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只問武功，不問江湖
眾人為迎接年末，嚴陣以待的時候，江野的小日子卻是格外瀟洒自在。
【九歌】工作室還不能對外張揚，第一單生意接得情況特殊。
順利完成了《遇見》的錄製，江野計劃，先安安穩穩地把這年過了，一切等合同到期，徹底解放了再說。
平時，他除了照常寫歌、玩玩樂器，老本行的手藝也不能丟。
經常睡前換腦子，打開一部自然紀錄片，看看這個時空都有什麼尖端技術，摸索着拍攝的天花板。
高速鏡頭下的歷史博物館、熱帶雨林、荒野沙漠、世界盡頭人跡罕至的無名小島……原始、堅毅的力量感傳達出最本能的觸動。
拍攝紀錄片無疑是件苦差事，前世江野用愛發電，試過幾次，奈何身體條件不允許。
這輩子，他希望能用自己的腳步去丈量那些地方，唯有熱愛可抵歲月漫長。
另一方面，打從羊城回來他就買了許多專業書籍，一直在學習，練手寫劇本，為以後默默做準備。
空餘時間，還連夜安排了一個新的廚房大件兒——廚師機。
美其名曰是想試拍一組炫技鏡頭，結果擼起袖子跟低筋麵粉幹上了。那話咋說的來着，哦，不想當導演的歌星不是好廚子。
甚至向來對甜食不太感冒的姚霄，在一天夜裏嘗過了江野出品的巴斯克芝士蛋糕，都發出了仰天喟嘆：“天才啊！我願意為了你這手藝放棄體重管理。”
其言之鑿鑿，可參考某次侃大山，顧川問姚霄：“假設現在有個妹子長相比較欠奉，但卻是你命中注定的靈魂伴侶。請問這種情況，你會怎麼處理？”
“我寧願放棄靈魂。”
姚霄毫不猶豫，那真誠直白的目光，完全如出一轍。
……
這天上午，江野早早來小公園晨練。
下象棋，又贏了白大爺一局。老規矩，讓他兩子，不準悔棋耍賴。
白大爺輸得沒脾氣，笑着胡攪蠻纏：“今兒下午我帶倆朋友到你那院子去坐坐。”
“隨時恭迎。”
雖然至今未知曉對方的具體身份，江野只覺得這老頑童就像家裏慈藹的長輩，因此對他也挺親近。
殊不知，電影主題曲的事兒成了，白鴿十分滿意，最近沒少在父親跟前兒美言幾句。
而白老爺子本就賞識江野，又有心報恩，便順勢再介紹點兒人脈給他。
半下午陽光正暖，四合院裏由遠及近，傳來笑聲朗朗。
“這麼些年敢在棋盤上贏老白的沒幾個，你小子不算俗人。”
說話的是唐朔，是位頗有才華的編劇。
年輕當兵那會兒扛不住荷爾蒙膨脹，一邊搞對象一邊發表了幾部中短篇小說；退伍后嘗試經商，做過醫藥業務、開過烤鴨店。
目前跟朋友合夥經營着一家文化諮詢公司，重點搞影視創作；和白鴿的【華映傳媒】關係不錯。
他四十多歲，滿口濃重的京片子，長了張娃娃臉卻一副驕橫跋扈、懟天懟地的痞樣兒。
剛跨進院子那架勢，好傢夥：皮夾克，“積家”表，西褲一道褶兒都沒有，全身一套行頭頂別人好幾個月工資。
江野直感覺，他一定自認為令這兒蓬蓽生輝了。
“棋盤上的乾坤很有講究的，好些人絞盡腦汁只輸半目，揣着心思還不能叫老白瞧出來，累啊。”
接話的是關翰成，人們習慣喊他阿成，是京圈裏“大仙兒”一樣的存在。
或許大眾眼中，他的名號並不響亮；可在影視圈這刀光劍影的江湖，總會聽到關於阿成的傳說。
早幾年他是個木匠，動手能力極強，送過外賣，教過鋼琴，編過電腦輸入法，還攢過古董車；現在是最懂導演的美術設計，也是不少頂級名導追捧的劇本顧問。
但此人“六面玲瓏兩面刺”，能不能合作，還得看他的脾氣。
不論旁的，就連白大爺的女婿、國際大導演衛恆，都在阿成這兒碰過一鼻子灰...
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此時白大爺見這仨人對付，能聊到一塊兒，心裏一樂早有預料。
江野亦欣賞唐朔的桀驁不羈，佩服阿成的落拓通透。
尤其阿成的生活態度，更是與他的價值觀不謀而合——
“前院老王正彈古琴呢，突然家人跑來說後院爐子滅了，那就拿出辦法重新去給點燃。這是一個人應該有的技能。”
生活就應該這樣，古琴可以彈得特別雅，轉身回去又能通爐子。
……
“千萬別拿我們當文化人。”唐朔挑挑粗眉，貧嘴道，“這能聚一起吶，全都為了一個宗旨，就是吃。”
阿成哈哈大笑：“聽老白講，小江不止創作天賦高，廚藝也很有兩把刷子啊，[三不粘]我在網上看到過，確實可以。”
江野趕忙擺擺手自謙，正考慮晚上如何招待——
“給他們露一手。”白大爺咂摸咂摸嘴，佯裝捏着杯子來一口技，“順便陪我喝兩盅？
自從出院，你苗姨和白鴿看得緊，在家天天粗茶淡飯的。這戒煙就夠要我命了，酒總可以少來點兒吧？”
“心梗是得低鹽少糖，您不能光吃藥，不注意飲食，酒也要控制量。”一涉及到心臟問題，江野就不自覺地認真起來。
唐朔話密，聞言扯着嗓門逗秧子：“小酌，多不了！我嘗嘗你那[三不粘]，他倆給整一土豆絲兒，再加幾碟兒涼菜，妥了。”
“喝什麼不重要，關鍵是無聊的時候有人願意陪着你喝。”阿成搭腔，端起茶杯緩緩呷了一口。
江野點點頭，笑了笑：“這話我贊同。”
“還有啊，你這稱呼也改改，太不得勁兒了。”唐朔又道，“甭叫啥白大爺了，聽着我都想給他焗油！”
“哈哈哈哈，改了！隨他們，喊老白吧。”白大爺不拘小節，當即痛快地認下了江野這小老弟。
既然都是性情中人，江野也不掃興，大馬金刀地換了稱呼；麻溜兒地做了幾道熱菜，涼菜有花生毛豆、鹵醉蝦。
酒逢知己千杯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他們聊時代、聊生活，聊各種吃喝玩樂，至於什麼工作啊、創作呀，一個字都沒提；彷彿已是相識多年的至交好友，絲毫未因江野的年紀輕而有半分違和。
無論唐朔、阿成，或者老白，隨便外面一打聽，便知三人都是在各自領域裏響噹噹的人物。
但聚一起沒有誰高談闊論、只顧吹噓自己的成就。
而江野之所以能與他們成為忘年交，大概也正因為懷有同樣的赤子之心。
伯樂識良駒，英雄惜英雄。
我知你的厲害，你懂我的牛逼，不過沒人會拿這說事兒，彼此欣賞、脾氣對味兒就夠了。
四人相談甚歡，笑聲不斷。
只問武功，不問江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