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禍不單行（合）
漆黑的地下室里，陳逢騎躺在臨時搭建的木板床上，兩隻眼睛盯着頭頂的一片漆黑，久久不能入睡。
其實，不只是他，此刻地下室里的四人都陷入到了失眠的困擾當中。韓蒔與陳冰妍只是單純地因為無法忍受地下室刺鼻的氣味，陳逢騎是因為對未來的不安與擔憂，而陳冀則是在回憶到目前為止他們所承受的損失：一隻鬧鐘，三把湯匙，一根鐵棍，兩盒火柴……哦，他的獵槍也沒辦法修理了。
眾人各想各的事，地下室里格外安靜，只是偶爾傳來一兩陣某人翻身的聲音。
陳逢騎覺得有些奇怪。平時夜間的森林應該是十分寒冷的，可今晚卻沒有太多的涼意。是因為地下室的溫度比較高嗎？顯然是不太可能的。那又是為什麼呢？
這樣不知過了多久，陳逢騎忽然感覺有些尿意。他扭頭看了看周圍，其他人都安安靜靜地躺着，沒有什麼動靜，他躡手躡腳地爬起來，在黑暗中摸到了那把金屬梯子。
一樓的溫度比地下室還要高一些，陳逢騎甚至隱隱約約感覺有些暖暖的。他也沒有在意，只當是氣溫升高了。
他走出木屋，站在一片空地上解開褲子。他注意到，腳下的土地呈現出了很奇怪的猩紅色，而他則在這猩紅色的土地上拉出一道不算太長的的影子。
怎麼回事？
陳逢騎愣了一下，隨後下意識地回頭向身後看去。他的眼睛瞬間就瞪直了。
“不，怎麼會這樣……”陳逢騎直愣愣的盯着眼前的景象，低聲喃喃道。
就在木屋后的不遠處，幾十米高的火焰正瘋狂地跳動着。猩紅色的火光傾瀉在陳逢騎周圍，帶來一陣陣的熱浪。
怪不得他覺得今晚很熱。這大火，再有幾分鐘就要燒到木屋了！
他趕緊撒完尿，提上褲子衝進木屋，扯着嗓子大喊道：“爸，媽，冰妍，別睡了，快起來！快起來！”
眾人本來就沒有睡着，聽到陳逢騎的呼喊，立刻便坐了起來。“怎麼了？出什麼事了？”陳冀衝著頭頂大聲地問道。
“外面着火了！”陳逢騎的語氣略有些驚慌，“快出來看看！”
“着火了？怎麼會？”陳冀吃了一驚，“怪不得今晚這麼熱，原來是着火了。韓蒔，冰妍，趕緊起來，快！”
“着火了？那我們怎麼辦？”陳冰妍顯得有些不知所措，有些緊張地問道。
陳冀已經在順着梯子往上爬了，“先上來再說。我去看看情況！”
“別傻坐着了，先起來，”韓蒔走到陳冰妍身旁，扶着陳冰妍冰妍坐起來，“別怕，我們先出去，會沒事的。”
“怎麼回事？哪裏着火了？”陳冀從地下室里爬出來，看到了不遠處焦急地直打轉的陳逢騎，“火勢大不大？大概離咱們有多遠？”
陳逢騎被父親這連珠炮似的一連串問題問的有些頭大。他直接拽着陳冀，一邊向外走，一邊回答道，“我也說不清，反正很危險，你還是自己去看看吧！”
跟着陳逢騎衝出木屋，陳冀只感覺熱浪正一陣陣地從身後向他襲來。他回頭看去，只見木屋后不遠處燃起了數十米高的林火。大火離木屋很近，在高溫中，木屋的木板結構開始發生輕微的變形，發出“嘎嘣”的聲音。
“天哪，怎麼……怎麼會，會突然發生這麼大的火災？”韓蒔拉着陳冰妍走到陳冀身旁，語無倫次地說道。
“爸，有辦法嗎？大火很快就要燒到咱們的房子了！”陳逢騎盯着陳冀，滿臉的焦急。
“我試試能不能聯繫到上邊的人，讓他們派直升機來滅火……”陳冀從衣袋裏掏出一個翻蓋式手機，語氣急促地說道。他撥通號碼，將手機貼在耳朵旁，焦急地等待了幾秒，隨後忍不住爆了句粗口：“媽的，沒信號。”
這個結果也在意料之內。畢竟核爆過後，上層那些領導是否還活着都是一個未知數，想要聯繫到他們就更是一種奢望了。
白天那些遍地開花的蘑菇雲可不是鬧着玩的。
“只能自己想辦法了，”陳冀將手機揣回衣袋，面色凝重地盯着不遠處的大火，“一會兒我去屋子裏取火藥，運氣好的話我能炸開一條隔離帶，這樣就能爭取到救火的時間。如果運氣不好的話，可能屁作用都不起。一旦沒起作用的話，咱們就往沒火的地方跑。沿着這個方向，我們可以一直走到小鎮上去。都明白了嗎？”
眾人一致點點頭。陳逢騎問道：“從這裏出發，大概多久能到小鎮上去？”
“走到天亮差不多就該到了，”陳冀道，“好了我不和你們說了，我現在去取炸藥，你們就待在這裏等我，一旦情況不對我會立刻通知你們！”
陳冀也不等眾人回應，話說完就衝進木屋。他在一個陶瓷大綱里取出幾大包火藥，用繩子將它們緊緊地捆在一起。他將火藥扛在肩上，腳下生風般的向樓頂衝去，幾十斤的負重似乎並不能影響他的速度。
陳逢騎看着逐漸逼近的大火，不禁隱隱地為父親擔憂起來。同時，一股怨念也悄然在心中萌發。
如果沒有這場核戰爭的話，或許……
“轟！”陳冀連引線都沒有點燃，就將炸藥扔進了大火之中。火藥在烈火的炙烤之下迅速發生了爆炸。一聲巨響過後，大火狠命地抽搐了幾下，然後才恢復了穩定。
受爆炸的衝擊，火勢略微小了一些，但仍沒有得到有效的控制，陳冀所想要的隔離帶也沒能成功炸出來。大火只是略微後退幾米，但隨即又恢復撲了上來。
“失敗了，快走！”陳冀不甘心地對着樓下大吼一聲。作為護林員，卻沒法撲滅林火，這實在是一種失職啊！
說罷，陳冀轉身就要往樓下沖。就在他抬起腳的那一瞬間，一截燃燒着的松木從半空中掉落，橫在他身前，截斷了他的去路。幾乎是在同時，木屋的松木板也開始燃起火焰。
陳冀見狀，毫不猶豫地迅速後退，退至木屋邊緣。頂樓距離地面大約有六米，陳冀咬咬牙，在樓下眾人的驚呼聲中跳了下去。在雙腳接觸地面的一瞬間，他立刻屈膝，以雙腿作為緩衝，隨後又順着地面滾了一圈。
“冀！”韓蒔第一個沖了上來。她扶起陳冀，焦急的問道：“怎麼樣，沒事吧？”
“沒事，就是疼了點，”扶着韓蒔，陳冀慢慢地站起來，拍凈身上的灰塵，回頭看着木屋，重重地嘆了口氣：“走吧，這木屋肯定是保不住了。”
此時他的內心也是一陣慶幸。從六米高的高空墜落，他自問沒有把握確保自己的安全，但現在他只是身體多處傳來劇痛，並沒有受到太大的創傷。
“嗯，”韓蒔將陳逢騎與陳冰妍拉到身旁，“走吧，咱們得離開這裏了。”
“真的沒希望了嗎？”陳逢騎的眼神似乎有些落寞。一想到未來將不得不暴露在地表之上，暴露在高強度的核輻射之中，他便感到一陣不寒而慄。
“火越來越大了，木屋肯定是保不住了，”陳冀一瘸一拐地走到陳逢騎身邊。從六米高的高空摔落，他或多或少還是受了點傷，“木屋連同那個地下室，都保不住了。不過別怕，我們應該可以找到新的避難所。”
“不過，咱們這下要開始逃難嘍。”陳冀又補充一句。
核爆過後，他們至少還有一個固定的住所，有一個可以安身的家。這場大火過後，他們才算真正的陷入到了災難當中。
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會是什麼樣。是柳暗花明充滿希望，還是滿目瘡痍橫屍遍野？
眾人快步朝着小鎮的方向走去。沿着這個方向，能夠最大程度拉長他們與林火的距離，巧的是，這方向也恰能夠最快地離開這片森立。幾十年來，陳冀在小鎮與森林間不斷往返，在這裏踏出了一條若有若無的小路。眾人就在這小路上，步履匆匆。
走了一會兒，陳冀回過頭，遠遠地向木屋那邊眺望。但他所看到的，不過是一些在火海中痛苦地扭曲着枝幹的樹木罷了。他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轉頭對走在他聲旁的陳逢騎心有餘辜地說道：“兒子啊，這回可真是多虧了你。撿回了一條命啊！”
陳逢騎愣了一下，問道：“爸，你以前遇到過像這樣的大火嗎？”
“當然有啊，大概十幾年就有過一次。”
“那你當時是怎麼處理的呢？”
“當時可跟現在不一樣。那次的林火發生在白天，所以我發現的比較早，處理的也比較及時。可這次的林火發生在晚上，被你發現的時候已經燒得很旺了。而且現在還聯繫不到政府，得不到支援。兩種不利因素加在一起，這大火自然就沒法控制了。”說道最後，他無奈地聳了聳肩，“這大火也真是該死，剛打完核戰爭就出現了。唉，你問這幹嘛？”
“就好奇，隨便問問。”陳逢騎隨口回答道。
但他的眉頭卻深深地皺了起來。
父親的意思是，這場林火本來是可以被撲滅的，可是……
“你怎麼了？在想什麼？”陳冀問道。
“哦，沒事。咦，是不是起風了？”陳逢騎將一根手指伸入口中潤濕，然後高舉過頭頂。這是最簡單有效的測量風速與風向的方法之一，“嗯，的確起風了，是朝我們這邊吹來的。”
“起風了？”陳冀一愣，但隨即便鬆了口氣，“的確有風，不過沒事，風不是很大。”
“就怕它會越來越大，我們加快速度？”陳逢騎用詢問的眼光看向陳冀。後者點了點頭：“的確。加快速度吧。”
“對了，還有個問題，”陳逢騎看着從他們頭頂上分掠過的幾隻飛鳥，“我們會不會遇到野獸的襲擊啊？”
“誰知道呢，”陳冀回答道，“我總覺得核爆后這些野獸攻擊性變強了。小心些吧，應該是不會有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