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沙漠求援
隴右雙煞縱橫江湖多年,靠的當然不僅僅是他們的心狠手辣和陰險狡詐,而是他們手裏的刀!顯然,事已至此,隴右雙煞只有最後拚死一搏,作困獸之鬥。
刀在手,已出鞘。
天煞地煞背身而站,各自面對夜巡風與袁青山,面色凝重。
夜巡風收斂笑容,捲起摺扇,袁青山左手成掌,右手成拳,將雙煞圍在中間。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只等這即將到來的一戰。
戰,必生死相搏,勝敗一瞬間。
仍是袁青山搶先出手,通臂拳先發制人,勁力由背而發,貫通雙臂,骨骼噼啪聲爆響而起,拳勁含而不吐,破空而至,直取天煞心門。天煞的刀光逆勢而上,反切袁青山手腕脈門,袁青山這一拳若不收手,手掌必將齊腕而斷。通臂拳沾衣而發,順勢而收,本就是一招虛招。拳勢輪轉,避開刀鋒,鐵掌又至,直擊天煞握刀的右肩,顯然是想廢了天煞握刀的手臂。天煞身形側轉,避開這一掌,刀尖卻自腋下詭異刺出,反挑向了袁青山的手肘。
這二人對敵,雖然都是出手速度極快,招式變化迅速,但其打法卻是完全不同。
天煞的刀法講究一個快字,快在速度與力量結合,以狠辣凌厲為主。但其招式變化卻無固定套路,以靈活多變,奇巧詭異為主,出手的部位及方式往往出人意料,卻又兇險萬分。這正是典型的黑道搏殺,以快打快,以命搏命的打法。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比的就是誰更快,更狠,更出其不意。
袁青山的通臂拳出招速度雖然也很快,但卻是因為通臂拳拳隨勁走,勁引拳勢。不過,通臂拳拳勁需由背而生,沾衣而發,拳勢需結合自身勁力遊走。故而招式變化顯得大開大合,渾圓如意,不以奇詭見長。且通臂拳本是以柔為主,剛柔並濟,守中帶攻的拳法,故而屬於穩紮穩打,循序漸進的打法。但袁青山天賦異稟,手臂長度異於常人,其拳勢覆蓋範圍極大,不僅防守滴水不漏,攻勢更是極強。而且,袁青山已將鐵砂掌融入通臂拳中,不僅攻勢威力平添了不止一倍,其招式剛柔虛實變化,更是令人防不勝防。
故而,天煞若是不能在短時間內重創袁青山,那麼打得越久,袁青山的贏面就越大。
袁青山出手之後,地煞也已搶先出手。
眾人的目光不禁都轉移到了夜巡風身上,畢竟除了蘇沐香以外,所有人都想知道,這個神秘青年的武功是否也如他的才智一樣神奇。
地煞的刀法和天煞如出一轍,狠辣凌厲,詭異多變,也是以命搏命的打法。地煞的刀法雖然速度不及天煞,但刀光閃動間,也猶如一張密網,籠罩了夜巡風的全身。
只見夜巡風手持摺扇,或側身,或挪步,或低頭,或後仰,或以摺扇輕點刀身令改變其方向,猶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刀光中輾轉挪移。地煞的刀已如狂風暴雨般辟出了二十多招,卻連夜巡風的衣角都沒碰到。地煞越打越心驚,越打越詫異,彷彿所有的招式都已被夜巡風所看破,每一招的變化都已被夜巡風提前預判。但自始至終,仍沒有人可以看出夜巡風的武功源自何門何派,只覺這青年身法之快,當世罕見。
天煞與袁青山雖在全力搏殺,但眼角的餘光始終留意着地煞與夜巡風這邊的戰局。見此情景,天煞心中不由得一沉,自知今日難以脫身,出手也慢了半分。袁青山成名江湖多年,一生中不知經歷了多少次生死一線的戰鬥,哪裏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拳勢變幻間,化拳為掌,一掌擊中了天煞身前的空門,天煞吐血倒飛而出。
二十幾招過後,地煞本就應對不暇,見天煞落敗間,心神一震,被夜巡風一指點中腰間的穴道,身子一麻,軟倒了下去。
眨眼間,隴右雙煞紛紛落敗。
天煞口吐鮮血,以刀杵地,看了夜巡風和袁青山一眼后,面露不甘地道:“想不到,我們隴右雙煞縱橫江湖多年,歷經大小戰鬥不下百場,今日竟然會折在這大漠邊關。哈哈,真是天意啊!”
袁青山冷哼一聲,呵斥道:“殺人者,人恆殺之。時至今日,你又可曾想過死在你們手上的那些無辜冤魂?”
天煞冷笑着看着袁青山,道:“哼,人在江湖,本就是弱肉強食的世界,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就看誰的刀更快、更狠。我們兄弟二人敗在今日你們手下,是我們技不如人,有什麼好後悔的。”
袁青山只是冷冷地看了天煞一眼,並未理睬。此時天煞身受重傷,地煞已被點穴倒地,在袁青山看來,不過是如大多數的罪犯落網時一樣,心有不甘,徒逞口舌之利罷了。
這時夜巡風突然插嘴向天煞問道:“此事在下仍有一事不明,不知道閣下可否解答在下的疑惑。”
天煞伸手抹掉口中的鮮血,道:“說。”
夜巡風道:“據我所知,二位成名江湖多年,一直是江湖中最為棘手的黑道人物。多年來行事隱秘,雖時常犯下大案,但卻都迅速遠遁,消失無蹤,待風聲過去后,才會再次出手。這也是這麼多年以來,官府和武林正派都難以找到你們的行蹤,無法對你們形成絞殺,並使得你們可以逍遙法外的原因。可為何這次竟會連續數月犯下如此多轟動一時的大案,暴露了行蹤?”
天煞顯然是不願意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選擇了沉默。
袁青山出言道:“不過是抱着一時僥倖,想憑着迅速做下幾起大案,撈足了金銀財物,然後潛逃出關,從此一勞永逸,逍遙法外罷了。不過,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人算不如天算,落得如此下場也是天意。”
夜巡風搖頭,顯然並不認可袁青山的這個說法。
黑道中人雖然大多出手心狠手辣,行事喜怒無常,但也大都陰險狡詐,絕非蠢材。即使偶爾犯下大案,也應及時遠遁,躲避朝廷和武林正派的合力絞殺。隴右雙煞的心計與智謀都非常人,若不是有什麼特殊原因,斷不至於鋌而走險,接連犯下如此多的大案,被袁青山等人察覺行蹤,並落得如此下場。只是,這個原因夜巡風也一時難以想到罷了。
天煞和地煞對視一眼后,天煞恨恨地道:“事到如今,我們兄弟二人落在你們手裏,都是天意。但這件事情,還遠沒有結束。你們等着吧,會有人替我們報仇的。呵呵,你們永遠不會明白你們即將面臨的是什麼樣的恐怖存在。”
說完,天煞的目光冷冷掃過在場每一個人的臉,口中的鮮血已變作了黑色,接着道:“你們今後每一天都會活在恐懼中,直至噩夢的降臨……”
夜巡風臉色急變道:“不好,他嘴裏有毒!”
蘇沐香已奔至天煞倒下的身前,先後探了探天煞和地煞的脈搏,向夜巡風搖了搖頭。
最驚異的當然是袁青山,鎖眉道:“這……”
夜巡風嘆息一聲道:“只怕我的猜測屬實!這件事的背後,一定還有更深的隱情。或許,還有更大的陰謀也未可知。”
袁青山懊悔道:“只可惜隴右雙煞已死,這一切的線索只怕是已經斷了。”
夜巡風搖頭道:“不,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件事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天煞剛才也說到,我們破壞了他們的計劃,隴右雙煞背後的人一定不會善罷甘休,遲早會再次出現。只怕,到時江湖中必定又將掀起一片腥風血雨。”
袁青山點頭道:“不錯!但魔高一尺,道高一丈。我就不信,到時候聯合中原正道武林,他們還能翻天覆地不成。”
夜巡風一時陷入沉思,並未接話,但顯然心中還有很多疑慮。
接着,袁青山又向夜巡風道:“對了,夜公子,以免意外,我等需先去查驗贓物,避免節外生枝。”
夜巡風自是拱手道:“請。”
鐵震受了地煞一腳,傷勢本就不重,此刻“陰煞銀針”的毒已解,人已無大礙。秦雄三人受傷頗重,但受的都是內傷,並無外傷,各自服下蘇沐香的藥丸以後,傷勢也已穩定,只是短時間內不得妄動真氣與人交手。
秦雄留下嚴莫為和王破甲等人相互照顧,便領着袁青山和鐵震一道向著後院押送的鏢物離去。
正在這時,門外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由遠及近。馬蹄聲未停歇,也不見有絲毫減緩,竟直奔醉君樓而來。
只聽“哐啷”一聲巨響,一名衣衫襤褸的少年,竟騎馬直接從門口撞了進來,原本站在門口的幾位鏢師也已被撞飛,眼看馬頭就要撞到門口的房柱上。只見夜巡風縱身而出,一把抓住馬韁,扭轉馬頭,然後吐氣沉聲,背撞馬腹,雙腳猛然發力,竟將奔騰中的馬給停了下來。馬背上的少年已順勢飛出,眼看就要撞向一旁的桌角,蘇沐香玉臂輕攬,一個轉身,已接下了少年。
少年渾身儘是塵土與血液混合留下的印跡,面色慘白,嘴唇乾裂,神態已極其疲憊,虛弱道:“我找……我找‘醉君樓’的……老闆……”話未說完,人已昏了過去。
蘇沐香趕緊探了探少年的脈搏,又檢查了一遍少年的身體,輕聲道:“還好,只是脫力和缺水,暫時昏了過去。但他這一身的傷,雖不致命,卻也不輕,若是沒有及時救治,只怕再過半天,也將血液流盡而亡。”
夜巡風點了點頭,這少年顯然是在沙漠中受到了追殺,但不知究竟是何人竟狠心追殺這樣一個少年。而且,這個少年又怎會知道“醉君樓”的老闆,又究竟是誰讓他來的。看來,這一切的答案,都得等到少年蘇醒過來。
這時,門外的馬蹄聲又起。馬還未到,人卻已先至。兩道衣帶破空聲響起,只見兩名面目猙獰的大漢,手持長刀沖了進來。看其穿着,也都渾身沾滿了沙塵,猶如從沙地里爬出來的一般,顯然他們就是在沙漠中追殺這名少年的人。
兩人環視一圈,目光落到了暈倒的少年身上,其中一人上前一步,舉刀對着蘇沐香大喝道:“小娘兒們,不想死的,交出那個少年,別給自己找不痛快。”
蘇沐香冷哼一聲,轉過頭去,顯然未把這兩名粗魯的持刀大漢放在眼裏。
夜巡風挪步擋在她的身前,道:“你們是何人,為何要追殺這個少年?”
那粗魯大漢瞟了他一眼,道:“小子,這事兒跟你沒關係,我勸你最好不要多管閑事。”
夜巡風笑道:“哦?可我這個人有時候卻偏偏喜歡自找麻煩。”
粗魯大漢嗤笑道:“小子,有些人是你得罪不起的,有些事也不是你該知道的。知道得太多,對你沒好處。”
夜巡風道:“是嗎?可這裏是‘醉君樓’,在下正是這裏的老闆。既然這個少年進了醉君樓,就是我的客人。這件事,我非管不可。”
粗魯大漢獰笑道:“既然你找死,我成全你。”說完,就一刀劈了過來。
這粗魯大漢的刀法,來勢剛猛迅疾,一往無前,無形之中透露着一股兇殘暴戾的殺氣,但刀勢卻缺乏變化,簡單直接而有效。一看就不是江湖中人的武功刀法路數,反倒是像軍中破陣殺敵的搏命戰法。
這樣的刀法,當然不可能劈中夜巡風。夜巡風側身避過刀鋒,手中的摺扇拍在了粗魯大漢的肩頭和後背,只見那粗魯大漢手臂一麻,彎刀已從手中掉下,全身一動不動,顯然是被點中了背後的穴道。夜巡風伸腿用腳尖在刀身上輕輕一踢,長刀的刀柄已落到了夜巡風的手裏,而刀鋒卻已落到了那粗魯大漢的肩上。
夜巡風微笑着向另外一名持刀大漢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是什麼人,為什麼追這個少年了嗎?”
另一名持刀大漢面露驚色,顯然是被夜巡風的身手所驚,但卻猶自鎮定,道:“小子,我們是沙漠中‘血狼’大人的手下,識相的趕緊放過我的弟兄,交出那少年,別給自己找麻煩。否則,哼,你等着血狼大人的怒火吧。”
夜巡風皺眉,聽這大漢的口氣,他們是沙漠裏的馬賊。而他們的頭領,應該就是那個叫“血狼”的人。但沙漠裏的馬賊雖然時常有對穿越沙漠的商隊殺人擄掠的行徑,但大多都是當場截殺,即使有時有一兩個漏網之魚逃了出來,卻也不會追殺。畢竟沙漠這麼大,又充滿了無數的危險,即使逃得過馬賊,一兩個人也難以逃出這噬人的沙漠。所以,夜巡風還從未聽說有過追出沙漠也不放過的。
顯然,這兩名馬賊追殺這名少年,一定還有不為人知的原因。或者說,那名叫“血狼”的馬賊頭領,一定有什麼非殺這麼少年的理由,所以才讓這兩名馬賊,不惜百里追殺這麼少年。而且,這少年又怎麼會逃到這裏,還知道夜巡風的名字?這一切或許有着什麼神秘的關聯。
思緒到此,夜巡風抬手持刀,劃破了那名馬賊的脖子,鮮血順着他的脖頸流下。夜巡風向著那名持刀大漢道:“誰是‘血狼’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就憑你們兩人還帶不走這少年。我再問一遍,你們為何要追殺這個少年?”
那持刀大漢顯然沒想到夜巡風絲毫不懼他的威脅,懼怕道:“不可能。即便告訴你,血狼大人也絕不會放過我,我回去還是一死。有種你就殺了他吧,血狼大人會替我們報仇的。”
夜巡風呵呵一笑道:“是嗎?沒想到你還有幾分血性。那我就先將你拿下,然後交給名捕袁青山,讓他每天用酷刑慢慢逼問。即使你不說也沒關係,我想,待那少年醒來之後,他也會告訴我答案的。”
夜巡風當然是嚇唬他的,哪知這名馬賊面露驚駭,竟然二話不說,轉身就逃。
夜巡風反手將手中的長刀擲出,刀光一閃,刀柄便集中這名馬賊的小腿。只見他踉蹌一下,便跌倒在地。夜巡風縱身來到他的身後,一指點中他背後的穴道,便已動彈不得。
夜巡風拾起長刀,刀鋒架在了這名馬賊的脖子上,道:“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們為何要追殺這名少年了吧?我想,即使你不說,你的那名同伴也會說的。或許,我心情一好,誰先說,我就放誰活着離開也說不定呢。”
這名馬賊當然不相信夜巡風會放過他們,但馬賊畢竟是馬賊,殺別人時當然心狠手辣不眨眼,但輪到自己要被殺時,到底還是懼怕得要死。與其回去死以後再死,和現在立馬就會死,當然還是選擇前者。或者,萬一到時候能活着逃出去,大不了不再回去見血狼就是了。
這名馬賊額頭的汗水已如雨下,顫聲道:“我說,我說。我們奉命截殺鄯善國前往中原和親的隊伍,但卻被他們僥倖逃脫。不過,我們早已佈下了包圍圈,和親的隊伍也被困在沙漠裏。於是,他們便派人出來送信求救,我們奉血狼大人的命令前來追殺他們。這名少年是漏網之魚,我們負責前來抓他回去。”
夜巡風驚異不已,原本以為只是簡單的沙漠馬賊截殺,沒想到竟然還與鄯善國派往中原和親的隊伍遇襲的事情有關。但馬賊大多都只是對尋常穿越沙漠的小型商隊下手,又怎麼出手截殺西域小國的和親隊伍。鄯善國在西域諸國之中國力強盛,和親隊伍顯然有一定規模的護衛軍隊護送,這又豈是尋常馬賊勢力可以招惹的。更何況,這麼馬賊說他們已在沙漠之中佈下了包圍圈。沙漠這麼大,要想布下嚴密的包圍圈,這得多少馬賊勢力聯合才能做到。這背後顯然還有更龐大的勢力在操縱着這一切,或許,從動機看,應該是匈奴人在背後也說不定。頃刻之間,夜巡風已從這名馬賊的話語中推斷出了這一切。
夜巡風又追問道:“說,你們為何要截殺和親隊伍,又是什麼人在背後操縱,聯合了多少馬賊的勢力佈置這一切?”
這名馬賊趕緊道:“我們只是奉血狼大人的命令截殺這幫送信求救的探子,至於原因,我並不知道啊。但這次幾乎沙漠裏所有的馬賊勢力都已出動,總共加起來有幾百人,其他的我真不知道了。大俠,你饒了我吧!”
蘇沐香嘆息道:“看來只有等那少年醒來,再問那少年了。”
這時袁青山已回到大廳,詢問之下,便明白了此事的前因後果,拱手對夜巡風道:“夜公子,此二人既然是馬賊,且此事又關乎鄯善和我朝的政事,甚至可能背後還有匈奴人的影子,不如將這二人交由在下帶回邊關的衙門和駐軍處理。”
夜巡風道:“正有此意。”
江湖事江湖了,夜巡風畢竟是江湖人,自是不願與廟堂之事扯上太多的關聯。袁青山雖在江湖中享有盛名,但畢竟效力於朝廷,將此二人交由他處理,正是再合適不過了。
袁青山將兩名馬賊綁在一起,托秦雄等人安排人暫時幫忙看管。只待天一亮,便有朝廷的捕快趕到接應,到時候便和鎮遠鏢局一起押回贓物與匈奴探子回去結案。
眾人告辭散去。
這是一間乾淨的客房。
蘇沐香早已給少年處理了傷口,並將療傷的藥丸給少年服下,又給少年餵了一勺水。不多時,少年便睜眼醒來。少年環顧一周,見到了床邊的蘇沐香和站在床前的夜巡風,趕緊起身,聲音雖然虛弱,但仍略顯急迫地道:“這是哪兒?我找‘醉君樓’的老闆,夜巡風夜公子。”
夜巡風微笑着上前,道:“我就是‘醉君樓’的老闆夜巡風,請問這位小哥找在下所為何事?”
少年忙從懷中取出一塊刻有“南星草”花紋的玉佩遞給夜巡風,道:“公子可識得此物?”
夜巡風接過玉佩,目光一凝,和蘇沐香對視一眼后,問道:“蘇南星在哪裏?”
蘇南星和蘇沐香是親兄妹,他們都是藥王蘇白芷的子女。蘇南星和蘇沐香的名字也都分別取自於兩種藥材“南星草”和“木香花”。藥王蘇白芷曾私下專門為他們二人打造了兩枚玉佩,蘇南星的玉佩上刻的是南星草花紋的圖案,而蘇沐香的玉佩自然也刻着木香花的花紋圖案。自小,他們兄妹二人便將此玉佩貼身佩戴,外人根本無從知曉。而且,蘇南星若非遇到了緊急事情,也絕不會將此玉佩作為信物交由這名少年帶出來,並告知他前來找夜巡風,顯然是有急事找夜巡風幫助。
少年的目光略顯激動,道:“你果然是夜公子。”說完,看了看蘇沐香,道:“這位姐姐是?”
夜巡風微笑道:“沒事,她叫蘇沐香,他就是蘇南星的妹妹。你的傷,還是她救治的。”
少年連忙感激道:“感謝蘇小姐的救命之恩。”
蘇沐香擺手道:“你要謝還是謝他吧,你的傷勢本就不重,只是脫力和缺水導致的昏迷,是他把你從那兩名馬賊手中救下的。”說著,指了指夜巡風。
夜巡風正色道:“先別說這個了,你為何被馬賊追殺,又怎會有蘇南星的玉佩?”
少年嘆息道:“事情是這樣的。我叫安都,是鄯善國‘明月公主’的護衛。這次我們是奉了鄯善王的命令,護送公主前往中原和親。但在沙漠的途中卻遭遇了馬賊的伏擊,馬賊的背後應該是匈奴人指使的。匈奴人一直想控制我們鄯善國,並時常對我們進行威脅和騷擾。而我們若是和大漢和親,無疑是他們不想看到的。所以,匈奴人便聯合馬賊對我們進行截殺。”說罷,少年頓了頓又道:“原本我們扮作商隊,由國師和阿部將軍親自領軍護送。但不知為何,我們的路線卻被匈奴人獲知,匈奴人聯合了沙漠裏面的馬賊勢力對我們進行了伏擊。在國師和阿部將軍的拚死護送下,我們才逃了出來,但阿部將軍也已身受重傷。我們存活下來的兄弟也就還剩五十多人,而且大都還受了傷。幸虧蘇公子與我們一路,出手為阿部將軍和我們治療了傷勢。但馬賊卻已在沙漠中佈下了嚴密的包圍圈,要慢慢絞殺我們。蘇公子擔心後面的還會遇到危險,於是便讓我拿着他的玉佩趕到‘醉君樓’找夜公子前去救援。”說著,少年神色略顯暗淡道:“我們原本有幾名同伴一起出來,但路上我們遭遇了馬賊包圍圈的攔截,我的同伴們為了幫我斷後,也死了。後來,那兩名馬賊就一直追殺我,而我也就一直逃到了這裏。”
蘇沐香給安都遞了一杯水,原本想安慰幾句,但想了想,終是拍了拍安都的肩膀,相顧默然。
夜巡風出言道:“你們這次和親的隊伍出行的路線都有哪些人知道?”
少年思索了一下,道:“我們出行的路線是由國師與大王親自製定的,除了阿部將軍和公主以外,沒人知道。為了安全,就連我們隨行的護衛也並不知道。”少年猶豫了一下又道:“可阿部將軍一直忠心耿耿,為我們鄯善國立下了不少汗馬功勞。而且這次為了救出公主,他還身受了重傷,要不是蘇先生出手,只怕阿部將軍難以活下來。國師雖然平常比較神秘,但我卻知道,其實國師也是王族,還是大王的舅兄。據說當年大王能夠順利繼承王位,背後也有國師的支持。這次公主遇襲,國師更是寸步不離地一直貼身保護着公主。所以,我覺得不可能是他們泄的密。”
夜巡風嘆息一聲道:“看來這件事遠比我想像的還要複雜,也只有等見到蘇南星以後再做打算。”說完,夜巡風又道:“從那兩名馬賊的口中得知,此時沙漠中的馬賊勢力已聯合起了幾百人,即使我現在前去,光憑我一個人也於事無補。蘇南星可說是什麼原因?”
安都搖頭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只知道蘇先生救治好阿部將軍之後,阿部將軍和公主還有國師和蘇先生曾討論過出逃的計劃。具體的計劃,我們並不知道。但他們商討完過後,蘇先生就拿出他的玉佩讓我前來求援。”說罷,安都急道:“夜公子,你可不能見死不救啊。蘇先生說過,你見到他的玉佩以後,一定會去的。”
夜巡風擺手道:“放心吧!我只是不知道他們叫我去的用意到底是什麼。但既然蘇南星肯讓你拿着他的玉佩前來找我,我就一定會去。”
夜巡風想了想,看來蘇南星他們一定是有什麼計劃,但卻並未告知這少年。顯然,這計劃極為機密,關繫着他們是否能夠逃出生天。匈奴人既然能得知和親隊伍的出行路線,一定是有鄯善國的內應或者是叛徒在裏面。即便暫時所謂的阿部將軍和國師都有擺脫嫌疑的理由,但他們還是不敢掉以輕心。未告知這少年,顯然也是怕萬一他失手被馬賊所擒,也不至於走漏風聲。
夜巡風隨即又問道:“對了,他們現在被馬賊困在沙漠,一定四處逃竄,不敢在一個地方做過多的停留。那他們讓你來找我,可否說過怎樣匯合?”
安都道:“臨行前,公主他們已改變了原有的路線,這段時間他們會想辦法擺脫馬賊的追蹤。但蘇先生在我臨走時跟我說過,他們接下來大概會在我們回去時在一個地方跟我們匯合。他說那個地方夜公子一定知道,那是夜公子曾經跟他在沙漠裏最後一次喝酒的地方。夜公子聽后自然會帶我回去。”
夜巡風呵呵一笑,已知道蘇南星指的是什麼方位,但隨即又擔心道:“可你的傷?”
安都笑了笑,道“我的傷沒有大礙,之前只是缺少和有些脫力罷了。休息一晚,明天一早就可跟夜公子出發。”
蘇沐香點頭道:“確實只是些皮外傷,傷口我已處理,喝點水,再吃點東西,好好休息一下,不出兩天便可恢復。”
夜巡風笑了笑,道:“看來,我又得去趟沙漠了!”
蘇沐香道:“我跟你去。”
夜巡風搖頭道:“不,你得留在醉君樓。”
蘇沐香瞪眼道:“為何?”
夜巡風轉身道:“他的意思,難道你還不明白?”
蘇沐香疑惑道:“什麼意思?”
夜巡風道:“他既然讓這少年到醉君樓來找我,而不是找你,顯然就是不想你插手。”
蘇沐香怒道:“憑什麼?就因為我是女人?”
夜巡風搖頭道:“不,因為你是他妹妹,唯一的一個親妹妹。”
蘇沐香擔心道:“可你一個人怎麼去沙漠?”
安都搶言道:“還有我。”
蘇沐香瞪了他一眼道:“你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自己。”
少年嘿嘿一笑,不敢言語。
夜巡風道:“不,我們跟樓下的商隊一起走。”
蘇沐香回過神來,剛才一樓大廳靠左的那六桌正是即將出關去往沙漠的商隊,若是跟他們同行,相互之間也有個照應。至少,在沙漠中的水和食物不用太擔心,沙漠裏危險重重,跟着商隊進入沙漠,總比兩個人在沙漠裏的力量大。
夜巡風道:“走之前,還有一件事。”
蘇沐香問道:“什麼事?”
夜巡風沉吟道:“他們在沙漠裏還剩不到五十多人,而匈奴人卻聯合了沙漠裏幾百名馬賊,若是他們被馬賊發現了行蹤,風險實在太大。得把這個事情告訴袁青山,他畢竟是朝廷的人。這件事既然已經牽連到了匈奴、鄯善和我們大漢國之間的爭鬥,那就不僅僅是江湖之間的爭鬥。讓袁青山稟告給大漢的邊關的駐軍,看他能否說服駐軍派兵前往沙漠救援。”
蘇沐香道:“那你為何不與他一起,等邊關的駐軍一同前往?”
夜巡風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邊軍調動並非易事,肯定得經過核查並上報,經邊關將領批准後方可出兵。等袁青山說服邊軍出兵,只怕時間已經晚了。我先和安都一起前往沙漠,得先找到蘇南星再說。”
夜巡風望向窗外的漫天閃爍的星光,感嘆道:“看來,明天是個天氣晴朗的‘好日子’。”
可沙漠裏的“好日子”,往往也意味着熾熱,若是沒有水的話,也會意味着危險,甚至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