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松香
“出去換個葯而已,你怎麼用了這麼長時間?”韓蒔滿臉不悅,“你幹嘛去了?現在情況特殊,沒事別在外邊瞎逛!”
“沒有瞎逛,是鎮上想找我幫忙,和我說了幾句話,這才回來晚了,”陳冀尷尬地笑道,“咱們小鎮缺糧食,他們想讓我幫忙。”
“哦,也對,你是個獵人。那你答應他們了嗎?”
“當然了,為什麼不?”陳冀道,“本來我就打算要去狩獵小隊的,沒想到他們主動找了我。”
他將四瓶防輻射葯與戶口本放在桌上:“孩子們呢?讓他們出來把葯吃了。”
“折騰一天一夜,他們也都累了,讓他們先睡吧。”
“還是先把葯吃了,身體要緊。尤其是小騎,這一陣總是咳嗽,我擔心他身體會出問題。”
“行,那你去叫他們吧。他們都在各自的卧室里。”
“你也把葯吃了吧。說明書上說,早晚各吃一片。”
“嗯。”
……
陳逢騎醒來的很早。看了看床頭的鬧鐘,才剛過六點鐘。昨天他實在是太累了,很早便上床休息。迷糊中,他記得父親似乎叫醒過他,給他吃了一片又苦又澀的東西。
那似乎是防輻射葯?陳逢騎砸了咂嘴,那東西的味道可真不怎麼樣。
躺在床上發了會兒呆,陳逢騎才起床去洗漱。此時家裏其他人還正睡着。洗漱完畢后,他走到陽台,趴在窗前觀望遠處。室外的能見度仍然很低,不過他還是隱約看到,街上已經有少許人開始了活動。而遠處,林火仍在猛烈地燃燒,那一團殷紅色的光芒甚是顯眼。
不知林火何時才能燃盡。
“小騎?”身後傳來陳冀含糊不清的聲音,“你幹嘛呢?”
陳逢騎回過頭,只見陳冀穿着睡衣,打着哈欠走了過來。
“沒幹啥,就隨便看看,”陳逢騎道,“林火燒的比昨天大多了。”
“是啊。”陳冀走到窗前,看着遠處熊熊燃燒的大火,眼中的神色有些落寞。看着這個被自己看守了二十多年的林子一點點被大火殘食,陳冀心中很不是滋味。對於陳冀來說,那裏就像是他的第二個家。
陳逢騎對這片森林的感情沒那麼深,但看着父親落寞的神情,多少也有些觸動。父子二人在窗前沉默了一會兒,也算是為這片森林默哀了。
“行了,別發楞了,”陳冀長舒一口氣,道,“我一會兒帶你去狩獵小隊,從今天起你跟我學習打獵。”
陳逢騎聽着,眼前一亮。
“趕緊去收拾一下,我們馬上出發。”
十分鐘后,陳冀身上的睡衣換成了結實的粗布衣。既然要去打獵,穿着的時候就要優先考慮衣服的結實程度,而非美感或舒適度。陳逢騎還是穿着之前的運動衣,他首先要進行一些基礎的訓練,暫時沒有實踐操作的機會。
“走吧,出發去狩獵小隊。”陳冀道。
“好嘞,來了。”
韓蒔與陳冰妍也已經醒來了。陳冰妍看着父親與哥哥的背影,似乎是有些羨慕。她走到韓蒔身邊,輕聲道:“媽?”
“怎麼了?”韓蒔揉着陳冰妍的頭髮,笑道,“怎麼了,難道你也想跟他們一起去打獵嗎?”
“不不不,”陳冰妍慌忙搖頭,“我才不想去呢,只是,咱們在家幹什麼啊?”
“咱們?”韓蒔楞了楞。她是鎮上服裝店的銷售員,不過現在是休假時間。更何況,昨天她路過自己平時工作的服裝店時,發現那裏已經停止營業了,還有人正在將裏邊的衣服一批批往外送。詢問后得知,政府正在緊急回收市場上絕大多數商品,目的是防止災難后形成的搶購浪潮引發不必要的資源浪費。
所以,自己暫時沒有工作可以幹了。
“咱們幹什麼呢?總不能在家閑着。”韓蒔想。
室外的場景還是和昨天一樣,灰濛濛的,光線很暗,能見度也不高。空氣中漂浮着的基本都是一些大顆粒物,對人的身體健康危害不大,但卻讓人嗆得慌。因此,陳逢騎與陳冀都戴上了口罩。
“來,先把葯吃了。”出門后不久,陳冀從外衣口袋裏掏出一盒防輻射葯,取出一片遞給陳逢騎。防輻射葯的使用方法是咀嚼食用。陳逢騎將藥片塞進嘴裏,“噶蹦”一聲咬碎,苦澀的味道瞬間充斥整個口腔。陳逢騎只覺一陣反胃,但還是強忍着,將已經嚼碎的藥片咽了下去。那味道,就好像是生嚼甘草片。
“忍着點,”看着陳逢騎一副艱難的模樣,陳冀道:“這玩意兒可是能救命的。”
“嗯,我知道。”陳逢騎連連點頭,“爸,你今天教我什麼?”
“用槍吧,”陳冀道,“當然要先學會用槍才能打獵。”
陳冀突然發現,他20年來總結出的狩獵經驗,自己用起來得心應手,但要用來教導別人確實有些困難。要知道,他現在的任務可是要教導50人的狩獵小隊。這似乎有些棘手。
問題不大,可以克服。
而此時,陳逢騎心卻已是神遊萬里。他的腦中循環播放着前天父親與猴群大戰時的場景,幻想着有一天自己也能做到。
一路做着白日夢,陳逢騎也不知何時便來到了公安局門口。
平日裏的公安局很熱鬧,很多人都需要在這裏處理各項事務,雖不至於人頭攢動,但也算是熙來攘往。而此時公安局卻空蕩蕩的,唯有諮詢大廳里站着三個人。一人胳膊上有剛縫合的傷口,應該是在遭遇搶劫或惡性襲擊后前來報案的,另有兩人神色激動地與辦公人員爭吵,似乎是在抗議最近公安局為應對災難而採取的一些應急措施。
不過顯然他們的抗議不會起到任何作用,一是因為他們人少,不能代表大多數人的意見,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二是因為在災難面前,每一個部門的每一個決策,每一步都是經過深思熟慮,甚至會承受一定風險的,當然不會輕易改變。
“這會兒該去哪兒?”陳冀停下腳步,從衣袋裏摸出一張紙條,這是昨天鎮長親筆寫的推薦信。“去找局長還是直接去狩獵小隊?”
“直接去找狩獵小隊吧,省的麻煩。”陳逢騎提議到。
“狩獵小隊在哪兒都不知道,還是先去找局長吧。”陳冀道。
“那局長在哪?”陳逢騎歪着頭反問。
“嗯,咱們去問問。”
二人走進辦公大廳,剛剛來報案的那個人已經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裏。而那兩個來抗議的人也不怎麼說話,看樣子似乎是準備離開了。
辦公大廳內有六個服務窗口,此時只有三個開放。陳冀向其中一個走去。工作人員抬頭看他一眼,道:“有什麼能幫到您的嗎?”
“我來參加狩獵小隊。”陳冀在窗口前的椅子上坐下。
“狩獵小隊?”工作人員皺眉道,“那不好意思,請您過兩天再來。狩獵小隊暫時不準備招收成員。”
“哦,是鎮長推薦我來的。你看,這是鎮長親筆寫的推薦信。”
陳冀將推薦信遞給對方。工作人員挑了挑眉,將信接過來。
“護林員陳冀?”工作人員皺眉問道。
“對。”
“可是前天晚上那場大火……”
陳冀沉默了一會兒,道:“那是我失職了,抱歉。”
“哦,那沒什麼,能活下來就好。”工作人員道,“當時那種情況,就是動用整個小鎮的力量,也未必能撲滅林火。這樣,你先在這裏等一會兒,這封信我得去給局長看看。”
說著,他站起身來離開。陳逢騎看着陳冀,有些好奇地問道:“哎,爸,是鎮長推薦你來這兒的嗎?”
“是啊,鎮上現在有些缺糧食,有個獵人的話情況會好一些。”
不一會兒,陳逢騎便看到局長從辦公大廳外走了進來。在他身後跟着的,就是之前那名工作人員。看到陳冀,局長微笑着向他點頭致意。“你就是護林員陳冀?”走進時,局長仍微笑着,向他伸出一隻手。
局長看上去很年輕,只有大約30歲,面容俊朗,眼神中散發著和善與自信。他的步伐迅速而有節奏,這正是能力超群,自信力充足的表現。只從外觀上看,這位局長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啊,正是。”陳冀站起來,伸出手與局長相握。
“鎮長昨天就告訴我您今天會來,”局長道,“但沒想到您會來的這麼早。有失遠迎,還請見諒。”
“呃,這都沒關係。”陳冀道,“那我什麼時候去狩獵小隊?”
“您來的有些早,現在距狩獵小隊開始工作還有半個小時。不如您去會客室坐坐?我帶您去吧。我們邊走邊聊。”局長提議道。
“好的,真是太感謝了。小騎,我們走吧。”
“這是……令郎?”局長看着陳逢騎,頗為好奇。
“是的,我打算將他也培養成一名獵人。”
“這好啊,孩子們是未來的希望。”局長說著,轉向陳逢騎,“小傢伙,你多少歲了?”
“我?十五歲。”
“十五歲?”局長微笑道,“那你可要加油了,我們狩獵小隊裏有一個跟你差不多大的女孩,已經開始在狩獵小隊學習了。”
“我剛聽說狩獵小隊不招收成員啊?”陳逢騎問道。
“這個孩子比較特殊,他母親是狩獵小隊成員,也是我們警局最優秀的警員之一。至於他父親……是烈士,他父親曾經是軍人。我們警局對這個孩子比較照顧。”
“哦,這樣啊。”
“好了,就是這裏,”局長在會客室前停下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有什麼需要的話,儘管對我們的警員說。我還有些工作要做,恕不能陪。”
“好,那您先去忙吧,”陳冀拉着陳逢騎走了進去,“我們進去等吧。”
整個公安局中,最豪華的地方就是會客室了。局長願意讓他們在這裏休息,足見對他們的重視。會客室主要是由優質的松木製成,淡淡的松香充斥整個房間。三張棕色真皮沙發呈“凵”字型將一張硬質松木方桌包圍其中,對面是一個古樸的松木書架,裏面擠着一些牛皮包裹着的書籍。就連報刊欄也是松木製成的,因為報社已經停止工作,所以裏邊的報紙還是前天發行的。
會客室的角落還擺着一盆盆景松,應該是經常被修剪,長相很是優美。
會客室里環境雖好,但此時只有陳冀父子二人,便讓兩人覺得有些單調無趣。於是兩人各自從報刊欄中取出一張報紙讀了起來。
“爸,他們怎麼對咱們這麼好?”陳逢騎問道。對於局長對他們的熱情態度,他一時有些想不通。
“我是咱們小鎮上唯一的獵人啊。他們想叫我去幫忙,態度當然會好。”陳冀笑道。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等待的過程中總算不是太無聊。局長大約在半小時后回來,站在會客室門口,衝著陳冀微笑道:“走吧,陳先生,狩獵小隊要開始工作了。”
“好的。”陳冀起身道。出門前,兩人將手中的報紙摺疊好,放回報刊欄中。
“狩獵小隊正在集合,我帶你去他們的地方。”局長道。他走在前邊,陳冀與陳逢騎跟着後邊。“我先給您簡單介紹一下狩獵小隊的情況。狩獵小隊目前有五十人,分五組,每組十人。為了保證資源的最大限度利用,每個組都是分開行動的,就目前來講,平均狩獵效率最高的是第三組。不過目前個人效率最高的在第五組,當然,狩獵小隊的歷史僅僅只有一天,這樣的成績也說明不了什麼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