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金姨是誰
“師父，師父，你看什麼呢？”藍筱秋覺得作為一個男人，還是一個老男人,實在不該這樣看一個女人，一個瘋女人。
沈之醉將目光拉了回來，低下頭，似乎顯出失望的樣子：“我以為她沒死。”
“師父，為什麼這麼說？”藍筱秋細問道。
“她吃冰糖葫蘆的時候，喜歡先吃掉周圍的糖。”沈之醉似是陷入深深的回憶。
藍筱秋見狀便要掉自己手中頂端的那顆冰糖葫蘆，因為她也是先吃掉一圈糖，再吃山楂的……
沈之醉望着遠處的一處地方：“沒想到那裏還在。”
藍筱秋看着遠處：“那裏是？”
“是她原來的家，她是大小姐。”沈之醉似乎抹不掉自己那些回憶，或者他希望在有生之年能再回到過去呆過的地方。
藍筱秋道：“不如我們去看看，那裏現在誰在住。”
藍筱秋帶着兩人去了之前大小姐住的地方，可惜那裏已經荒涼一片，從掉落的朱漆不難看出，三十年前這個地方一定是高宅大院。推開陳舊的大門，裏面已經被雪覆蓋了一片，積雪下面便是破落的桌椅。
沈之醉輕輕撫去積雪坐在椅子上，藍筱秋帶着金姨也坐了下來，藍筱秋好奇心起：“師父，不如說說你和那小姐的故事吧。”
沈之醉重重的嘆氣，藍筱秋卻發現自己的好奇心很可能是一雙無情的大手，像是要撕開師父的傷疤一樣：“師父，不想說就算了，我只是隨便說說。”
沈之醉還是忍不住告訴了藍筱秋：“之前兩國交戰，我當時已經小有名氣，只要提到沈家菜，沒有不知道沈元和沈之醉父子的。我去參軍的時候，名冊官問了我的名字，便執意要把我分到伙房，我不肯，我說‘大丈夫來參軍，怎麼能躲在後面呢’，名冊官卻說‘將士們吃的好，打仗才有力氣’，後來我便一邊做菜、一邊打仗。”
藍筱秋點頭道：“這才是大丈夫所為。”
沈之醉繼續道：“可惜，在一場戰役中我們輸了，我們軍營的人都做了俘虜，後來他們知道我就是沈之醉，便要我去做火頭軍，我不願意替他們做菜，他們便把我關了起來。
後來有一個將軍將這件事告訴了她的女兒，她的女兒很喜歡沈家菜，以前吃過，便想見見真人，當她見到我的時候，我們似乎都有一種感覺，那是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她沒有跟我說話，反而匆匆的離開了。
後來再見到她的時候，她都是偷偷換了小士兵的絨衣前來，我們就在牢中認識，我告訴她做菜的技巧，我從來沒懷疑過她什麼，跟我關在一起的人都說，這小姐只是想偷學手藝，故意來接近我。
可我並不那麼想，因為她很單純。我想就算她只想學習做菜的技藝，也願意交給她，不知為什麼，就是那麼信任一個人，哪怕是敵軍的小姐。
她喜歡向我討教做菜的手藝，在牢房裏很多人都知道，包括獄卒。所以他們也慢慢放鬆了警惕，那天她又如期而至，只是手裏多了一個籃子，獄卒問她是什麼，她說自己做的菜，叫我嘗嘗手藝如何。並且她還給獄卒帶了酒菜，說也讓他們品鑒品鑒。
獄卒也就都相信了，獄卒喝了酒、吃了菜之後。沒多久，便昏迷了過去。她趁機將我放了，她從籃子裏取出包袱，說要跟我一起私奔。
我不肯，因為國家還沒勝利，我還是軍人，我要回去找我的將士，我把身上的珍饈方便給了她，告訴她要她等我，等我的國家打了勝仗，我就會回來找她。
我永遠忘不了，她抱着書站在遠處朝我揮手的樣子。”
藍筱秋想了想問道：“那你為什麼沒回去找她？”
沈之醉笑道：“世人都那麼說吧？”
“難道不是么？”
“我自然回去找過她，不然我怎麼知道她是怎樣吃東西的？”沈之醉反問道。
藍筱秋點頭：“也對啊，那為什麼你們沒在一起。”
沈之醉道：“那一次打了勝仗，我來這裏找她，可我卻聽到了壞消息，她馬上就要嫁人了。或許是我回來的太晚了，或許是她實在拗不過她的家人，因為她放走了我，他的父親被扁了職，在戰爭中死去，而我卻當上了將領。我覺得十分對不起她，那一天她偷偷的穿了男兒裝扮，跟我一起遊玩，那是我一輩子都忘不了的經歷。後來，她回去的時候，就在這裏，她發現了她的娘親被逼跳了井，逼他娘親跳井的人就是她要嫁的人。
原來我去找她的時候，恰巧被那個人看到，便去家裏要人，她娘親找不到她，便以為她跑了。那人便不依不饒，她娘親就被逼跳了井。後來她悲憤之下跟那人解除了婚約，作為一個女人跟人家解除婚約便很難再嫁人了，因為我的原因讓她的母親自殺，她無法原諒我，便讓我離開，不要再來這裏找她。
再後來，我便聽說，她含恨而死，江湖傳言是珍饈方害了她，可我覺得是我自己害了她，害了她一家。”
藍筱秋聽到了真實且完整的故事，她眼睛有些濕潤：“那小姐總有個墓吧？我們去祭拜祭拜吧。”
沈之醉道：“當我得知她死去的消息時，我再回來找她，她當縣官的弟弟便要設計要把我抓起來，給我按了一樁命案在身上。我便躲了起來，一躲就是三十年。”
“可是那本書怎麼會流落到別處？我們是在前朝丞相的沉船里找到的。”藍筱秋疑惑道。
“我也不知道，原本是在她的身上。”沈之醉也不得其解。
此時金姨在一旁玩雪，一陣微風吹過，她的面紗被掀了起來。
沈之醉望了過去，卻突然愣住了，這是他第二次盯着金姨發愣，風將面紗吹到了地上，藍筱秋去撿，卻見沈之醉上前：“你沒死，你還活着。”
藍筱秋剛撿起的面紗卻隨着風再次被吹走，金姨有些慌亂，她的肩膀被沈之醉顫抖的手扶着。
藍筱秋問道：“你說她就是那個小姐？”
沈之醉沒有說話，因為現在他已經說不出了。可金姨看起來像是不認得他，一臉的驚恐：“放開我，放開我。”
沈之醉問道：“你到底經歷了什麼，為什麼會瘋？是誰讓你瘋的？”
藍筱秋趕忙推開沈之醉，告訴他：“我見她的時候，她說自己的夫君帶著兒子走了，然後又說自己的兒子死了。到底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
沈之醉眼中充滿了淚水，三十年再見舊人，他看起來十分激動。
藍筱秋道：“師父，你放心，我會幫你查清楚的，她還記得有人在追殺她，我想應該會很容易查到。”
藍筱秋見天色已晚，便帶着兩人回了客棧，一路上藍筱秋卻沒發覺自己被跟蹤了。
藍筱秋帶着金姨回去的路上卻被身後的聲音引得回頭望去，發現方浩提溜了一個人跟在身後。
方浩將那人扔進方家大門：“他跟蹤你們很久了，你們居然沒發現。”
藍筱秋看着那人眼神猥瑣，不像好人，便問：“你為什麼跟着我？”
方浩道：“他不像是跟着你的，像是跟着金姨的。”
藍筱秋見狀，連忙讓方浩將那人提溜進了金姨的房間，見方浩功夫了得，那人也只能招了：“她是我們家走失的人，我們老爺一直在找她，他是我們老爺的姐姐。”
聽到這裏，藍筱秋知道，這個人或許會知道那些發生的事情，藍筱秋拜託方浩將那人綁在椅子上，說是自己要問。方浩也不多想，便被藍筱秋推出了房間。
藍筱秋得知，原來那小姐沒死，但是她有沈之醉的珍饈方，便被穿開了，當時很多人都想要得到珍饈方，後來有人假裝抓到了沈之醉，便要她交出了珍饈方，失去珍饈方的小姐受了刺激之後，便瘋瘋癲癲了。
藍筱秋皺眉問道：“不對啊，為什麼她說她的丈夫跑了，兒子死了？”
那人道：“哪裏是什麼丈夫和兒子。她說的丈夫便是沈之醉，兒子便是那珍饈方，珍饈方在她眼裏是比生命還珍貴的東西，後來有人說那珍饈方被人燒了，世上再也找不到珍饈方了，所以她才會說兒子死了。”
“那為什麼她說有人追殺她？”藍筱秋又仔細問道。
“誰都沒見過珍饈方，所以很多人都想從她手裏搶珍饈方，不過那是之前的事情了。後來人家知道她被騙了，也沒與她計較的，倒是她瘋了之後還以為別人想要她的寶貝。”
藍筱秋問道：“那你跟蹤我們是為什麼？”
“因為我們老爺在找她，她畢竟是我們老爺的姐姐。”
藍筱秋卻覺得事情很蹊蹺，既然是相認，何必要跟蹤，藍筱秋問道金姨：“你認得他么？”
金姨搖搖頭，那人連忙解釋：“她瘋了之後誰都不認識了。”
藍筱秋想想也是，她連沈之醉也認不出了。
見也問不出什麼，藍筱秋便將跟蹤的人放了，可藍筱秋沒想到，這一放卻牽扯了兩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