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棋局
十年一醒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
此處已經是東朝之北,與京州毗鄰的揚州地界。
距蘇州之事,已有將近半月。
我循着便宜徒弟的一些信息,粗略掌握了從蘇州至西北傀儡山莊的的路線。
目前,只確定了一個現在南山派名下的徒弟,假設沒有其他保留,則暫時可以歸為對原身有幾分師徒情誼之列。
而這聲名遠播的明玄景和貌似直接投敵叛國的莫問,顯然有更多有價值的情報。
揚州城內,倒是佈滿了武林盟的幫派弟子,以及不少帶着面具的“義俠”。
我很清楚這群人的目標,因為他們貌似總能精準出現在我的周圍。
我探聽得知,原來是這幫傢伙會共享大義會的情報,凡武林盟門派弟子皆可以同步獲取被下達追殺令之人的位置。
所謂有“義”字旗下,無所遁形。
我當然可以一走了之,任誰也不可能將我強留。
但是,這會非常無趣。
被嘔心瀝血佈下的棋局,有時候無論是否身在其中都會有遺憾。
既然如此,不如沉浸。
隨便在角落裏找了一個無人的圈椅坐下,我掃了眼擁擠又稀落的人群,心下瞭然。
“貴客大爺們且再等個一炷香,飛燕即刻便到!”
“哦!——”
“你是沒緣得見,飛燕昨兒的舞好極了,那詞怎麼說的來着?活色生香!”自然不乏擁簇者向初客吹噓着自己的艷福。
“……”
“飛燕姑娘不愧是百媚香捂住的尖兒,這批裏面我偷摸兒着瞧了,個頂個的這個!!”富態的男子擎着拇指在同行人眼前比劃着,“聽說這次裏面還有幾個‘肥貨’呢!”
“‘肥貨’?!哥哥到時候可手下留情,留給弟弟一二個才是!”
“唉,這就見外了不是,咱哥兒倆誰跟誰!……”
不多時,伴着老鴇三聲擊掌,中央舞台之上的歌兒舞女便盡數謝禮退下,天女散花般投入台下魚龍混雜的人群。
一時間,此起彼伏的溫言軟語嬉鬧調笑聲不斷。
而一懸挂在屋頂的華麗閣樓自高處緩緩降下。
待那閣樓定住不動,人群皆極目看去,只一身着鳳冠霞帔頭蓋繡花紅綢雙手一邊一俏麗侍女攙扶的女子身處其中,從半透明的紅蓋頭下似有若無顯現的肌膚便可窺得其幾分美貌,更不必提那雙嬌嫩的柔荑,點染着鳳仙色的胭脂。
“飛燕!飛燕!飛燕!”
“……”
女子靜待客人起鬨不久,便捧起了那靜置一側的繡球,紅球玉手,相映成輝。
“貴客們,今兒可是咱們飛燕的好日子,能不能抱的美人歸,可就看您了!”老鴇揮舞着花花綠綠的手絹,眉飛色舞地渲染着氣氛。
“飛燕!投我!”
“上一邊去!你這老小子,癩蛤蟆想吃天鵝肉!滾滾滾!”
“別擠啊艹!”
“……”半透明的紅蓋頭下,花飛燕睫毛微動,一雙眼睛掃視着台下,繡球在她手中是數度捧起又放下,終於,她的目光停住,繡球隨之被拋出。
那繡球本沒有多大力氣,卻被台下數人奪來搶去翻來滾去,一時不曾多停留在一個人的手中。
“哈哈!我搶到了!飛燕是我的!”
一名身形肥壯的男子雙手死死地抱住繡球,歡喜地就要從人群中上的前來。
“嗷!”
突然之間,
卻見其人一個踉蹌,痛呼一聲,雙手一岔,繡球直接彈起,又一精瘦的男人自人群里躍出直接跳至繡球的高度。
眾人幾乎都以為飛燕已經是這人的囊中之物了,結果情形突變,一身着四爪蟒袍頭頂金冠的中年男子陡然自二樓雅間飛出,直接踩着精瘦的男人取了繡球,落在了閣樓之上。
“如何?”
男子不遠不近地向一襲紅嫁衣的飛燕說道。
“飛燕已經拒了本王兩次,此次……已是第三次。”
言下之意便是——
事不過三,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
“這不是晉王爺嗎?”台下一陣陣騷動。
“晉王?得了,又沒有咱的事兒了哦!”
但花飛燕卻無動於衷甚至朱唇微撇。
“啊!”
花飛燕一聲驚叫。
正高確見花飛燕不買賬,直接以極快的身法上前,一隻手掌劃過美人的纖腰,單臂將美人抱起,動作輕重之間,蓋頭被驚起又蓋下,隱約可見嬌媚的容顏。
花飛燕揮舞起粉拳敲打三兩下后便不再動作,似是認命。
而高確確實春風得意,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隨着高確攜美人入了廂房,老鴇扭着一張菊花臉諂媚道:
“各位大爺莫急,今兒可不止飛燕,還有我們百媚香新進的馬兒,保管您啊,來的不虧,玩的盡興!”
話音一落,隨即便見閣樓下半部向前打開,裏面赫然坐着七八個同是紅衣蓋頭新娘子裝扮的女子,只這些女子一個個皆是手腳並在一起,只露出裸露的柔荑和玉足,而她們的身下則是貼着號牌,有壹到捌之數。
“本老爺出500兩,買一號!”
“400兩,二號!”
“600兩,一號!”
“……”
熟悉規矩的歡客很快就開始了叫價。
不過一炷香時間,場上便只有中間的四號、五號,沒有人出價。
不遠處,身着紫色緊身武服的青年向一歡客詢問道:
“這位朋友,可否請問一件事,為何這其餘人皆是被激烈競奪,獨獨這二女無人問津呢?明明這二女單看身段玲瓏有致,肌膚欺霜賽雪,實是這個中的翹楚。”
“哎,你這人……”正激烈參與叫價的富貴男子聞言頗感厭煩,卻在瞥見詢問之人身上着裝之後收了脾氣,“你是有所不知啊,這中間的兩個,顯然就是這批裏面的‘肥貨’?”
“什麼是肥貨?”
“……”富貴男子見此俯身過去悄悄說道,“就是沒落的高門女子,或者說是已經被滅門了的孤女,這其中不知道牽扯多少人事、麻煩,因此尋常人不敢擔下。”
“哦……”紫衣青年聞此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又一柱香過去,結果已定,搶得佳人的歡客無不性急的上台拉扯自己的“貨”。
人來人往之間,五號女子卻失了平衡,直直摔到在台上,卻沒法重新爬起,只因那柔荑和玉足之上,皆被緊緊纏了四五圈的金絲細繩,與一道道血痕錯落相應。
我的識海之中,卻在此時有了些異動,分心進入,只見那些破碎不堪的記憶碎片竟有幾片在凝聚,逐漸匯聚成了一個清晰的面容。
正是那倒地的女子。
或者說,二者很相像。
我並不覺得這是巧合。
其實方才富貴男子沒有說盡的話是,“肥貨”其實還包括武林名門的弟子以及頗有聲名的美人。
金錢財帛最動人心。
我探知着那名五號女子,初步判定,有幾分內家功夫傍身,只是根骨不佳,且過於粗淺,遇上內家高手必敗無疑。
“既然沒人出手,那我老六就不相讓了,四號便歸我老六了!”
歡客中突然飛出一衣着隨意的虯髯大漢,大漢背上還背負着兩柄鐵鎚。
“靈蛇派丁六!”
人群中有人叫出了此人的名號。
老六也不多話,直接就要扛起四號走人。
“等一等!”
紫衣青年飛身而上,兩把雙魚彎刀直接交叉成剪,擋住了丁六的去路。
“來者……可是西羅門中人?!”
“正是,小爺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西羅門西門賀是也!”西門賀言談間便挽了刀花,彎刀上的雙魚紋路穿飛之間如同活物。
“好!咱早就聽說過西羅門的雙刀刀法乃是雙武器中的翹楚,今日我丁六倒想會會,看看是你們西羅門的雙刀厲害,還是我丁六的雙錘更勝一籌!”
“若以這四號為彩頭,如何?”西門賀指向丁六肩上的女子。
“怎得不可?!”
丁六說完便從背後掏出雙錘,不待西門賀行完禮就已蓄力完畢騰越到近前,眼看雙錘就要擊中西門賀,卻見西門賀抱拳的雙手直接一個縱前,身體如同游魚般從下而上穿過了雙錘交叉中間的空間,后一個后翻直接穩穩立在台上。
“好!”
“西羅門果然厲害!”
“……”
丁六收了收原本如虹的氣勢,心中暗道:
“這小子怎麼如此身手卻不顯名,難不成西羅門中高手竟如牛毛一般?”
“承讓!”
見西門賀再度抱拳,丁六見識了其厲害,也並非是那迂腐之人,遂同樣給了面子抱拳,看了四號一眼便飛身離去。
而西門賀則是走到了四號面前,也沒問可否,沒交銀錢,直接背起女子同樣飛身而去。
“……”
台上此時只剩下了五號,卻並沒有人敢上前,即使剛剛才見識到了二人的明搶行徑。
“不若一齊給了本王!”
廂房的房門大開,高確興緻勃勃地飛身而出落在了五號身側,居高臨下的上下打量着,捋了捋鬍鬚甚為滿意,心自暗道:
“不論相貌如何,只這身段已是難得,看樣子年齡還不到,再養上個一兩年,必是上上之品。”
在場之人五不是眼觀鼻鼻觀心,誰叫他們才剛剛見識到了真內家高手的只一招便鬧了個天翻地覆,晉王爺同樣作為有些聲名的高手,若是一個不慎惹了他不快,恐怕可比被東朝朝廷緝拿的下場還要凄慘!
高確理了理蟒袍,示意左右隨從架起五號女子一併帶走。
就在隨從正要觸及女子身體之時,一道幽沉的聲音自角落響起:
“且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