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十六.咒域
一朵烏雲飄蕩而過，將天空高懸的月亮遮掩。
滿目瘡痍的廣場上，泛着青光的小廟前，雲中辭和莫爾迪基安目光緊緊盯着“屍體”冒着白氣的深潛者，神色認真、嚴肅。
“真是不解風情呢……”
帶着頹廢，同時與欣然並存的詭異聲音，從深潛者未曾移動的嘴唇里幽幽吐出，“……想不到，我們時隔一千八百年的見面，居然是在這座鳥不拉屎的廢土之上。”
“食屍鬼之王，莫爾迪基安。”
那原本渾身血液、組織都被結成冰封的深潛者，搖搖晃晃的站起身來，然後面孔一道道血肉衍生、扭曲、畸變，那眼珠暴凸、猙獰兇惡的臉，在頃刻間化作一尊如同八爪魚、生有無數觸鬚的模樣。
除了臉，深潛者其他的部位倒是沒發生任何變化。
“克蘇魯?弗坦。”莫爾迪基安面色漠然，瞳孔中泛起幽光，“來都來了，那你這一道意識，便留下吧。”
話音未落，莫爾迪基安的一身黑袍無風自動，絲絲縷縷的寒冷氣機轉瞬間透過空氣，傳遞、蔓延開數十米。
“即便是經歷了漫長的沉睡，仍舊可以發揮出如此實力么……”八爪魚面孔的克蘇魯，下巴上觸鬚飄蕩，心中想道，“……嘁，這具降身的軀體太弱，那便來試探試探莫爾迪基安如今的實力罷。”
腦海里念頭轉動，克蘇魯望向蓄勢待發的莫爾迪基安，嘴裏發出拗口、生澀、卻又能被包括雲中辭在內，皆能明白意思的聲音，“咒域展開……”
祂雙臂舒展開來，似乎在擁抱什麼，濃郁的海洋咸腥味，從空氣中飄蕩、瀰漫，
“……永寂之海。”
莫爾迪基安面色微微一變，“神主，你先去外面或者凈土裏面避一避，這是咒印的衍生進階能力，咒域，即便是餘波你也擋不住。”他話音剛落，雲中辭也沒有廢話，直接掉頭奔出百來米，直到廣場邊緣才堪堪停下。
“似乎，有哪裏不對……”皺起眉頭，雲中辭看向廣場內對峙的莫爾迪基安，以及那尊附身深潛者、被稱為“克蘇魯”的存在。他驀然見恍然大悟，隨後露出慎重的表情，“……原來如此，裏面的聲音，因為某種原因消失了。”
他依稀看見二者嘴唇翕動，卻就是聽不見聲音。
廣場上，莫爾迪基安漠然的面孔古井無波，兩隻蒼白的手掌飛速合十，“咒域展開……”他雙瞳墨綠色的光輝越來越亮，下一刻，方圓百米溫度瘋狂下降，就連空氣中的水分，亦是變成冰渣，嘩啦一聲灑落地面，“……絕對屍寒。”
正如克蘇魯所言，早在一千八百年前，二者便因為理念不合、陣營不同，交手過了無數次。
莫爾迪基安也清楚的知道，克蘇魯這“咒域?永寂之海”的效果。
所謂咒域，是指咒印能力的流出形態，或者說，是咒印能力的大範圍覆蓋形態。如果說要正常的達到“咒域展開”的層次以及施展出咒域的威能，必須要將一道咒印，完全地掌控。
例如雲中辭的“咒印?龍象大士護身降魔真意”，必須開發到十龍十象的圓滿境界，才能展露該咒印出咒域的效果。
咒域，代表着的，就是對咒印能力的最終演繹。
現在，廣場上莫爾迪基安和克蘇魯施展出的咒域，受限於二者當前境界，根本不是正常的威力等級。
就以克蘇魯而言，當初祂剛剛咒印圓滿的咒域，也能夠在短時間內，爆發出天災般的破壞力——輕鬆將一座現代化都市完全摧毀。
祂的咒域能力之一，可以通過擴散心靈干涉，大幅度減緩除自身外、一切物質微粒的活動速度，而當時雲中辭沒有聽到廣場上二者的聲音，也是因為聲音屬於波，而波的傳導速度在“永寂之海”里，被減緩的慢如蝸牛的緣故。
在如此能力之下，莫爾迪基安也同樣被影響，他給軀體運動下達指令的電信號、激素刺激等等活動，被減緩到了極致。
不過，克蘇魯在咒域效果影響莫爾迪基安的同時，祂自己也被來自莫爾迪基安的咒域影響了。
莫爾迪基安的咒域，“絕對屍寒”，和克蘇魯的永寂之海效果有些類似，其一能力為：在大範圍汲取物質熱量的同時，會形成足以影響生物微粒運行的恐怖寒冷。
短暫的剎那間，二者沒有任何廢話，各自爆發出了天翻地覆的肉體、意志壓迫，在同一時刻悍然出手。
在祂們出手的剎那，強大的意志直接抵消了大部分各自咒域的能力效果，導致在雲中辭看來，祂們的身體以先慢后快的行動軌跡，如同兩顆隕石般碰撞在一起。
遠比當初雲中辭和深潛者戰鬥更為誇張的破壞力，在這一剎那猶如火山噴發般出現了。
山呼海嘯一樣的拳力肅清了二者之間的空氣，在拳頭碰撞的時刻，十多米的真空氣浪於中心形成，隨後帶着超過音速的初速度朝外擴散。
真空氣浪的擴散在二者的咒域疊加效果下，擴散速度在不到一秒，便減緩的只剩下老年人散步大小。但那真空氣浪初速度形成的巨大動能，依舊捲起了一塊又一塊廣場的地面基石，像是處於外太空一樣，緩緩漂浮在了半空中。
靠克蘇魯這邊的石塊、磚塊，先是表面浮起一片片青綠色霉斑，接着迅速佈滿裂縫，最後在頃刻間風化為了塵埃。
靠近莫爾迪基安這邊的，只是簡單地被一道道寒氣凍結住，接着便自動崩碎成齏粉。
二者分開幾十米，互相對峙良久，氣氛亦是愈加沉凝。
“嚯嚯嚯……”
眼睛咕嚕咕嚕一轉，克蘇魯驀地怪笑起來，祂目光直勾勾盯着莫爾迪基安：“……莫爾迪基安，以及旁邊這隻螻蟻，我們，還會再見的。”
說著，克蘇魯掃了眼廣場邊緣、默默觀戰的雲中辭。
下一刻，祂身軀陡然間炸開，化為一道道屍體碎塊、蠕動的觸手節肢。
正如祂來的突然，離開也突然，失去了克蘇魯意志支撐，深潛者的身體早已不堪重負，這也是它爆開的原因。
莫爾迪基安面無表情，蒼白的手掌探出，虛虛一捏，那些碎塊、觸手登時被冰凍，隨後碎成冰屑顆粒。
“咳咳……”
他輕輕掩面，嘴裏咳出幾口帶着活性血肉的塊狀物，接着它們表面先是冒出綠斑，然後剎那間腐朽、風化，
“……祂的力量，比以前更強了。”
莫爾迪基安低低呢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