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五章 留下來的理由
發生了剛才的事情,陸良能察覺到陳老師似乎有意無意與他保持着距離,接下來的路兩人再沒有說過話。
好在兩人在大黑的帶領下在一個灌木叢中找到了失去意識的三人。
王木匠和鄧雲輝倒還好,生命體征還算平穩,唯獨鄧雲雷的狀態非常差,他身上本來就有傷,又被折騰了這麼久,如今臉頰一片通紅,額頭更是燙得嚇人。
陸良將背包里僅存的一瓶水交給陳老師,讓她幫着灌進鄧雲雷的嘴裏,自己則將王木匠拖到一邊。
“王木匠,該醒醒了!”
他朝王木匠耳朵邊大聲喊了幾遍,又搖晃了幾下後者的身體,後者卻沒有半點反應。
“對不住了。”
陸良小聲念叨了一句,狠下心往王木匠臉上用力扇了幾個巴掌。
“啪~啪~啪~”
聲音清脆而有響亮。
“你在幹什麼?”
陳老師聽到動靜看了過來。
“沒幹什麼,就是試試看能不能把他叫醒,看來並不能……”
陸良縮回手,王木匠渾身上下都很結實,這幾巴掌下去一點事沒有,反倒把他的手掌震得生疼。
要想將所有人都安全帶出山林,單靠他一個人是不行的,只能先將王木匠喚醒,問題是背包里的土煙只剩最後一支了,他一時間還真有些捨不得。
畢竟這是他為數不多的底牌之一。
救人要緊吧……
短暫的糾結后,陸良還是將手伸進了背包,可經過一番搜索,最後拿出來的不是土煙,而是一包藥粉。
這是羊臉子這個赤腳醫生給他在危機時刻保命的,來的路上本想着給鄧雲雷先用上,可鄧雲雷現在發著高燒,不好亂吃藥。
他將藥包打開,撬開王木匠的嘴就倒了進去。
別管有沒有用,試試再說吧,反正以王木匠的體格,這點葯吃不出什麼事來……吧?
等了好一會兒,看着王木匠緊閉的雙眼,陸良無奈地嘆了口氣。
看來最後一支土煙是保不住了……
就在他將手伸進背包準備掏東西的時候,躺在地上的王木匠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子就站了起來,臉上的五官都快皺成了一團。
“什麼東西……嘔……我嘴裏是什麼東西……水,給我水……嘔……”
王木匠死命摳着嗓子往地上吐口水,想要將嘴巴里的東西吐出來,可藥粉這東西一進就附着在了口腔里,一股糅合了酸甜苦辣的怪味上抵鼻腔下達腸胃,怎麼也吐吐不幹凈。
“放棄吧,最後一瓶水剛剛已經用完了。”陸良同情地拍了拍王木匠的背道:“良藥苦口利於病,都是好東西,最好全咽下去別浪費了。”
羊臉子這傢伙雖然看着不靠譜,給的東西倒挺管用,雖然不知道人是被味道嗆醒的,還是藥效真的有這麼強,但總歸是起了作用。
王木匠擦了一把眼淚,好一陣子才換過勁來,吐着舌頭道:“咱們逃出來了?”
陸良點頭道:“暫時安全了,現要考慮的是怎麼離開這裏。”
王木匠看向四周的濃霧,皺眉道:“這霧透着古怪,能遮蔽人的感知,很容易令人迷失方向,想出去可就難了。”
“不難,我們有大黑在。”陸良笑眯眯地往邊上一指。
王木匠順着方向一看,這才發現了一臉擔憂的陳老師,以及守在她身旁的大黑。
“汪汪汪……”
聽到在叫自己的名字,大黑抬起頭叫了幾聲。
王木匠恍然道:“原來是學校養的那條玄犬。”
“玄犬?有什麼說法嗎?”陸良愣了一下。
王木匠道:“我也是聽我師傅說過,這條狗目有靈、舌含煞、聲如雷,要是放在外面有的是識貨的人搶着要,會出現在這裏很有可能是被有心人安排的。”
陸良若有所思。
鄧雲雷說過,學校養的好幾條狗只有大黑一條活了下來,看來這一切並非偶然。
見兩人杵在那裏沒什麼動靜,陳老師催促道:“你們在商量什麼?雲雷發著高燒,必須儘快看醫生。”
“先別急,你的刀借我一下。”
王木匠從陸良手上拿過匕首,單獨走到一棵樹下,在手心劃了一道長長的口子,握緊拳頭任鮮血順着傷口湧出,直到地上聚集了一小攤才撕下一塊布將手包好。
“可以了,走吧。”
陸良接過王木匠扔過來的匕首,摘下幾片葉子擦去刀鋒上的血跡,他明智地沒有多問什麼,只是默默地走到鄧雲輝身邊將人背了起來,至於鄧雲雷狀態太差,讓王木匠背着更為穩健。
在幾人走後,地面的那一攤血在某一瞬間被吸入地下,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已經將所有人都找齊了,又有大黑在前面帶路,離開山林只是時間問題,但陸良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不光是因為背上的鄧雲輝比陳老師要重得多,還因為與王木匠的約定。
這次能夠將人救出來多虧了王木匠的幫助,為此差點把命給搭上了,不可謂不盡心儘力。
然而這一切都是有條件的,按照約定,接下來陸良就要反過來幫助王木匠一起對付鄧志林。
想到這裏他不禁暗自叫苦,顯然僅靠他們兩個根本對付不了鄧志林,雙方的實力太過懸殊,可如果他敢違背王木匠的約定,別看後者總是一副憨厚的樣子,這條道上的可每一個善茬!
果然,解決掉了一個煩惱,就會生出新的煩惱……
一行人在山林見走了許久,陸良突然問道:“我一直在想一個問題,你們本就不屬於這個村子,來到這裏是為了什麼?”
有些事情早晚都是要面對的,趁着當下還沒發生變故,不如試着多了解一些信息。
“外來者”的並不一定僅僅指他和陳老師,還有可能是這麼多年以來從外界來到這裏,並在村子裏安家的人,就像羊臉子早就死了的師傅,以及王木匠師徒。
這些“外來者”為什麼冒着被喚魂的風險也要留下來?
王木匠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這件事對你來說很重要嗎?”
陸良裝作無所謂道:“不重要,但既然要合作,我總不能一直被蒙在鼓裏,咱們本來就勢弱,要是你再藏着掖着,咱們的勝算可就小到不能再小了。”
王木匠埋頭趕路,認真思考了一會兒才道:“那好吧,反正你早晚會知道的,其實這個村子有過許多像我師傅一樣從外面來的人,他們的目的很簡單,為了活着。”
“活着?”
陸良表情有些古怪,心想,在這裏明明才會死得更快好吧……
“是的,活着,我師傅說過,修道的人那麼多,可世間哪有那麼多道給他們走?絕大多數不過像咱們一樣走的是歪門邪道罷了,到最後下場都不會太好看,這就是命數。說簡單點就是反噬,路走得越偏,走得越遠,反噬也就越大。”
這番話讓陸良想到了很多人,吳老爺子、段淼、周超……
如果他沿着這條路繼續走下去,又會付出什麼代價呢?
“道上一直流傳着一個傳說,世間有一片無歸之地,不拒來者,至此無歸,能超脫一切苦難。”
陳老師在前面聽着,始終沒有說話,在看到了前後兩個狀態截然不同的“鄧雲雷”后,她的內心變得相當複雜。
陸良道:“你的意思是,這裏就是無歸之地?”
王木匠的語氣並沒有那麼確定:“或許吧,最起碼在來到這裏之後,師傅身上的反噬就再也沒有發作過。”
根據王木匠的話,陸良總算理清了事情的脈絡,也知曉了烏村的一部分真相。
當年烏村村民為了避禍逃到了這個地方,而陳機為了清除村民身上的瘟毒選擇了離開。
現在看來,陳機最終還是找到了解決瘟毒的方法,將這裏變成了所謂的“無歸之地”。
但是萬事萬物皆有代價,每年死去的那些村民就是維持無歸之地的養料!
而諸如王木匠的師傅這樣的外來者為了免遭反噬選擇來到這裏,主動成為了烏村的一部分,作為條件就是幫助歷代村長守護烏村,並最終像村民那樣化作這個地方的養分。
或許陳機也沒有想到,在若干年以後會出現某種變故,烏村的人會越來越少,原本用來拯救村民的辦法正一步步將所有人拉入死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