豫,而是在思量此事應如何實施。
明明同桓珩關係不大,卻難得見他如此鼎力,着實是令桓爾螢詫異。
但她亦顧不上想這許多,因為所求已然得到回應。
桓爾螢不會知道,桓珩之所以如此用心,不是因為偶然起意,也不是因為神女的吩咐,僅僅是因為諸縈,只為了諸縈。
莫說是召出女官,來日男女爭權,便是將來定下的傳位人選是女子,只要是諸縈所希望的,那麼桓珩便連眉頭也不會皺一下,更加不會猶豫推搪,而是嘔心瀝血,為來日傳位的人選鋪路。
桓爾螢沒想到事情會如此順利,她離開桓珩的寢殿時,還不免訝然。
但她很快凝聚心神,令自己平靜下來。她還有許多事情還未能做完,如今不過是初初有了開頭罷了,真正麻煩的還未開始。
她甚至連如何拔擢,如何定下女子才德的標準都未能成型。
這般一想,桓爾螢的動作也加快了不少。她得快些回去了,若是能在年前將一切做妥,方才不負神女的對她的信任與期盼。
而在另一邊,諸縈才剛吩咐小紙人去尋桓珩。
如今半年已過,新的棉花種子早已種下並收穫。
原先的棉花種子並不多,即便想大面積種植,也沒有足夠的種子。但諸縈後來從遊戲背包中翻出了一個道具,是一瓶通體晶瑩的液體,只要倒在作物之上,便能延展出數千倍。
所以諸縈尋了一個時機,她將藥水倒在上面。
而到了第二日,當仲農入了農倉之時,就發現亦邪驟增的棉花種子。
自從那日種好的棉花苗被風雨侵蝕,只剩下神靈庇護才得有生機的一叢后,桓珩便命司農的小吏前來,聽憑仲農的吩咐,也好在忙碌時幫忙。
一開始仲農還不甚習慣,但到了後來,人多了確實能幫上忙,不必顯得手忙腳亂,也更有序些。
故而,當仲農見到農倉的神跡時,那些隨行的小吏和農人,也俱是瞧見了。
一夜之間,以數千倍劇增,若非神力又怎麼可能做到。這幾乎已是足矣被載入史冊,如逐日飲水、挽弓射下九個太陽一般,可被世人代代相傳的神話故事。
諸縈亦不知,自己在有意或是無意下,究竟留下了多少個這樣的神跡,到了許多年後,演化出了多少種不同的說法。
不過,正是因為她留下了這麼多的種子,後面收穫的時候,才會盈滿溢倉。
諸縈要找桓珩,正是為了這一件事。
而那些紡織棉花的工具,她早就在夢中展露給了桯儼。
諸縈沒有在夢中與桯儼交流,而是在夢中幻化出手搖扎花車、四尺長弓、三錠腳踏紡車。
諸縈用綠楊陰使桯儼只能站在離她不遠處,並且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而諸縈就從手搖扎花車開始,逐步的處理棉花。
桯儼從一開始的不解、掙扎,到漸漸理會了些什麼,轉而開始沉浸在諸縈的動作中,他竭盡全力,記住這些紡織棉花的工具,還有諸縈是如何使用它們的。
沉浸在這樣的氛圍中,便連時間的流逝,似乎也不再明顯。
當諸縈終於將棉花織成衣裳之後,她終於轉過身,不似方才一樣,似乎壓根瞧不見桯儼。只見諸縈纖細白皙的手微微擺動,端莊空靈的聲音自四周凝成,“既已瞧清,何必逗留。”
諸縈說完,當她輕輕揮動之後,桯儼便有一種暈眩的剝離感,一下子從這裏被強行拉走。
而當桯儼再睜開眼之後,入目的便是熟悉的卧房。
方才那一切都是夢?
不,若是普通的夢,他不會現在想起的時候,連紡車的每一點細節都清晰記着。
這不是諸縈第一次以夢境的方式,將他們脫離於凡塵,編入商會見桯儼一般,這次桯儼在夢中見到的諸縈,便是在仙氣飄渺的宮殿之內。
或許,是因為凡人的身體太過污濁,所以神女每每在千裡外,山川毓秀之處,若要召見他們,便只以神念的方式。
神念離體,再回至神內,便看似再睡夢之中。
桯儼無形之中,竟已替諸縈解釋清楚。
他自然也不會辜負諸縈的期許,在機巧之術上確有造詣。不過兩月有餘,明明只知曉紡車的外貌,卻能藉此造出紡車。
後來桯儼呈給桓珩,並親自為其演示如何將棉花去籽壓布。
能多一種便於種植,且好保暖的衣物,對於衛國而且自然是大好事,這意味着到了冬日,能有許多人不必死於寒冷。
桓珩自然命人趕製,若是趕工及時,不必有多麼精巧,能夠保暖便足矣了。
但事實上,這個時代的國君,慣於仰仗那些在戰爭中得到的奴隸,讓他們興建宮殿,開鑿礦石,即便是死了,也能通過戰爭,擁有源源不斷的新奴隸,也不必耗費錢幣。
但越是這樣,奴隸們的工期往往約慢,尤其是需要一定技巧的事物。
所以積攢的棉花,整整過了兩月有餘,步入深秋之際,仍舊無法紡織十之二三,進度愈發慢起來。
諸縈自然也知道這些,她召見桓珩,便是為了此事。
她早有讓桓珩開設工坊,召集民間婦人紡織的想法,但是因為有奴隸在,只能暫時延緩。
如今奴隸們進度緩慢,為了能趕在冬日前做完,恐怕桓珩會對她的提議感興趣。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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