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龍
雀斑女人持劍,卻再也笑不出來,劍身已經貼在了李向的胸口但是那三寸劍鋒並未扎進心臟。
劍鋒融化了,劍柄的溫度陡然升高彷彿是塊燒紅的烙鐵,雀斑女人想扔下劍手掌卻被凍結在了這柄燙手的冰劍之上。
“哼”,雀斑女人發出痛苦的尖叫。
一陣白煙過後,劍柄上兀自還抓着一隻燒的只剩下骨頭的手掌。
全憑雀斑女人狠厲,抽出腰間的匕首斬斷了持冰劍的手掌,壁虎斷尾!她明白如果不斬斷手掌,全身都會被燒成灰。
暖陽之下,一個穿着黑色和服的少年屹立在游輪甲板上,寬鬆的和服在海風吹拂下獵獵作響,腰間的劍光緩緩出鞘。
“你是什麼人?”這是雀斑女人最後的疑問,帶着疑問她已經化作一捧灰燼,劍風揚起還帶着火星的灰燼飄散。
“‘奧萊辰龍’”少年不知何時已經出現在了雀斑女人剛剛站立的地方,手中的劍還扎在灰燼中,“火焰會凈化你的罪孽,安息吧。”
灰燼隨浪沒入海水。
又一個閃身,少年的身影消失,手中的劍已經在勞森的脖頸劃過,劍鋒掠過血肉,卻不見鮮血噴涌,傷口處血紅的冰晶堵住了血管,“西內!”
勞森身軀一軟便倒在冰原之上,徹底沒了呼吸,體內所有的水分都被凍結彷彿一具乾屍。
這套幻術與冰的組合技亦真亦假不可謂不高明,但奈何在少年的劍下只同風中柳絮,水中浮萍。
“私密馬賽,奉家師之命在此出手幫助幾位度過難關,路途遙遠來遲一步,請原諒!”一個標準的扶桑式鞠躬向陳陽。
“啊?”李向拉着已經清醒的幾人鞠躬回禮,“辰龍大人,我等何德何能受此大禮!”
“陳陽啊,辰龍大人都出動了,看來上面是真的重視你啊!”李晌驚訝的看着陳陽,但是實在看不出這個面容清秀實的青年哪裏不尋常,心性也就一個普通青年的樣子,實力也和弗拉基米爾這樣一路抱大腿的普通人差不多。
而此時才看清少年的面容,漫長歲月在少年的臉上沒有留下一絲的痕迹,眼裏的澄澈依如三十年以前。
“你還好嗎?弗拉基米爾先生,家師讓我轉達對你的謝意,您當年的恩情如今已算是報答,家師不欠您人情了,所以要我請你下船嗎?”少年的聲音很稚嫩,但落在弗拉基米爾耳中卻很是不舒服。
弗拉基米爾想起來,眼前這位便是三十年前在海島上遇見的那個少年,笹龍膽和服以及澄澈的眼神。
“呃,那個,源志龍閣下,我想你您應該是開玩笑的是吧,這畢竟還在海上,而且還是我自己的船,”弗拉基米爾咽了口唾沫道,“況且,你師父答應過幫我這一次的。”
“那是我師傅欠你的,潛入我族禁地的債你得還,況且對於拯救一個毒販這種事情我實在提不起興趣,”辰龍淡淡道。
弗拉基米爾有些難堪道:“我出錢行嗎?”
辰龍道:“毒販的錢我源氏不碰!”說罷便出手去抓。
“我快六十歲了,您把我拋棄在這裏分明就是謀殺,”弗拉基米爾不甘地吼着。
弗拉基米爾被少年揪着領子懸在船長。
“東南方向五十里有個海島,能不能活下去我就不知道了,若是死了也只能怨你自己做的那些事。”說罷少年便鬆手拋下弗拉基米爾。
“沙揚娜拉,各位,家師還在等待我回去練劍,不奉陪了,”少年單手結了一個印身形便消失在了風裏。
……
東京都
一座別院裏,園子是按照蘇州園林的風格建造的,只是緯度太高只有竹子能保持常青,所以園內種植的大多都是竹子,殘秋的水池裏荷葉也已經枯黃。
園裏打掃的很乾凈,園丁兩鬢有些花白,手裏修剪的工具卻很是輕盈。
“師父,我回來了,”辰龍飛快跑向園丁一把將他抱住。
“行啦行啦,幾十歲的人啦還像個孩子一樣撒嬌,我可受不了一個老頭子給我撒嬌,”園丁扶了下眼鏡框,言語上雖然有些嫌棄,但是眼裏卻充盈寵溺,放下工具手在少年頭上輕撫。
辰龍嘟起嘴說道:“師父,去年龍兒生日,您還給我買了件童裝。”
園丁清癯的面龐擠出一絲尷尬,“咳,那個,我龍兒最可愛了不是嗎?”
“剛才你還嫌棄我老頭子!”
“可愛的老頭子。”
“……”
“我幾百歲的老頭子了看你能不可愛嗎?”
“納尼?師父你到底多少歲?”
“我像你這般年齡的時候,德川家康還在掌權呢。”
“……”
“那個叫陳陽的青年你見過了吧?”園丁老人放下工具道“進屋說吧,幾個年輕人送了點大紅袍,也讓你品品。”
“呃,師父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會品茶,”少年面露尷尬道。
“你又何嘗不是不知道我也不會品茶,人家要送,我也不便拒絕,”那園丁接着問道:“對那青年有什麼感覺嗎?”
少年輕輕抿了一口茶,喉結蠕動,苦澀茶水溺於唇齒,放下茶杯道:“他的本源很純粹,但是很稀薄,如風中殘燭,這種人命數早該斷絕卻依舊存活於世,徒兒看不分明。”
園丁放下茶杯,苦澀茶水入喉道:“一月,你們家族禁地祭神把那青年帶上吧。”
“帶個累贅?”少年不解地問,“他若不肯呢?”
“他自然會心甘情願的來,由我坐鎮他的性命無憂。”園丁彈出一支香煙送入口中,隨着一口氣吸入,煙頭自燃,尼古丁,焦油伴着煙塵入肺。
“師父為什麼如此在意這個青年?”少年問道。
煙塵從口中噴薄,園丁道:“那孩子本該是個死胎,但他活下來了,這應該是師父的手筆。”
“那位大人?在您之前的那位大人嗎?”少年瞪大了眼睛,一臉驚訝問道。
園丁把煙頭在煙灰缸里使勁杵了幾下,“我就是想看看他葫蘆里到底賣的什麼葯。”
“師父莫要動怒,”少年輕撫着園丁的手臂說道。
“我怎麼能不惱,三十年前騙我說扶桑與我有機緣,要我立誓未經他允許自此不得踏入華夏半步,”園丁說話間骨指發力便捏碎了茶杯,深邃的茶水在指尖滑動。
少年安慰園丁道:“師父即便不在華夏,但‘丑牛’的威名卻依舊在天下遠揚,若不來扶桑又怎麼會調教出我這個徒弟呢?”
“不錯,我的徒弟就是要有如此傲氣。”
…………
“龍兒,練劍。”
……
殘秋夕陽把天地醞成酡紅,枯葉隨風成群飄零頗有些悲壯。
夕陽下,源治龍躺在地上汗水浸透了和服,劍和鞘就隨手丟在一旁,彷彿勾勾手指的力氣也被榨乾了。
“每次和師父練劍都是這麼狼狽呢。”
“龍兒,有進步,比昨天多撐了幾招,”丑牛坐在源治龍身旁說道,還順着秋風蕭瑟吐了一口香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