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搶先
“牧師大人，”尼克捏着嗓子問好，成功讓艾登牧師激起一身雞皮疙瘩。
“我深刻地反思了自己的作為，發現主給予我的太多，而我付出的又太少。”
又想搞什麼花樣？艾登牧師抱着手臂，皺着眉頭。
“我是來懺悔的，”尼克表情真摯，“請讓我用勞動來洗清我的罪惡。”
“這麼說，你是來幫忙幹活的嘍？”艾登牧師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
“嗯。”
不得不說，尼克只要願意，還是能演……偽裝得很好的，雖然他諂媚的語氣假得讓人噁心，但介於他的低姿態，教會的人還是默許他留在這裏。
混了幾天臉熟后，尼克趁着那天維爾不在，主動走到亞當身邊去。
尼克綠色的眼睛裏透出精光，看着這個和維爾走得很近的人，笑嘻嘻地上前問好。
亞當看起來很意外，但也禮貌地回應尼克。
“維爾今天怎麼沒來？”尼克裝作不經意地問道。
“他今天的課比較多，傍晚的時候會來這裏，”亞當老實回答。
“哦，他可真忙，你知道的，孩子們都很喜歡他的課，”尼克和亞當瞎掰扯兩句，問出了他真正想知道的問題：“我看維爾最近除了上課時間，其他時候也不見人影，我本來要約他去打獵的，你知道的，我們是朋友。”
亞當不疑有他，“維爾最近在準備一個月一次的大型聖餐。”
“怪不得，”尼克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教會這麼看重他，把重要的聖餐都交給他準備。”
“倒也不是，”亞當羞愧地紅了臉，“聖餐的相關事宜非常繁瑣，沒人願意負責，還是維爾自告奮勇，我們都很佩服他。”
“他是什麼時候負責聖餐的？”
“嗯……好像是四天前吧。”
四天前……正是維爾第一次把他當空氣的那天，尼克腦子中彷彿有兩條線接上了——維爾和主教大人的聯繫與聖餐有關！
秋天的傍晚，柯西小鎮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尼克穿上他的斗篷，往維爾家趕去。
尼克撬開維爾家的窗戶，意料之中，維爾不在家，尼克四處翻動起來。
尼克邊翻邊在心裏撇嘴，真是有夠窮的，除了傢具什麼也沒有，連床和書桌的夾層里也沒放東西。
咦？尼克從壁爐后抽出半條被切過的豬腿肉，他不自覺地咽了一口唾沫，自從“被休假”兩次后，尼克就過上了艱苦的生活，已經很久很久沒吃肉了。
畢竟是秘密潛入，尼克抱着肉左看右看，試圖把它記在心裏，翻動時，他突然聽見了“沙沙沙”的聲音。
尼克停下了垂涎的動作，把肉摸摸看看，突然，他的表情一變，一個小袋子掉在了地上。
尼克把袋子撿起，再把上面的油脂抹掉，維爾將它這麼隱蔽地藏在肉里，說不定是主教大人給的東西！
尼克將袋子裏的粉末取出觀察，撇去肉的咸香味，一股草木香悠悠地鑽進他的鼻子。
尼克輕輕揉搓綠色的粉末，怎麼這麼熟悉……
是愛蘭草！是愛蘭草磨成的粉末！
尼克回想書上的介紹：愛蘭草能滌盪肉/體，沖刷骯髒的靈魂，多用於祭祀中，使祭品乾乾淨淨地被獻給神明。
那之前所謂的香料……尼克打了個寒噤，難怪那個麵包的香味那麼熟悉。
這下子，事情一目了然了，尼克心想，主教大人吩咐維爾想辦法將愛蘭草給這些“祭品”服用，
而維爾瞄上了這次的聖餐。
不行！不能讓他成功！尼克突然想到，要是維爾完成任務，豈不是要壓在自己頭上了嗎！
但又不能故意破壞任務，萬一壞了主教的大計……尼克搖搖頭。
這樣，他眼睛一亮，由自己來完成這個任務好了，這樣既能讓維爾任務失敗，又能在主教面前展示自己。說不定主教一高興，就把他調回去也說不定！
尼克越想越興奮，他將屋中的痕迹打掃乾淨，拿出他隨身攜帶的藥粉裝進豬腿肉裏面，將肉捋平，再原模原樣塞回壁爐后。
走的時候，尼克還不忘鎖好窗戶，擦去腳印，一身黑衣地融入夜色中。
……
“約翰大叔，早安。”
“早安，博格先生，”約翰大叔有一頭濃密的棕發，髮絲在陽光下閃閃發光，“今天是發放聖餐的日子，聽說這次由你負責。”
“是的，”維爾有些赧然。
“那就拜託你了，”約翰大叔笑得很爽朗。
去教堂的路上，這類對話不時發生，畢竟是第一次負責這麼大的事，維爾有些緊張，鎮民們紛紛寬慰他。
在知情的尼克眼裏，維爾純粹是做賊心虛，只不過是下藥這種小任務，用得着搞得神經兮兮的嗎？
講道前，鎮民們陸陸續續來到教堂，不小的教堂很快被信徒們擠滿。
“你們先去參加講道吧，這裏有我就行，”維爾溫和地同其他神職人員說。
“那就麻煩你了，”幾個低階神職人員匆匆離開，巴尼牧師的講道可不是什麼時候都能聽到的。
確認其他人都離開后，維爾鎮定自如地向後方走去，彷彿他本就該去那。
維爾走到擺放聖餐的地方，拿起聖水假裝檢查。
這裏的聖水不是維爾想要的那種，只是普通的水經過點化，保佑喝了的鎮民平安健康。
維爾打開蓋子，快速地將藥粉倒入，蓋緊瓶蓋，輕輕地晃一晃，讓藥粉和聖水充分融合。
“維爾，”有人在不遠處叫他，“艾登牧師找你。”
“來了，”維爾從容地整理一下衣袍，向聲音傳來的方向走去。
擺放聖餐的地方一時靜悄悄的，沒過一會，尼克躡手躡腳地走進來，每走一步就四處看看，豎起耳朵聽動靜，用了許久才走到聖水邊。
打開瓶蓋，尼克將真正的愛蘭草粉末盡數倒入聖水中，晃晃瓶子，確認藥粉充分溶解后，放輕腳步快速離開。
維爾看見尼克回到講道的地方，臉上還時不時裝出驚訝、羞愧、恍然大悟等複雜的情緒，他慢慢脫離人群，走向教堂深處。
裝有聖水的水瓶被維爾一把拿起，他打開瓶蓋，正要將聖水倒掉時，突然頓住了。
維爾湊近聖水仔細聞聞，又倒出一點觀察，最後用手指沾了一點放進嘴裏：
融有愛蘭草的聖水已經被換過了！
……
艾登牧師火急火燎地沖向教堂深處，這個維爾，平時看着挺靠譜的，關鍵時候居然消失不見。
“牧師大人，”維爾的聲音從艾登身後響起，激得艾登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怎麼回事，你跑哪去了？”
“我……”維爾看起來有些不知所措，“我第一次負責聖餐，總擔心出問題，所以時不時想去看看，給您添麻煩了，不好意思。”
艾登牧師瞪了他一眼，但沒有真的生氣，“走吧，分發聖餐前還有很多事要做呢。”
神職人員為信徒送上聖餐，約翰大叔抿了一口聖水，嗯？他咂咂嘴，怎麼和以前的味道有點不一樣呢？算了，肯定是自己想多了。
這一天下來，維爾忙得腳不沾地，他面上對誰都和和氣氣，保持着神職人員的肅穆又不失親切，本來對他有所不滿的艾登牧師都不得不承認他做得很好。
誰也不知道，維爾內心在想些什麼。
有人在自己前面把聖水換掉了！
有人知道聖水被下過葯！
即使事情脫離掌控，維爾也不是特別擔心，不管是誰替換了聖水，他都替自己動了手，留下的痕迹自然是越少越好，就是：
但願他沒有看見自己下藥……
一個月一次的大型禱告儀式結束了，全體神職人員也能鬆一口氣了。
維爾留下來收拾現場，就聽見幾個神職人員在那裏嘀咕：“那個尼克，之前還口口聲聲說要付出，現在露餡了吧。”
“儀式還沒結束就不知道溜到哪去了，我真懷疑他的信仰是否堅定。”
“你也這樣認為吧，維爾？”
維爾笑笑不說話。
三天後。
維爾戰戰兢兢地站在朵莉絲面前，朵莉絲的眼睛像某種冷血動物的豎瞳，危險地盯着他：“知道我為什麼叫你來嗎？”
維爾的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我不知道，朵莉絲大人。”
“你不知道？”朵莉絲的眼神極具壓迫力，就在她準備出手的時候，維爾突然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我說，我說，”維爾的聲線都打着抖，從懷裏拿出一個小袋子，雙手呈上給朵莉絲，“大人，我留了一點藥粉沒摻。”
什麼？朵莉絲不由自主地被維爾帶偏，“為什麼留着？”
“大人，我從來沒見過這麼高級的東西，想留一點自己做實驗，”維爾看起來快要哭出來了，“對不起……”
“你是說你下了葯？”
啊？維爾茫然地抬起頭，“當然。”
朵莉絲看着維爾手裏的袋子，突然覺得不太對勁，一把搶過，打開袋子仔細端詳，下一刻，她上前一把揪住維爾的領子，把他拎起來。
一瞬間，維爾感到呼吸困難，他憋紅了臉，張開嘴巴，妄圖吸取更多的空氣。
朵莉絲沒有維爾高，這個動作使維爾的腳堪堪離開地面，但沒有人覺得好笑。
“這不是我給你的藥粉，”朵莉絲眯起眼睛，“愛蘭草粉末去哪了？”
“不可能！”維爾看起來比朵莉絲還要驚訝，即使被扯住衣領也艱難發聲：“這就是您給我的袋子啊。”
“但裏面的東西不一樣，”朵莉絲氣笑了，“愛蘭草粉末是綠色的，這個是白色的，你當我瞎嗎？”
“沒有沒有，”維爾的臉因為呼吸困難變成了豬肝色，“我從拿回來起就沒有打開過，根本不知道它的顏色。”
朵莉絲看維爾神色不似作偽，手一松，維爾就掉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朵莉絲俯視着維爾，“你最好給我一個解釋。”
“咳咳，大人，我真的不知道、不知道……我知道了，是尼克，肯定是尼克偷換了我的葯！”維爾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
維爾突然一個激靈站起來，嘴裏兀自喃喃道：“難怪他最近總是呆在教堂，難怪他對我說那句話……
朵莉絲皺眉，這又關尼克什麼事？
“朵莉絲大人，幾天前我回到家，發現家裏好像不太對勁，我藏藥粉的地方好像有細微差別。但我看藥粉沒丟，以為是自己搞錯了，現在看來，應該是尼克偷溜進去換了藥粉。”
朵莉絲嗤笑一聲，“僅憑猜測就想糊弄過去？”
“我發誓，”維爾雙眸發亮，“我向普羅神發誓，如果不是尼克偷的藥粉，我立刻被克拉神教的神術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