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所謂的鬼

“鬧鬼？”

克雷爾的心臟頓時一緊，右手不自覺地就握住了佩劍。

酒館老闆顯然沒料到眼前這位神秘的客人會有這麼大的反應，但也只能硬着頭皮把自己沒說完的話繼續說下去：

“是的，就是鬧鬼。好像是從幾個星期前開始，鎮子上莫名其妙的開始丟東西，起初人們以為是有小偷，於是便想通過緊鎖門窗的辦法來避免受害，但是卻一點用都沒有。後來幾個膽子大的鎮民一商量，便約好了晚上兩兩一組分散開來守在各自的房子外面看看到底是什麼東西在作祟。可沒想到啊，那些人竟然一夜之間失蹤了大半！”

雖然老闆渲染的非常可怕，就好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但克雷爾顯然是不信的：

“鬼還會偷東西？”

克雷爾很清楚，這個世界上並沒有前世那種廣義上的鬼，若硬要說有相似生物的話那就只能是不同等階的靈體生物。

一般來講，根據死後執念以及形成環境的不同，這類靈體生物低階的被稱作遊魂，中階的則是怨靈，班洛出現的就是此類，而高階的則叫做詛咒。

克雷爾忽然覺得有點好笑，若老闆口中所言的真的是某種靈體生物的話，從其只是偷東西的行為來看，撐死了也就是低階的遊魂，他肯定是不帶怕的。

酒館老闆並不知道面前這位神秘的男子到底經歷過什麼，他一臉嚴肅道：

“這位先生，您別不信！反正話我已經說了，到時候東西不見了都是其次，若是自己不見了那可就是大事了！”

“行了行了，我知道了，多謝相告。”

克雷爾轉過身去無所謂的擺了擺手，他並不在意這所謂的偷東西的鬼是否真的存在，但有一點毫無疑問，那就是他現在想要休息了。

話說回來，要是那所謂的鬼真的找上了門來，誰會出事都還兩說呢。

……

……

酒館房間內。

克雷爾點燃油燈，一股刺鼻的味道迅速瀰漫在空氣中，這令習慣了菲利絲所調製燃油的克雷爾頓時皺起了眉。

本來想着聞多了就習慣了，但過了一會兒克雷爾終於還是忍不住一口吹熄了油燈。反正在有月光的條件下，晚上的黑暗並不影響二星騎士看清事物。

將衣服隨便一脫，克雷爾安置好隨身物品之後直接就躺在了床上。佩劍處於伸手就能碰到的位置，草藥袋和錢袋則被他藏在了被子裏。

雖然從班洛到克羅鎮的距離並不遠，但連接二者的道路着實不敢恭維。所以即使只是坐了一下午馬車，但克雷爾仍然覺得自己渾身都快要散架了。

酒館的床十分簡陋，被褥和床單甚至稱得上破爛，但好在還算乾淨。而且他並不在意，至少，這床並不會左右搖晃。

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后，克雷爾並沒有馬上睡着，相反，在身體放鬆下來后，他腦中的思緒反而更加活躍了。

其實一直以來有一件事都讓他十分在意，那就是屬於他自身的所謂的騎士意志……到底是什麼？

說實話，他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稀里糊塗的就晉陞到了二星，即使總體上來說這是一件好事，但他還是更在意個中緣由。

雖然他是想成為一名法師的，但受情況所迫，他不得不先當一段時間的騎士。關於騎士意志的本質，他後來也問過他師傅，但漢默爾的解釋令他更加疑惑了。

漢默爾告訴他，對此大陸上流行的解釋是“騎士意志是騎士自身潛意識中對於自己騎士身份的潛在認知”。

然而當他繼續追問時，他師傅卻表示自己也不清楚，畢竟他也只是二星。

我對於騎士的潛在認知……克雷爾翻了個身，本身他就是稀里糊塗成為的騎士，他哪有什麼潛在認知？硬要說的話……

“騎士……不如法師。”

克雷爾腦中忽然冒出了這樣的念頭，這是他上一世長久以來形成的印象，想要改變起來並不是那麼容易。再說，如果這都能夠成為騎士意志的話，那豈不是太好笑了？

想到這裏，克雷爾的思維漸漸放鬆了下來，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夜裏。

忽然，周圍寧靜的氛圍中摻入了一絲奇怪的、不加掩飾的貪念，騎士對於周遭環境的敏銳感知令克雷爾頓時驚醒。

什麼情況？克雷爾迅速擺脫了睡眠帶給他的僵直，思維立刻活動了起來。他拿起身邊的佩劍，但並沒有下床警戒，而是繼續默默地躺在床上。

雖然他能夠感知到那股貪念直直指向自己所在的房間，但他也同時察覺到這股貪念的主人實力並不強大，甚至可能連一星的遊魂都比不上，這也是為什麼克雷爾並沒有太過莊重地作出應對。

沒有讓躺在床上的克雷爾等待太久，那股貪念的主人很快便到了。

隨着他們進入房間，克雷爾緩緩壓低騎士對於危險的本能反應，選擇繼續靜觀其變。

他將眼睛睜開一條縫，藉著朦朧的月光，騎士出色的感知力令他看清了闖入者的模樣，他們赫然便是之前酒館中那位叫做艾維斯的男子身邊的兩個人！

正在克雷爾打算直接起身把這兩個人給打暈時，他忽然皺了皺眉，因為他回憶起了之前酒館老闆所交代的話語，但就現在的情況來看，鎮子裏丟失東西的原因顯然不是因為什麼鬼魂！

可雖然這兩個人十分強壯，但若是老闆所說不假，這兩人顯然是沒有辦法令守夜的鎮民們無聲無息地消失的。

克雷爾決定繼續等待，反正現在情況在他的掌控中。

這時，其中一人說道：

“約克，看來這人也沒有老大說的那樣需要小心啊，我們都已經走進來了，他還在床上呼呼大睡呢。”

為了配合，克雷爾真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本來警惕尚存的另外一人在聽到鼾聲后，頓時也放鬆了下來：

“確實，看樣子應該只是一個普通人罷了。我就說，真正有本事的人怎麼會住這麼一個破酒館？那不是腦子不清醒么。”

聽到這話，正在假裝睡覺的克雷爾額角輕輕一跳。

一開始說話的那人輕輕一笑：

“不是豈不是更好？我先前就看到了他手上戴着的紅寶石戒指，那可是值錢東西。雖然那玩意兒我們應該搞不到，但我可不信他沒有其他東西。”

說著，兩人便已經輕手輕腳地在房間中尋找起來。

但他們可能也沒有想到，克雷爾除了那一枚戒指還真的沒有其他能一眼看出來的值錢東西了。

不過該說不說，見到這兩人的手法之後克雷爾還是得誇讚一聲，畢竟他們開門、翻找東西的時候確實沒有弄出一點聲響。

而且兩人分工明確，一人負責房間裏柜子之類的儲物設施，另一人則負責克雷爾帶過來的擺在明面上的行李。

過了一段時間，正在克雷爾已經失去了旁觀的興趣、準備結束這場鬧劇時，一股夾雜有淡淡怨念的陰冷氣息忽地出現在空氣中。

本來已經準備“起床”的克雷爾頓時停了下來，緊接着繼續躺在床上裝睡，但神經卻不自覺的綳了起來。

這股夾雜怨念的陰冷氣息克雷爾再熟悉不過了，只是相比起在班洛遇到的那隻怨靈，現在這隻要差了不少，看上去確實只是遊魂而已。

不過克雷爾卻奇怪地發現，這股氣息的目標並不是自己，反倒像是……正在自己房間裏翻找的兩人？

但他們顯然沒有克雷爾那樣的敏銳感知，正一邊找一邊低聲交流道：

“該死，這人手上戴着那麼好看的戒指，但其他東西卻這麼不值錢？”

“要不，我們把他手上的戒指給摘了？”

“你瘋了？這樣肯定會弄醒他的！”

“要是醒了就順手把他給宰了唄，反正到時候也不會有人懷疑到我們身上。”

“也是，我想想……”

可還沒等他們討論出個結果來，房間中的溫度便驟然一降。

這次克雷爾沒有睜開眼，但他可以肯定不知不覺間遊魂已經出現在了房間中。

“嘶……怎麼這麼冷？”

其中一人打了個寒顫，另一人也跟着緊了緊衣服。

“我也這麼覺得……我們還是趕緊把東西拿了離開吧，別在這裏多待了。”

他一邊說一邊轉過身去，就在這時，他忽然覺得照入房間的月光變得暗淡了不少，而且似乎正有一個影子漂浮在窗戶的位置。

他眯了眯眼睛，試圖看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東西，可這時那個影子忽然朝他飄了過來。

“什麼……”

話還沒說完，遊魂便已經凍僵了他的思緒。

但不過片刻后，克雷爾便感覺到那股陰冷的氣息消失在了房間中。

那隻遊魂離開了。

克雷爾一頭霧水，他並不清楚剛才那隻遊魂到底是為什麼出現。

難道真的就只是為了過來制個冷？

這顯然不可能。

見自己的同伴呆在了原地，另外一人低聲問道：

“你怎麼了？”

過了一會兒，那人方才用略顯飄忽的語氣答道：

“沒事。我們還是趕緊走吧，戒指我們就不要了。”

另外一人沉默片刻，也是點頭道：

“我也這麼覺得，今天晚上好像有點古怪。”

說完，兩人便沒再交流，不過片刻便先後離開了房間，而且在走的時候還貼心地把門給關上了。

或許是因為克雷爾的確沒有什麼值錢東西，兩人是空着手離開的。

這年頭，連小偷都要求這麼高了么……克雷爾默默想到，在確定空氣中不再有其他的氣息殘留後，克雷爾靜了靜心真正進入了睡眠。

第二天清晨。

克雷爾收拾好東西便準備去酒館中隨便弄點什麼當做早餐，然後出發去拜訪加西亞子爵。

但當他來到酒館大堂時，卻發現裏面的人異常的多。克雷爾目光隨意地在人群中掃了兩眼，他很快看到了昨天出言不遜的艾維斯，因為他身邊相較其他地方要空曠許多，可在他身邊並沒有站着昨天夜晚到克雷爾房間來偷東西的那兩個人。

走到吧枱，克雷爾喊來老闆問道：

“給我來兩塊麵包。還有，今天早上這是怎麼了，人怎麼這麼多？”

老闆瞄了眼正在大口酒明顯心情不佳的艾維斯，小聲對克雷爾解釋道：

“先生，您還記得昨天站在艾維斯身邊的那兩個人嗎？”

他們昨天晚上還趁夜拜訪過我，你說我記不記得……克雷爾狀似隨意的點了點頭。

“那兩個人是艾維斯的手下，平時在鎮子裏也跟着艾維斯做了不少壞事，不少鎮民暗中記恨着他們，但一個敢動手的都沒有。可就在今天早上，他們兩個人都死了！”

“死了？”

克雷爾眉頭一皺，他迅速聯想到了昨天晚上出現過的奇怪遊魂，但並不確定是否與其有關。

畢竟當時在他看來，那遊魂停留的時間實在是短了些，而且那兩人離開時也都還算正常。

“就在今天早上，有人在鎮子中心廣場旁的水井裏發現了其中一人的屍體，看上去是自己跳進去淹死的；另外一人的屍體則是在他自己家裏被發現的，據說整個窗戶都染上了血跡。根據到過現場的鎮民描述，屍體背後還插着一把刀而且直接刺破了心臟，應該是被刺死的。”

就在這時，原本坐在椅子上大口喝酒的艾維斯看見了正站在吧枱處的克雷爾，他自然是知道昨天晚上自己的兩個手下去了哪裏，而他們今天早上就死了。酒意上頭的他哪裏還顧得上思考許多，拔出自己的劍就沖了過來，嘴裏還大聲嚷嚷着：

“你這個混蛋，一定是你殺了約克他們！給我死！”

原本正在思考的克雷爾感受到了背後忽然出現的殺意，回頭看去便發現那艾維斯舉着劍踉蹌着沖了過來。

酒館老闆見到這一幕，無聲無息地退到了一旁。

“找死？”

克雷爾右手握住劍柄，迅速拔出了佩劍，劍身在空中拉出了一道殘影，緊接着便斬在了艾維斯手中的劍上。

“錚”的一聲過後，艾維斯手中的鐵劍斷作了兩節，劍鋒插在了不遠處吧枱的另一側，劍柄則落在旁邊的地上。

艾維斯本人也被這一劍的力道擊倒在地，他的腦袋正好撞到了桌子腿上，當場昏了過去。

整個酒館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在克雷爾出手的一瞬間，酒館老闆便已經再次走了回來，此刻見到這一幕更是變得愈發諂媚：

“這位……騎士大人，不知道您來克羅鎮是為何而來？是子爵大人邀請過來的嗎？”

老闆的態度改變之迅速令克雷爾怔了一下，連收劍的動作都慢了一拍。

他沒有去糾結為什麼老闆能看出他是個騎士，畢竟能當酒館老闆的人多少還是有點眼力勁的。

而且酒館老闆剛才所言令克雷爾更為關心：

“什麼邀請？”

酒館老闆也是一愣，片刻後方才謹慎問道：

“據說子爵大人遇到了麻煩，但自己卻處理不了，於是便邀請附近有能力的騎士前來解決此事。”

加西亞子爵遇到麻煩事了？想到這可能會影響到自己的事情，克雷爾心裏頓時一緊，可他轉念一想，自己與加西亞子爵非親非故，哪怕鎮民們說他心善，他也未必會為自己提供幫助。可若是自己能夠幫他解決遇到的麻煩，那後面的事情也就順理成章了。

於是克雷爾緩緩點頭道：

“我的確不是為了此事而來，不過現在我倒有了點興趣。你知道加西亞子爵遇到了什麼事嗎？”

“這個……我便不知道了。但若是您有需要的話，我可以派人去打聽打聽。”

“那還是不必了，我親自去問加西亞子爵便是。”

克雷爾並沒有感到失望，畢竟他本來就沒有指望一個酒館老闆能知道些什麼。

但既然已經得到了自己需要的信息，克雷爾也就準備轉身離開。

就在這時，老闆再次開口道：

“子爵大人的城堡雖然離鎮子不遠，可也還是有十幾里路的。我這裏還有一匹馬，若是大人不嫌棄，我這就命人給您牽過來。”

克雷爾沒有拒絕，實際上，這正是他所需要的。

“那就麻煩了。”

“不麻煩不麻煩，”

老闆連連擺手道：

“能為騎士大人服務，這是我的榮幸。”

說完，老闆便立刻喊人去做此事，他自己則為克雷爾端上了一杯真正的好酒。

等克雷爾將杯中酒喝完，馬匹也正好準備完成。

之後，克雷爾便離開了酒館騎馬趕往加西亞子爵的城堡。

酒館內。

克雷爾走後，一位侍者走到酒館老闆身旁低聲問道：

“老闆，我記得子爵大人好像已經搬離了城堡、住在了另一座庄園裏面吧？據說也是因為鬧鬼什麼的，可這些您剛才為什麼不告訴那位大人呢？”

酒館老闆瞥了他一眼，隨後只是搖了搖頭，並沒有出聲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