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流公東北就業-謝世貴0里相送
“老同學,你現在幹啥?”
仇生一看,是謝榮華,說:“當中慰連長,一道杠兩個花。”
他現在挖河挑土,修乾渠。
“人家當盲流,都上東北淘金,西北淘寶,伸手一掏,都是拾元頭的,牛極了!”
“人家有本事。”
“我們也有兩條腿兩胳膊,人家就行,我們就不行?”
“東北好幾千里,西北上萬里,沒錢買車票,咋去?”
“搭荒車。”意即偷拉貨的車。
仇生猶豫了,再說,叫鐵路警察抓住了咋辦?
“搭荒車也不犯大法,槍斃不了!”
仇生搖搖頭說:“搭荒車,幾千里路啥時候能到,不在火車上餓死?”
“啥時候到啥時候算。”他話題一轉,“像俺叔,聽人說八路軍好,就到處找,闖過國民封鎖區,一直找到延安,當上八路軍,現在成了老幹部,逢年過節,書記,縣長都帶着禮物去慰問,牛極了!多風光!你說不闖能行嗎?”
數月後,尚繼榮隨家下放到仇生的大隊。老同學相見,熱情極了,她像小妹妹一樣偎依着,問長問短,最後談到謝榮華,她說:“前幾天我見到她娘,她說,榮華現在LN省水電工程局,當了幹部!”他看着仇生:“咱們找他去吧!”
“沒錢買車票……”
“搭荒車!”她停停,“學榮華,硬闖!”
仇生猶豫了,半晌才說:“我就怕抓”
“抓住就抓住,沒幹啥壞事兒,他能把咱咋着?”
仇生心想:謝榮華是拾荒車走的,尚繼榮一個女孩子就敢搭荒車,我……
他來了勇勁,說:“搭荒車就搭荒車,今天晚上就走。”
二人商議一定。仇生給娘說了,娘也高興。他給娘磕了頭,說:“兒子不能膝前盡孝,望娘諒解!”
他趁着天黑,到火車站,爬上北去的火車,兩眼直望着尚榮華來車站的路,就是不見她的影子。
他焦急,無奈。正在此時,火車起動了,為了和尚榮華同走,他不得不跳下火車,蹲在路邊等待。
又一趟北去的火車停下他又用力爬上去,正在此時,人影晃動,手電光一亮,只聽那人大喊:“抓小偷!快抓小偷!”
疑他是偷火車的壞人。仇生一聽,猛的跳下火車,撒腿就跑,好似離弦之箭,猶如狂奔脫兔,亞賽脫韁野馬,尤勝。
狂風奔騰。他慌不擇路,天黑也難分辨,突然,前面一條幹溝橫攔,被在乾溝裏面拉屎的漢子絆住,他:“媽呀!”一聲,一頭倒在溝里,不省人事。
拉屎的人被撞得仰面朝天,坐了一屁股的屎。拉屎的氣憤道:“你幹啥!”說著,他手提褲子,撿起一大塊坷垃,在屁股上擦,又撿又擦。
他提起褲子,系好腰帶,心想:這個人咋回事?咋不動了呢?他彎腰用手一摸,人還不動;又一看,一臉血;他手放在他的鼻子上,還有氣。
他知道,人昏過去了。他用手搖晃着,喊着:“醒醒,醒醒…”一轉念:不能這樣,看他那黑夜飛奔狂跑樣,一定不是好人!
大概不是偷盜后被人追趕,便是勞教越獄犯。我得把他捆起來,問清了,是好人再放;如果是壞人,就送到公安機關。於是,他解開布腰帶,反背了他的雙臂,捆個結實,然後,他使勁的推他。
大喊:“醒醒,醒醒!”仇生被叫醒,頭腦懵懂,睜眼一看,身邊蹲着一個人,雙手按住他,
他以為是被鐵路公安抓住,想躍身逃跑,怎奈雙臂被反綁住,動彈不得,心想:完了,徹底完了。我被鐵路公安抓住了!再餓幾天,打我一頓,不但沒闖成,反而……真是。
剛闖征程,就被活擒,倒眉痴兒怎不絕望恢心。
他絕望地長嘆一聲,閉上了眼。
拉屎的人見他醒來,厲聲呵問:“你是誰?為啥拚命飛跑?說了實話,我饒你,不說實話我就……”
仇生聽聲耳熟,睜大眼睛一看,忙喊:“大叔,我是榮華的同學,仇生!”
拉屎的人原來是謝榮華的父親謝世貴,一聽仇生,頓時喪氣:怎麼是他!哎,他慌忙給他解開繩扣,不好意思的:“這…這…哎j!我真,真…”
“謝大叔!”他頭懵疼的厲害,“這不怨你,看清了,你也不會…”又昏過去了。謝世貴又搖又喊,無奈仇生死人一般,一動不動。
他為難了,看下四周,黑洞洞不見一人,沉悶悶小雨落下,怎麼辦?他又看看仇生,心想:這兩年不見,難道他……?不會!他是個好孩子。那麼,他為啥黑夜狂奔亂跑呢?他想不出所以然,他吃力的將他背了回去,放在床上。妻子李鳳英一見他回來又驚又喜,又問他背的是誰。謝世貴說是仇生,並叫她找來東西擦去他臉上,身上的血污,上了些葯;又叫她做了些湯給仇生灌下去,仇生這才蘇醒過來。
“謝大叔,多謝你救了我,要不,我不知…”
“你咋瘋了一樣跑到那兒?”
仇生笑了,便把和尚繼榮商議之事,后遇鐵路公安一一說了說。
“我從榮華那才回來,路上就遇到了你,這次回來,榮華特地,囑咐我,一定把你帶去,這正好!”
仇生一聽,忙問榮華現在在哪兒,幹啥。
謝世貴說了。仇生聽后,好似絕地逢生一般,精神立即振作起來,他忽的從床上坐起,說:“謝大叔,咱啥時候走?”
謝世貴沉吟半晌,低頭不語,心中極其複雜。心想:我若馬上就走,肯定傷鳳英的心;如不走,仇生怎麼辦?
他給仇生說:“咱們天亮就走。我把你送到榮華那再回來。”他看看妻子,“我很快就回來!”
仇生看看李鳳英,覺得不妥,說只要有榮華的地址,他會找到。謝世貴不放心。他給妻子小聲耳語幾句,然後給妻子留下點錢和糧粟。妻子做了點吃的。
天微亮,雲也濃,細雨濛濛。二人頭戴草帽,身披蓑衣,褲腿高卷,鞋夾腋下,赤腳走出門。只見李鳳英不停地抹眼睛。
義氣真丈夫,助人那顧己,
仇生真走運,遇上好心人。
二人坐上火車,仇生留戀地看看仇庄,兩眼浸滿了淚。他心意沉沉。
當列車員報說前面就是錦州站時,仇生一陣高興:快到瀋陽了,快見到榮華了。他聽着火車那咣當咣當的響聲,彷彿幸福伴奏曲一般,心花怒放了。他有困鳥出籠,魚入大海般的快感。他想像着見到謝榮華的情景,和他幫自己找到工作,從此也能為國家建設出力了。而且,有了工作,一定好好乾,好好學技術,水電工程局嗎,那個電字太迷人了,這說明他不懂工程局的含義。他還想像着:有了技術,錢掙多了,一定把娘接過來,把尚繼榮和她娘也接來,一起生活。想着想着,他心裏笑了。
“把票打開,檢票!。”列車員說。
謝世貴因為錢少,兩個人的火車票買到山海關,現在已經過站。
“請補票。”列車員說。她身後跟着臂帶糾察隊袖標的人。謝世貴為難了:錢不多了。糾察隊的人一看,二人腋夾蓑衣,頭戴草帽,農村打扮,又是關里口音,立即上前說:“二位如果不想補票,我給你們補。”他停了停“但必須得到我們南票煤礦建井工程處去,當工人。”
仇生不好再叫謝世貴拿錢,說:“謝大叔,我先隨他去,以後再找榮華。”
謝世貴為了叫仇生和榮華在一起,想想暫時沒別的辦法,只好同仇生一起去南票礦井二工程處。
站台上站着二三十人。有人說:“快集合。”
人們向一塊集中。一個身穿灰色中山裝,手拎文件夾。慈眉善目,面帶微笑,聲音響亮的人說:“同志們,我們是南票建井工程處的,知道你們都是出來找工作的,所以特派人迎接你們,所有不周,請各位諒解。”
“我們的工人,每月五十六斤定量,聽到沒有,五十六斤糧食,工資每月一百五到二百元。”
被趕下車的人,一個個瞪大驚奇的眼,聚精會神地聽着。在那些飢餓的人們聽來,每月五十六斤糧食,那吸引力真賽過南極磁場,北極引力,不信,你餓上八天試試。
“上車。”戴袖標的人說。
當時的南票礦務局,正處在建設階段,一面建井,一面修鐵路,一面搞土木建築。添個百把人,如同滄海一滴水。立即溶解。謝世貴和仇生乘坐卡車,直接開到三家子建井工程處,在一座孤山頭的破廟亭旁,帳篷外下了車。當時的三家子是:
山連山,山山不斷,溝連溝,溝溝乾涸。走路需低頭,步步踩石頭,你要不注意,管保栽筋頭。群山雖不高,亂石光溜溜。歷曆數根草,亞賽小禿頭。鳥雀無棲息,鹿兔不願留,唯有艷陽天,光照亂石丘。
因地下的煤長期放出大量的熱量,水分不易保留而形成的。就在這荒山禿嶺上開礦取寶,建設家園。
二人來到這兒偏僻之地,荒涼之處,心中不悅。一人指着帳篷說:“這是你們的臨時宿舍,現在艱苦些,將來會好起來。”二人掀簾進去,見裏面是一長排火坑,能住十幾個人。二人坐在炕沿上,放下蓑衣,又去食堂領了餐券,吃飯畢,和衣而卧,把蓑衣蓋在身上,雖沒有棉被,倒也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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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起來,二人隨便洗洗臉,吃了飯,沒人管,一切由己,二人眼睛一亮:找榮華不是很方便?謝世貴說:“咱們走吧!”
“新開的同志開會!”有人喊。二人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