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人
鮮血浸泡的泥土粘膩鬆軟,一腳踩上去,讓人直犯噁心。發霉、血腥、屍臭,氣味交織混合,攪痛了薩蒙的鼻腔。他們繼續深入着。
當太陽剛剛吊起樹冠時,府邸方才顯現。兩座房屋連成直角,當中夾着一個高高的塔樓,這就是整個古堡。
古堡彷彿荒蕪已久。屋頂草木叢生,似乎受不了這樣的重壓而彎下來。修葺牆壁的石塊古老而滄桑,斷壁殘垣上亦有無數裂縫,常春藤悲哀地繞着黑色的,倒坍的雉堞。門同百葉窗因腐爛而鬆脫,欄杆全生了銹,窗戶破爛不堪,似乎風暴一來就要一一脫落。
古堡佇立,它的塔沒有了頂,它的厚牆倒了,但是驕傲地訴說著它的昔日的風采和力量——在數百年以前,它裏面響着武器的鏗鏘聲,或者回蕩着宴會和鬧酒的喧聲。
薩蒙抬頭望去,脖子酸痛。究竟是怎樣的顯貴才能擁有如此的府邸,他和它是為何落魄至此,而那片巨大的墓園又是出於何種目的,一切都撲朔迷離。
唐·璜興趣缺缺,比起高官顯貴的無聊瑣事,他更想進去看看。
大門外只有雜草,儼然一副落寞模樣,不像是啖人血肉的魔窟。
要入夜了,薩蒙放下行囊,大霧中露營,朦朧而新鮮。
陽光比秋天還要金黃,但靈霧可沒什麼情調。薩蒙在土丘上搭好帳篷,生起火,準備今天的晚飯。
生鏽的門樞“吱吱”叫喚,薩蒙一驚,閉住呼吸,俯下身來,靜靜盯梢。
古堡的大門裂開一條縫,而後是金屬拖拽碰撞的聲響,一個老人走了出來。
老人蓬頭垢面,瘦骨嶙峋,鬍子和頭髮糾纏不清,打了一個又一個結;一張破爛的亞麻布裹着他異常彎曲的身體;手銬腳鐐勒着他纖細的關節,滲出道道血痕。
鐵鏈嘩啦啦,他踩進篝火,若無其事,直直朝薩蒙走來。
沒等薩蒙反應,老人兀地出現在面前,臉貼得近到不能再近。
他眼睛睜得滾圓,血絲密佈,瞳孔渾濁不堪,比一般人小上一圈,神情木訥。
“白天可召喚不了我的主人。”他語調平淡,話語連貫,卻讓人感覺不似活人。說完,他便走了回去。
薩蒙愣在原地,這個精神不太正常的老人,好像和這裏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而晚上,恐怕會有些麻煩了。
......
天空黯淡了光芒,夜來了。
薩蒙和唐·璜輪流守夜,現在是薩蒙當班。他睡眼惺忪,打了個長長的呵欠,眼角擠出了淚水。他喝了兩口冷水,又用水魔法洗了把臉,強打精神。
古堡大門吱呀呀,那老人又走了出來,他神情慌張,彷彿在尋找什麼。他循着火光狂奔而來,跪倒在地。
“請幫幫我!打敗它,救我出去!求你了!”他脊背壓得更彎,身體止不住地顫抖。
薩蒙於心不忍,他讓老人抬起頭來。老人抬頭,許是飽受了非人的折磨,年邁的臉上痛苦不堪,不再是那副機械的五官。
薩蒙猶豫不前,以善為餌行惡行,就連魔物都會這套,這樣的人更是比比皆是。
那番激昂的求救耗盡了他的氣力,沒等薩蒙答話,老人就狂咳不止,皮包骨頭的胸腔起伏不斷,空氣彷彿要將它撐破。
薩蒙終究是狠不下心,他扶過老人,將他安置在帳篷里。
老人呼吸漸漸平緩。“孩子,謝謝你。你走吧,這兒會讓你喪命的。”他冷靜下來,勸薩蒙道。
薩蒙搖搖頭,他那顆善心不許他將一個凄慘的老人棄之不顧。旅行不是什麼急功近利的東西,他更喜歡慢生活,先救出老人,再探索這裏。
老人聽完直搖頭:“不,不行孩子,現在進去你會沒命的。”
然後,他開始講述有關自己,有關這座府邸的遙遠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