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伊始

夜晚。

城市的夜晚未免有些喧囂，五顏六色的霓光燈，粘稠的人流，此起彼伏的車鳴。但同時，光鮮靚麗的背後也終究會附上一層陰影，就比如，這座大廈上的陰影里便佇立了一道孤寂的影子。

凌冽的寒風如同刀削般割過他的臉龐，將他鼻尖縈繞的煙雲刮向那昏沉的天空，給這本就不清澈的世界裹上了一層迷離的灰色。

與此同時，狹窄的樓梯間中，急促的喘息聲像水波一般靜靜的在黑暗中蕩漾，一道模糊的身影正迅速往樓上爬去。

天台上。

良久，也許是風更加強勁，漆黑中刺眼的火星突然加快了舞動的步伐，並搖搖晃晃着像一個醉醺醺的老漢般，來到了天台的邊際。

此時雲霧也漸漸散開了，月光艱難地撕裂黑暗，點點照亮了那抹佝僂的背影。

“嘭！”天台的鐵門被猛然推開，那道身影愕然回過頭來，月光朦朧中，一個身形消瘦的青年正氣喘吁吁地倚靠在縱橫着斑斑銹跡的門上。

風似乎變小了，抑或是暴風雨前做作的寧靜。

在對方驚愕的目光下，青年秀氣的臉上不自禁流露出幾分諷刺的笑意，振聲道：“李凱，一名偵探。”

風微微吹動了青年的風衣，為他平增了幾分神秘的色彩。

於是的心裏不禁吐槽：這都是過時了幾年的偵探開場白了，這辣雞作者真是沒話說了是吧。

但於是的臉上卻是波瀾不驚，眯了眯眼，身上漸漸發散出危險的氣息，李凱臉上卻熟稔地掛上了一幅人畜無害的笑容，嘴裏的話語卻如臘月的冰雪：“你，就是兇手吧。”

味有點沖。

於是漆黑的眸子裏掠過一絲殺意，但很快被內心的絕望所抹去，他聳了聳肩，用力吸了最後一口煙，輕鬆地說道：“你不用操心了，我已經準備自我了斷了。”

李凱的瞳孔往上飄去，冷笑着的臉上不覺浮現出了幾抹焦急的色彩，大聲反駁道：“不行，你必須跟我回警局！”

風漸漸變大了…

於是的臉色佈滿寒意，冷聲道：“痴人說夢。”

李凱義正言辭：“你必須為你所毀掉的家庭一個解釋，如果你想謝罪，你就不能用死來逃避。”他的語速漸漸加快，“所以快點給我回警局。”

月光鍍在了他的身上，熠熠生輝，彷彿是一名懲惡揚善的救世主。

黑暗中，於是的臉上卻掀起了一道嘲諷的弧度，輕聲道：“罪？我哪裏來的罪，我只是想為我父親報仇。”

“但是你也不能…”

於是的語氣越來越激烈：“沒人能幫我！我找到的證據在警察眼裏就是垃圾，我反覆要求重新調查他們卻無視，換來的只是他們日漸厭煩的眼神。”

在李凱有些意外的眼神下，於是的情緒漸漸回落，“我百思不得其解，終於，我知道誰是兇手了，他手握重權，也難怪他們會為難。”

“所以你就把他謀殺了？”

於是呵呵一笑，“父親說過，再完美的犯罪終究存有破綻，我早就意料到了我已經在劫難逃，於是略施手段就把他殺了，根本沒有謀。”

對於他的諷刺，李凱驕傲的臉上也不禁覆滿陰雲，“多說無益，只要你和我回警局，我一定幫你沉冤昭雪。”

於是罕見的沒有進行反駁加嘲諷一條龍服務，只是默默地轉過身去，他將手裏已經冰冷的煙蒂扔下高樓，望着它在風中狂亂地舞動身軀，他的眼裏久違地露出了神往。

正當他心意已決時，一雙鐵鉗一樣的手緊緊箍住了他的身體，他努力掙扎，卻發現是徒勞無功，他沙啞的喉嚨擠出了哀求，“讓我死吧，算我求你了。”

李凱卻視若無物，乾澀的眼裏佈滿猙獰的血絲，“也算我求你了，快…”

李凱的身體忽然變得僵硬，話語也戛然而止，於是發現李凱緊緊貼着的胸膛里的心跳也漸漸沉默…

鐵門上的斑斑銹跡在月光下莫名有點暗沉，就像是未涸的血跡。

風輕微拂過於是的臉龐，帶着兩人撲倒在了地上，於是悶聲一哼，眼中混沌的世界也逐漸變得模糊…

像是誰在低語，又像是夢囈，沉悶與焦躁纏綿着，交織成了一股洪流，像是要撕裂於是的腦子。

“呃…”於是悶哼一聲，緩緩掀起了重若千斤的眼皮。

一望無際的黑暗，又或是極致的黑暗帶給他空間上的錯位，但他可以肯定的是，這裏已經不是他“熟悉”的天台了。

審問室？監獄？於是的眼前不禁浮現出了那高高飛舞的皮鞭，默默落淚的蠟燭，以及縈繞在耳邊的若有若無的痛苦又快樂的呻吟……

正當於是在浮想聯翩之際，突然間有一道沉悶的聲音在凝重的空氣中迴響：“探索者，準備好了嗎。”

於是悚然一驚，他當然不會像海綿寶寶一樣大喝一聲我準備好了，他微微沉吟，試探性地問道：“您是？”

但他的話語卻像是被黑暗吞噬般，沒有泛起一絲波瀾。

許久，久到於是都懷疑自己是不是幻聽時，那道聲音才像垂暮的老人般緩緩傳來，“你還有三分鐘準備時間。”

還沒來得及細想，整片黑暗便像是沸騰了一般，窸窸窣窣的聲音此起彼伏，漸漸的，像是有人在他耳邊竊竊私語，明明像是近在咫尺，卻又模糊不清。

於是想站起身來探究這聲音的源頭，卻愕然發現自己連手指都不可屈伸，這才恍然感到自己的身體越來越沉重，一股濃濃的睡意油然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