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714高炮
這時候的自己每個月的基本工資加上洗理費、取暖費、勞保費、偏遠地區津貼、獎金等雜七雜八總算下來，也不過才53塊8毛。就這在林區小鎮已經是中上等的收入了。
800塊的714高炮，加上逾期的部分……
“你逾期幾天了？”周政道追問道。
“十二天！”周大福想都沒想的脫口而出。
一天十六塊，十二天就是196塊。
本金800塊+逾期196塊=996塊
一千塊，如果靠自己工資，不吃不喝也得兩年才能還清。而且當下家裏壓根就拿不出這麼多錢去還，所以在想出辦法之前，每天只要一睜眼，除了一千塊的高利貸，又多了十六塊的外債……
周政道想到這，不由怨恨起自己來，上一世真是活的稀里糊塗，當父親的惹了這麼大麻煩，自己盡然不知道，怪不得姐姐會答應嫁給張春生那個癟犢子。
他氣的怒目圓瞪，手都開始顫抖了：“你，你可真是我親爹，啥錢都敢借！”
周大福不敢看他，嘀嘀咕咕：“不就千八百塊錢嘛！手氣好，幾把就贏回來了。”
他不說話還好，聽了這話，周政道剛壓下去的火“騰”地又竄起來：“十賭九詐，你見過幾個賭博能贏的？不都是穿着衣服進賭場，最後褲衩子都輸沒了……”
“東溝的張旺缺德、釘馬掌的冒瘸子不都是靠賭發的家，成了遠近有名的萬元戶。”周大福不服氣的低聲狡辯。
“你能和他們比？”周政道讓這個執迷不悟的父親氣的牙齦痒痒：“張旺缺德靠放檯子、抽水頭、搞借貸賺錢，自己從不參賭。冒瘸子手底下有活，憑出老千贏錢。我地個親爹，你靠啥？你又會個啥？”
周大福不吱聲了。
周政道疾首蹙額看着他，惡狠狠地說：“以後老老實實的在家待着，打今兒起，如果在發現你去賭，就別怪我不客氣！”
“小王八蛋，你敢？”周大福色厲內荏的怒目而視。
“敢不敢，你試試!”
周政道冷哼哼說完站起身，扶起倒在雪地里的二八大杠，撣了撣車座上的雪。
“起來，我騎車帶你回家，我媽和我姐還在家擔心着呢！”
他說著，伸出了手……
回家的路上，周政道把下午發生的事簡略的說了說，騎坐在後座上的周大福雖然一句話也沒說，但周政道能感覺到後座身體微顫的父親流淚了！
院內，周政道剛支好二八大杠，就看見屋裏出來兩個人，望着母親和姐姐的身影，他已是淚眼朦朧。
上一世，姐姐是剛出了1986年的正月懸的梁，母親是同年入秋去世的，沒想到重生之年又能再續前緣。
“媽，姐……”
他聲音嘶啞的喊了一聲，大步跑過去，緊緊的摟着母親更咽的說不出話來，身體因為激動而顫抖着。
“好了，好了，不哭！”曲淑香輕拍着他的後背，不明所以的輕聲問道：“老兒子，你這是咋了？你爸打你了？”
“哼。”周大福忿忿地說：“這小王八蛋長大了，我哪敢打他，他不打我就不錯了！”說完自顧自的走進了屋裏。
“你這孩子，和你爸動手了？”曲淑香用力的拍了一下的他後背：“不管你爸做了什麼糊塗事，他也是你爸，千萬可不敢！”
“媽，我知道，放心吧！”周政道摟着母親，感到滿滿的幸福。
“行了，行了！”周冰雲走上前去：“媽，大冷天的你們娘倆可別在外面膩歪了，俺弟頭上還有傷呢！。”
她推着兩個人往屋裏走。
進門是廚房，火爐子燒的正旺，爐蓋上坐水的燒水壺“咕嚕咕嚕”直響，壺嘴不斷地噴出霧蒙蒙的水蒸汽。
廚房的左面是正屋，火炕佔了一半，正對着門是三抽屜的寫字枱，上面放在茶盤、茶壺、暖水瓶和一個鐘擺有氣無力搖晃的舊座鐘……
周大福坐在火炕對面犄角旮旯的馬紮上，低頭抽着悶煙。
周冰雲在臉盆里兌好冷熱水，讓他洗洗臉上的血跡。
曲淑香盤坐在炕上招手：“老兒子，快過來讓媽看看傷口！”
周政道洗完臉脫鞋上炕，躺在母親盤坐的腿上。
扒拉着頭髮，曲淑香心疼的掉下了眼淚，“這缺了八輩子德的爺倆，下手太黑了，快把我老兒子的腦袋打開瓢了，孩兒他爸快去拿紫藥水……”
周大福站起身，在身邊寫字枱的抽屜里翻找出一個小玻璃瓶，走上前輕輕倒在了他的傷口上。
周政道就覺得一陣刺痛，差點喊出來。
“老弟。”周冰雲心疼地說，“明兒個早起，姐帶你去鎮衛生所打只破傷風。”
“嗯吶！”
他爬了起來，跪在炕上一手摟住一個，這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三個女人中的兩個，既然重新來過，一定要努力讓她們過上好日子！當然，還有他那個不着調的老爸……
周大福看着娘三個抱在一起，心裏有點不是滋味，“咳咳”故意清清嗓子，想引起注意。
娘三抱在一起你，誰也沒搭理，完全無視他的存在。
周大福自討了個沒趣：“我去找老秦頭下兩盤棋。”他自己給自己找了個台階，轉身走了出去，臨出門還補了一句：“我就是下棋，不耍錢！”
娘三分開，抹了抹眼淚，相視一笑。
“這個老東西，還有臉回來，咋個不死在外面呢！”曲淑香雖然是咬着牙說的，但看着老伴兒落寞的神情，心裏卻是有些不忍，畢竟是同床共枕三十幾年的老夫老妻。
“媽，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我爸要真有點啥事，你還不得哭死！”知母莫若子，周政道笑着看着母親。
周冰雲抬頭看見了他臉上的眼淚，慌忙問：“老弟，你是不是頭上的傷口疼？”
周正道笑了笑：“不疼，我這是高興的！”
曲淑香伸手去摸他的額頭，“是不是把我老兒子給打傻了？”
娘仨又都笑了起來。
娘三又聊了一會，說著說著，又說到了那筆借款上。
曲淑香攥着他的手，“我聽你姐說，你爸借的錢是高利貸，利息很高？”
“沒多高，就幾十塊錢的事，媽，你放心，這個錢我肯定能還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