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可憐的人
亨利腋下夾着一本書，迫不及待地敲響了門。
他很好奇這個房子是誰的。它坐落於哈德默的一個偏遠郊區，它的主人常年不在，很多人都認為這個地方被遺棄了，大量的荊棘和野草已經在花園和石牆上紮下了根，但房子的百葉窗仍然牢牢地關着，他受到了一封匿名的請柬，地址就是這個地方。
“亨利教授。”大門緩緩打開，迎面而來的是一個漂亮的少女，一頭烏黑的長發用一束白玫瑰扎着，她那深邃的眼神卻閃耀着智慧。更重要的是，她身穿着加德曼尼亞皇家大學的黑金色巫師長袍。“您能來真是太好了。”
“當您告訴我您來拜訪我們哈德默時，我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亨利回答道，“很榮幸見到你本人——拉維爾小姐。”
“請叫我露西。”她禮貌地回答，“我可能代表着皇家大學，但我從未忘記自己卑微的出身。”
她曾發表過兩篇論文，一篇是關於紅死病對基礎屬性的影響，另一篇是關於法師職業的配合作用。她年輕而又聰穎，曾師從著名的皇家校長諾斯特列丹——一位著名的法師。
亨利使用他的職業技能查看了她的信息。
——————[露西·拉維爾|學者Lv.15|未知法師職業Lv.22]
未知意味着有些東西正在阻止他的識別，“為什麼要隱藏你的法師職業？”
路茜平靜地回答：“我研究的方向是學校還不認可的新領域的法術，因此在發表論文之前我可能會遇到麻煩。許多人都覬覦在諾斯特列丹手下當學徒的機會——他們不惜詆毀我的名聲。”
“在你這個年齡能達到37級......大多數冒險家們在37級時都已經退休了，你很厲害，拉維爾小姐。”
“我只是碰巧接受了最好的教育而已。”她非常謙虛地回答，然後邀請他進屋，“請進。”
亨利跟着她進去了，發現房子內外截然不同，兩人走進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上鋪着鮮紅的地毯，頭頂上的玻璃容器里的火元素瞬間照亮了走廊。雖然這個地方的裝飾非常單調，但屋主卻將它保養的很好。
裏面看起來比外面大得多。“使用了可以改變空間的法術嗎？”亨利問道，他還從來沒見過。
“是的，但不是我，是這個屋主。”路茜回答道，隨手關上了門。
那他一定是一個強大的法師。“我不知道像您這種才華橫溢的[學者]為什麼會來我們哈德默——尤其是在這樣一個黑暗的時代。”
“學習。”露西回答道，“我的一位導師讓我跟着她外出學習，這是我們兩個之間的秘密——她是個非常注重私隱的人。”
“我會保密。”亨利回答，他知道像她這種水平的[學者]往往會匿名，因為熾熱軍團很有可能會以他們為目標，索要贖金。“我覺得你應該會對這個感興趣。”
他把書遞了上去，只見書在露西面前漂浮着，不斷地翻頁，不到幾秒鐘左右就合上了。“[怪物侍從]。”她說，“我以前從沒聽說過這個職業。”
“對於一個先天性的職業來說，它的屬性增長很均衡，而且它的技能非常有趣。”亨利說道，他渴望引起其他[學者]們的注意——這可能是他發表研究成果的機會，也是他獲得認可的機會。“一個完全未知的怪物——龍，青燭·卡爾本也獲得了職業。”
“我看到它了，正躺在城外的沙灘上。它不是第一個獲得職業的怪物，
但在‘龍族’中肯定是第一個。就連傳說中的‘東方玉龍’都沒有。”
“我很希望我能進一步研究它。”亨利說，“但是勒奈特市長告訴我，‘光輝十字軍’會儘快派一隊騎士軍隊來殺了它。”
當他告訴露西最近發生的事情時，露西咯咯地笑了——她被青燭要求岩漿浴那一段給逗樂了。“我不指望那些十字軍們能完成這項任務。”她說，然後在一扇木門前停了下來，“我們可以到我的書房裏坐下來好好討論一下，我覺得你的研究很有潛力。”
“謝謝你的認可。”亨利說著便打開了門，走進了黑暗的書房。
終於！這麼多年的研究，他終於能夠取得實質性的突破了——如果露西證實了他的發現，皇家大學將發表他的研究，他也將被認為是新職業[怪物侍從]以及其技能的發現者，他的名字會永世長存。
剛進入書房時，一片漆黑，他什麼都看不見，一種刺激性的氣味撲面而來，但這好像不是墨水和紙的味道。
更像是腐肉。
然後房間突然亮了起來，亨利被嚇得尖叫起來。
那不是書房，而是一間地牢：一間冰冷、黑暗而又充滿死亡氣息的房間，房間內擺滿了木製手術台和擺滿手術工具的架子。兩具屍體鏈條吊在天花板上，懸挂在正中間。亨利認出來這是出沒在碼頭的兩個漁夫，他在碼頭附近散步時見過他們。
他身後的門關上了。
亨利轉過身來，以為自己身後是露西。
相反，是一個比亨利高兩個頭的騎士，他擋住了入口，用劍指着他的喉嚨。他厚重的鎧甲散發出強烈的威脅感，就好像一個金屬巨人，他的頭盔是黑色的，看起來就像是地獄的守門人。
亨利在技能發動前就認出了他——他曾經出現在通緝令上。
——————[古斯塔夫·拉穆拉耶|騎士Lv.20|重騎士Lv.4]
他是熾熱軍團的首領之一。
“啊，露西給我們帶來了一個新朋友。”一個愉快的聲音從被吊著的屍體身後傳來。
一個男人走了出來，他長着一張帥氣的臉龐和一雙美麗的琥珀色眼睛，他穿着密特拉祭司的白金相間色的長袍，長袍的左上方印着“兇殘之神”——死亡小丑的標準——一隻邪惡烏鴉。他揮舞着系在腰帶上的長劍，儘管還沒有拔出劍鞘。
——————[弗朗索瓦·維爾曼|墮落主教Lv.13|法外狂徒Lv.3|傭兵Lv.7]
“你好，我親愛的朋友。我的名字叫弗朗索瓦——弗朗索瓦·維爾曼。”他笑着說。“我是所謂的‘熾熱軍團’的首領之一，我相信你一定聽過很多關於我們的故事。”
“你對拉維爾小姐做了什麼？！”亨利問道，古斯塔夫用一隻手摁住亨利的肩膀，由於缺乏作戰能力，亨利根本無法打敗他們。
“露西？”維爾曼笑着說：“她的師父就是這個屋子的主人——那個女人同意讓我們躲在這裏，只要我們幫助露西做研究。”
一個法師、受人尊敬的校長諾斯特列丹居然和熾熱軍團同流合污？亨利呆住了，然後才意識到他們說的是“那個女人”，而諾斯特列丹是個男人。
“請坐吧，亨利。”維爾曼說道，並指了指那兩具屍體旁邊的木凳。亨利還沒來得及回答，古斯塔夫就用手強行摁住了他，強迫他坐下。“我們聊聊天吧。”
“他們會注意到我失蹤的。”亨利試圖拖延時間。
“哦，別擔心，我們會幫你搞定的。”古斯塔夫回答道。
維爾曼清了清嗓子：“與你所知道的相反，無論是我，還是古斯塔夫，甚至是奧格倫，都不是徹頭徹尾的強盜——事實是，在世紀戰爭的大部分時間裏，我們都在為加德曼尼亞而戰，當時，加德曼尼亞國王讓冒險家和雇傭兵執行一個命令，讓我們以他的名義襲擊敵人的城鎮。但不幸的是，戰爭結束后，我們屠殺的人民、焚燒的村莊在不再是‘政治正確’，也就是說，國王不承認是他給我們下的命令，因此我們背負了莫須有的罪名。”
古斯塔夫憤怒地說道：“我們被強制退休，要求像農民一樣務農，或者被安排去做更危險的工作——例如獵殺那些可怕的怪物們。”
“好在，”維爾曼微笑着說，“伊什法尼亞的惡魔領主布蘭登·莫爾給予我們一筆非常豐厚的退休金和庇護，只要我們去進攻尤斯卡爾的城市，支開那些十字軍，這樣他就能奪回屬於他的羅切夫隆德城堡。不幸的是，哈德默也在其中，懂嗎？”
這個可憐的教授點了點頭，他被嚇得尿褲子了。維爾曼輕蔑地看了一眼他那髒兮兮的褲子，然後接著說道。
“但如你所見，我們現在有一個大問題。你的龍在守衛這座城市，它殺了很多我們的人，出於戰略地位，我們不能放棄哈德默——這對我們未來的戰略發展很重要。”
“所以我們抓了這兩個人。”古斯塔夫指着身後的屍體說道，“問出了那隻龍的主人，當然，在他們說出來之前，我簡單‘伺候’了一下。他們還提到，這隻龍的主人‘龍凱’經常與你見面。”
“嗯...當然”，古斯塔夫接著說道：“當另一個人看到他的同伴變成屍體時他才肯開口。”
“啊，是的，但我記得，是你讓那個人用匕首殺死了他。”維爾曼糾正道。
“我是在幫他升級呢。”
在個位數等級時通過殺死低級別的人，可以很容易地升級，但是隨着等級的提升，對經驗的要求越來越高，所以可以通過與那些能在平等條件下反擊的人作戰來獲得大量經驗。
維爾曼將注意力放回到亨利身上，“所以，我的朋友，我相信我們能找到一個大家都滿意的解決方案。”
“反正無論如何你都會殺了我。”亨利說，“我為什麼要幫你？”
“我們當然會殺了你。”維爾曼以一種令人不安的口吻回答道，“但唯一的問題是，我要怎麼讓你開口呢？先打你一頓嗎？我可不想不像古斯塔夫，我更願意讓這個過程快速而不痛苦。我可不是野蠻人，亨利。”
古斯塔夫不耐煩地揮舞着武器說道：“是你開口呢，還是讓我砍掉一條腿呢？”
“不，古斯塔夫，等一下。”維爾曼舉起一隻手示意他停下，而亨利因過度恐懼而顫抖，“雖然我們最後還是會殺了你——為了防止走漏風聲，但我們會滿足你最後一個願望，只要你告訴我們關於那條龍你知道的一切。”
亨利知道反正他都已經要死了，不如趁着討價還價。“如果我說出來，你會放過一個人嗎？”
“這要看是誰了。”維爾曼回答，“無論如何，我們都要殺了那個叫龍凱的傢伙，我很抱歉。”
“不，我說的是勒奈特市長。”亨利已經暗戀她很多年了，儘管他從來不敢採取任何實際行動。“還有，請不要毀了我的房子，裏面的研究是我畢生的心血。”
“你的要求太多了。”維爾曼回答，“勒奈特，是那位旅店老闆，對嗎？我聽說她是個漂亮、聰明的女人，你喜歡她嗎？”
“是...是的。”
“啊，好吧，既然你說了，我們就會饒了她，還有你要告訴我們房子的位置，我們會盡量避開它，也許我會想辦法把你的論文賣給伊什法尼亞的學者們——如果它們真的那麼珍貴的話。現在，告訴我們吧。”
於是，亨利開口了。
他向他們簡要介紹了自己對龍的研究，包括龍的特性和等級。讓他羞愧的是，他出賣了龍凱——出賣了他的職業和等級，出賣了他的技能，出賣了他所了解的一切。
如果可以的話他會編造一個謊言，但像維爾曼這樣的牧師能輕鬆識破謊言，“夜刃？”維爾曼揚起了眉毛，“有趣。”
“夜刃組織的人能控制龍嗎？”古斯塔夫擔心地問道。
“當然不可能。”維爾曼回答，“我真想知道為什麼一個小偷為什麼要保護一個村莊。”
“他說他已經離開夜刃了。”亨利說。
“他不可能離開夜刃的。不，嚴格來說，他可以離開，但要以死為代價。這個倒無所謂，他和青燭一樣貪婪嗎？”
“我不這麼認為......我認為他的弱點就是榮譽、名聲和女人......”
“勒奈特市長好像可以讓他幫忙做事。”亨利回憶道，“我注意到他一直在偷瞄勒奈特。”
“啊，當然，我覺得沒有一個男人能夠拒絕一個這麼漂亮的少女。”維爾曼被自己的笑話逗笑了，而古斯塔夫卻一臉嚴肅，“還有其它的嗎？”
“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他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
“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真有趣。古斯塔夫，你覺得呢？”
這個殘忍的騎士的手指在劍柄上挪動，“我們打不過那條龍。”
“我不這麼認為。”
“它的反應好像很遲鈍。”
“是的。”維爾曼點點頭，“我們在發動進攻前可以先分散它的注意力，找回那個蘋果，然後乘着偷來的船逃走。至於那個龍凱——我們可以輕鬆對付他，我們的等級是他的兩倍，而且一個心地善良的人很容易被利用。就這些嗎，亨利？”
“我把我知道的全部都告訴你了。”亨利回答道，為自己的懦弱而羞愧地哭了出來。
“他撒謊了嗎？”古斯塔夫問維爾曼。
“不，他是個誠實的人——雖然不夠勇敢。”維爾曼握了握他的手，然後露出了一個安慰的微笑。“你可能不知道，我的朋友古斯塔夫在[叛徒]中有3級，這個職業的兩個技能——[虛偽]：隱藏[叛徒]的等級；第二個叫做[叛徒的承諾]，我相信像你這樣的學者肯定知道它的作用。”
亨利握緊拳頭：“當你違背承諾時，你的經驗就會得到提升。”
“他說過他就是一個野蠻人。”維爾曼假裝很抱歉地說，“可憐的勒奈特。”
“這是你說的，我可沒這麼說。”古斯塔夫舉起他的劍回答道。
“等等。”維爾曼再次阻止，“還沒完。”
“什麼？”古斯塔夫抱怨道：“他已經沒用了。”
“我們先暫時把他當做人質——把他打暈就行。我保證，你遲早會得到他的人頭的，哥們。”
古斯塔夫嘟囔着，用一個鐵球砸向亨利，這個可憐的教授眼中的世界漸漸暗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