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皇上駕到
元妃未必是絕食而亡,這懷疑早在明萱知曉了顧長平和6氏死因蹊蹺之後,便生了根長出了參天枝蔓,她一直都想要找個機會想法子揭開當年那件事的真面目,還元妃一個公道,也還自己一個心安。
但是深宮大內,並不是她可以輕易觸及的所在,宮牆密不透風,只放出掌權者願意讓旁人知道的消息,甚至連後來皇上命人送出來的元妃遺物,也都是經過層層把關為人所授意的。她之前的處境自顧不暇,根本沒有餘力去查探什麼真相,而如今,好不容易蓄積了一點能量,卻也遠遠不足以將手伸入禁宮之內。
可現在,只不過進了一次宮,這些求而不得的消息便這樣輕易被她知曉了。
明萱望着星移,不斷觀察着她臉上的表情,不敢錯過分毫。
她心裏已經猜到了,這是裴皇后故意要透給她的消息。永和宮舊人的這些血淚控訴中,字字句句將矛頭指向了俞惠妃,是惠妃將顧長平夫婦的死訊告知給元妃的,給元妃診出喜脈開藥後來卻又說元妃有喜只是幻覺的,亦是惠妃介紹來的太醫。裴皇后與俞惠妃如今勢同水火,她不得不要懷疑,星移這些話中的真實性。
星移似乎是察覺到了明萱的心意,便不似方才那樣謙卑,抬起頭來與明萱直直地對視,“奴婢敢以性命起誓,奴婢所說的話沒有一個字是話說八道,這些事情都是奴婢和月荷親歷,不敢有半個字謊言。”
她咬了咬牙說道,“惠妃娘娘請來的那位太醫姓蘇,奴婢不知道他供奉着什麼職位,但是看他身上穿的官服,應該是正五品的經歷。那位蘇太醫生了張圓盤臉,眼睛特別大,眉毛下隱了顆黑痣。倘若王妃願意。可以去着人查一查,四年前大內太醫院可否有這樣一位太醫在。”
明萱心中一動,去歲時給顧貴妃錯診了龍脈的那位太醫倒是也姓蘇,恰巧也生了張圓盤臉,據說眼睛特別大,至於眉毛下有沒有隱了顆黑痣,倒是一查便就能知曉的。據說,那位蘇太醫亦是當年“救回”自己一命的聖手。永寧侯府因此一直對他都頗為尊崇。
後來鬧出了顧貴妃這一攤子烏龍事後,顧家想要去拿他,才現蘇府早就人去樓空,這位蘇太醫也早在貴妃生產之前就已經請辭,正大光明地離開了盛京城,直到目前都沒有下落。
明萱想了想,不再接話,卻問道,“永和宮偏居一隅,離坤寧宮距離不近。你和月荷卻怎麼在坤寧宮的門前?中宮肅穆,你們既在宮裏多年。應該知曉這些規矩,又怎麼會與其他宮女生衝突?”
她如今知道了這件事出自裴皇后的授意,這叫星移的宮女所言也該是真的,但她素來謹小慎微,總是要將說辭幾番相合,才敢真正地對一個陌生人託付信任,畢竟。事關顧明蓉的死因,涉及的都是后.宮的娘娘們,這件事非同小可。她不得不需要謹慎從之。
星移垂下頭來,“原本永和宮的人都不敢隨意在宮裏頭亂逛,若是被總管現了,都是一頓重責。但最近皇上來永和宮的次數比往常要多,不看僧面看佛面,宮裏頭的人多是迎高踩低的,又慣會見風使舵,便對永和宮的人客氣了許多。
又恰逢裴皇后和俞惠妃鬥法厲害,沒有空理永和宮,奴婢們的活動空間便比從前多了許多,各宮的宮女們聚在一塊閑聊,也不再跟從前那樣趕奴婢們了。常來常往,倒是得知了不少外頭的事,上月時,奴婢便就聽說了七小姐的夫婿被皇上封了安平王,前兩日又聽說裴皇后要在今日宣安平王妃進宮,於是奴婢和月荷便到了坤寧宮外守着,想要尋機會與您相認的。”
她微頓,臉上略顯幾分氣憤憋屈,“但在側面外,奴婢和月荷卻遇到了惠妃娘娘宮裏頭的人,她們說話刻薄,句句侮辱奴婢等,奴婢和月荷都是一路忍過來的,原本為了要見七小姐,咱們也打算要繼續忍氣吞聲。可是惠妃娘娘身邊得寵的侍女桃杏卻對月荷動起了手來,月荷她……她身份與奴婢不同,是萬不能被尋常的宮婢欺負了去的,奴婢一時衝動就與她們扭打了起來……”
星移臉上訕訕的,眼神里卻有真誠的感激,“若非王妃替奴婢們求情,恐怕這回要凶多吉少。永和宮裏頭從前元妃娘娘身邊信得過的人,除了奴婢和月荷,這幾年不是無緣無故地死了,就是被苦難磨滅了血性,都像個木頭人一樣過活,早就沒有了要替娘娘伸冤的志氣。”
她低聲嘆了口氣,“奴婢沒有家人,舍了一條命罷了,月荷雖然身子瘦弱,可是為了娘娘和……她也必要站出來將事實真相說出來的。”
明萱目光微動,“月荷怎麼沒有來?”
星移張了張嘴,欲言又止,“月荷她……”
她四處張望了一下,湊前一步將聲音壓得更低,“回王妃的話,奴婢其實也看出來了這次與您的相遇並非偶然,想必是裴皇后想要藉著奴婢的口與王妃的手,來對惠妃動手,否則奴婢不可能如此輕易就混入了坤寧宮,也進不來這坤寧宮的偏殿。只是奴婢已經沒有別的法子了,明知道這是個局,也要心甘情願地跳進來。”
她將手伸進懷中使勁地揉搓了一下,似是取出了一個事物,然後輕輕碰了碰明萱的手,電光火石之間,便將一個揉皺了的紙團塞到了明萱懷中,她張了張嘴,幾乎沒有出聲音來,但是明萱卻看懂了她的唇語。
星移是在說,“今日奴婢前來,除了要為元妃娘娘伸冤,還有一事相求,月荷的事亦是萬分緊要,都寫在了這紙團上,祈盼王妃能夠看在元妃娘娘的面上,幫她一把,幫助之恩,猶如再造父母,將來粉身碎骨,一定相報!”
明萱雖然不知道這紙團上寫了什麼,但是看到星移這樣鄭而重之,她便也不敢怠慢。
這時,外頭傳來女官的聲音,“不知道安平王妃可有換好衣衫?”
明萱將紙團藏在了貼身的衣袖中,高聲對着門外答道,“就好,我馬上出來。”
她轉頭壓低聲音對着星移說道,“既然是裴皇後設的局要讓你跳進來,這便說明惠妃未倒之前,她還用得着你們,你和月荷都是安全的。她們既然有本事讓你悄無聲息地進來,自然也會悄無聲息地送你出去,所以你且安心地回永和宮吧。至於我這邊,該如何做,容我想想,等我有了決議,自然會想法子來通知你們。”
她眼神忽然顯出一絲凌厲,“我不會讓我姐姐莫名其妙地枉死!”
明萱出了偏殿,便由女官引着回到坤寧宮正殿,此時正殿內卻笑語盈然,她定睛一看,現俞惠妃與顧貴妃領着幾個妃嬪也到了坤寧宮,正與裴皇后一起敘話,黃衣則端坐一旁,既沒有在氣勢上顯得惶恐害怕,卻也沒有一絲一毫害怕畏縮的模樣,只在有人問起她話時,才不卑不亢地回答一句。
與在南郊別莊初見時的率性恣意相比,黃衣簡直脫胎換骨,像是變了一個人。
但明萱沒有時間感慨,因為俞惠妃已然點到了她的名。
俞惠妃,將眼睛瞄向了明萱的肚子,滿臉笑意地說道,“聽說安平王妃懷了三個月的身子?真是恭喜了!我原就和元妃娘娘說過,顧七小姐是個有造化的,可不是如今成了王妃娘娘了嗎?你姐姐若是泉下有知,知道你如今得了如意郎君,又有了孩子,即將要做母親了,她知道了一定會也會跟我一般高興的。”
她轉過頭去對着裴皇后嬌嗔着說道,“姐姐,您沒有懷過身子,不知道這苦楚,安平王妃恰好懷胎三月,此時正是最難過的時候。莫說這大冷天的,讓一個孕婦來宮裏頭奔波不適宜,便是天色怡人,光這孕吐一項就夠遭罪的了。”
話里話外,是在指責裴皇后不懂體恤。
但裴皇后卻是底氣十足,她笑着說道,“瞧咱們惠妃娘娘說的,本宮雖然沒有懷過身子,但沒有吃過豬肉還沒有看見過豬跑嗎?貴妃懷着龍嗣的時候倒還好,惠妃你懷大皇兒的時候,可沒有少受這些折騰,每日孕吐則不說了,三天兩頭頭暈無力氣虛腿軟都是常態。我當時見在眼裏,也疼在心裏呢。”
她笑着轉頭對明萱說道,“說起來,安平王妃雖然年紀小,但卻比咱們惠妃娘娘要堅強,身子骨也健朗,我瞧着臉色也好,看來安平王爺對你很好,將養地不錯。不過,即便如此,還是本宮孟浪了,若是你感到身子不舒坦,或者乏得慌,可要立時對本宮說來,莫要逞強。”
明萱忙道了聲好,“多謝皇後娘娘和惠妃娘娘的體恤。”
金鳳座上,裴皇后笑得仍然面無波瀾,俞惠妃的眼中卻閃過一絲陰霾。而顧貴妃只顧端着茶盞淺酌,風輕雲淡,似乎完全不在意裴皇后和俞惠妃之間的唇槍舌劍,按理說,她與明萱是嫡親的堂姐妹,這層關係不論是比裴皇后還是俞惠妃都要更加親密的,可是她卻沒有絲毫要與明萱搭話的情緒,彷彿完全就是一個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這時,坤寧宮守門的太監急匆匆地跑了進來宣道,“啟稟皇後娘娘,皇上駕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