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進村
小男孩光着腳丫，一路狂奔，將林楓二人帶到了那處天然形成的林帶之中。
村子裏的青壯年，此時都聚集在這裏，先前阿戰聽到的喧鬧聲，便是從這裏傳出去的。
“村長爺爺！快出來，有人找你！”小男孩敞開嗓子衝著人群喊道。
一名看上去年紀還未及花甲的老人，從人群里擠了出來；他飛快的掃了一眼眼前的陌生面孔，然後彎腰迎了過來，在經過孩子身邊時，故意將他往自己的身後拉了拉。
“不知貴客駕臨，還請莫怪，我們這就回村招待。”
老人語氣溫和，態度卑微，一言一行都透露着禮儀之風範；說完便急切的招呼着眾人往村子裏趕。
阿戰從到這裏就一直覺得很彆扭，但是又說不出來哪裏彆扭，這些人一個個說話都很客氣，但是總感覺言不由衷，明明都不像外表上那樣不堪，為何非要裝成一副卑微的模樣。
“你們用不着招待我們，我們只是來報信的，今天晚上應該會有馬匪侵擾，你們可要提前做好準備。”
阿戰將林楓給他分析的情況如實告知了眼前的這些可憐人，只等着他們一番感恩戴德，不說磕頭叩謝，言語吹捧恭維總是免不得的吧。
只是聽聞如此重要的消息之後，眾人別說聲淚俱下的感謝，就連臉上木訥表情都不曾有一絲波動。
倒是被小男孩叫做村長爺爺的老人，臉上不着痕迹的閃過了一絲困惑。
“先生您說笑了，我們本就是一群罪人，得以苟活於世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面對苦難責罰我等權當贖罪，不敢妄求對抗。”
林楓被老人的一番話都氣笑了，難以想像，到底內心卑微到何種程度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一番話來。
“老伯，你此言差矣，可知既然生而為人，便有當人之權利，能歷經困苦磨難，當然也可以享平安富貴，若是遇到強暴，連出手自衛的權利都沒有，那不是妄為人生？又何以對得起爹娘的養育之恩？”
林楓本就是出生豪門，從小便飽讀詩書，以他的認知，對於這種不拿自己當人的行為，他自然是很難認同的。
老人微微仰頭看了林楓一眼，只覺得的眼前少年氣度不凡，談吐更是不俗，想來以往也必定是權貴人家；只是淪落至此，再去談以往風光和處世道理，終究是時過境遷有些不合時宜了。
最終老人沒能確認林楓的具體身份，也不知他們是真的訪客，還是馬匪們派出的先鋒秘訪，只得抱拳客氣道：“感謝二位先生相告，我們會多加註意的。”
見這些人似乎並不是太領情，林楓也不願意再多言，調轉馬頭準備離去，只是臨走前的一句話，卻是把眾人都嚇出了一身冷汗。
“你們還真是一幫不食粗糧、不栽五穀的貴人。小麥喜旱畏陰，而林帶里陰暗潮濕，自然是長不出麥子的。”
之後，這句話就在阿戰的腦子裏來回飄蕩，回想起那些人驚恐的表情，他始終不明白這句話里到底有什麼可怕之處。
“林楓……”
“他們一個個都肩抗鋤鎬，所以應該是在種東西咯！有人腳尖沾着麥粒，所以必定是在種小麥。你都能看出來他們沒有吃的會餓肚子，他們自己難道會不知道？
而他們之所以害怕別人發現，則是因為如果他們完成了自給自足，那麼就相當於是斷了馬匪們的財路，一隻不下蛋的母雞，主人還會留它嗎？”
不等好奇寶寶阿戰發完問，
林楓率先全盤托出；雖然先前對於老人的怯懦行為很是鄙夷，但是他也不得不理解，如此環境之下要想求得生存，也只能是甘作螻蟻了。
阿戰聽完，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只是高興沒多久，一雙明亮大眼便直直照着林楓，似乎是有要將人看個透徹。
林楓被看得渾身不自在，說道：“你這麼看着我幹嘛？我臉上有東西？”
阿戰皺起他那好看的眉頭，將臉湊近：“你……變了，以前谷中的你和現在的你有些不一樣。”
林楓心中一怔：“什麼……不一樣？”
阿戰扶住下巴，擺出思考時的標誌動作：“什麼不一樣？我說不出來，反正就是有一種小魚兒重回江河的感覺。哦！我知道了！這就叫原形畢露！”
原形畢露？林楓一時有些恍惚，那些腦海故意深藏的記憶片段不斷浮現，那個錦衣玉食的自己，那個衣衫襤褸沿街行乞的自己，那個忘記一切逍遙於世外桃源的自己，還有一個身負血海深仇，內心裝滿仇恨的自己，混亂中他竟然有些分不清楚到底那個才是真正的自己。
啪！
突然，一巴掌將林楓的混亂思緒全部清空。
阿戰鼓着腮幫子，噘着嘴：“怎麼？別以為你變得聰明了，就可以用這種眼神看我。”
林楓回過神來，眼中戾氣瞬間消散，連忙說道：“啊……瞧你說得，那個……我們還是先找個地方等着看好戲吧！”
阿戰剛才確實是被林楓的突然散發出來的戾氣嚇了一跳，現在則是不依不饒道：“你少裝蒜！你剛才為什麼那樣看着我？”
“我……我是在氣那幫天殺的馬匪，那些畜生作惡多端，我們一定不能放過他們”
“我感覺你剛才明明是想殺了我。說，你是不是早就有這樣的想法了……。”
“我……”
林楓無言以對，同時也在內心感慨阿戰那非比尋常的感知能力，有些事情他自己都沒有察覺，卻是被阿戰先一步發現了。
這麼想來，自己這段時間內心確實多次無緣無故的陷入過混亂，不可否認，這與自己的身份有直接的關係，距離塵世越近，他的內心就越是難以平靜。
復仇和追尋真相，自己真的沒有想過嗎？
隨着年齡的增長，如今林楓發現，自己也無法給出答案了。
轉眼夜幕已至，暮色中，火把照亮了村落，馬蹄聲中孩子被嚇得嚎啕大哭，馬匪們揮舞着亮晃晃的大刀，進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