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日子像流水一樣轉瞬即逝，新年像是刻意避過了所有人的目光那樣，靜悄悄地來了。
如果說這幾天以來，楚楠鋒最擔心的事是如何才能說動謝韞的父親讓她嫁到大齊，那謝韞最擔心的事情就是他們倆可能遲早得玩完。阮舟山何等人也，楚楠鋒既然敢誇下海口請他來主婚，只怕楚楠鋒自己也不是什麼簡單的人物。可惜，她覺得自己是挖不到他的真實身份了——那可是阮家老頭兒要護着的人。
除夕當日，桃花谷的雪仍舊沒有停，反倒有愈演愈烈之勢。除了常走的小徑，路邊的雪已經積了兩尺有餘，大家都在屋子裏抱着火爐取暖的時候，唯有謝韞披了件厚斗篷倚着屋門賞雪。
“還能不能更慘了！本公主好不容易看上個合眼緣的，卻不知道能不能把他拐回去。”謝韞長長地嘆了口氣。同樣喜歡敵國的人，她和宋蒙的差距也太大了吧。
謝韞這樣想着，覺得就連外面漫天的雪花都在嘲笑自己。
“怎麼站在這嘆氣？不冷嗎？”銀白的斗篷漸漸和大雪融為一體，若不是走得近了，楚楠鋒根本不敢相信那站着一個人。
謝韞霎時“活”了過來。只見她踢踢腳邊的雪，一副睡意朦朧的樣子，“冷。正準備回去呢。”一句話沒說完又接着打了個哈欠，“進來坐坐？”
“不進去了，師父讓我叫你去包湯圓的。”
湯圓！又是湯圓！謝韞欲哭無淚。“若是以後咱們成親了，除夕夜吃餃子，你覺得怎麼樣？”
“什麼是餃子？為什麼不吃湯圓？”
“沒事，走吧，團湯圓去。”謝韞堵住楚楠鋒的嘴，將他推出院子。
她敢肯定，照這個話題聊下去，他們倆非得吵起來不可。大齊那邊除夕夜吃湯圓不假，她這樣過了五六年也不假，但是相比於餃子，湯圓在她的食譜里從來都是可有可無的存在啊！
“其實，我覺得我可以嘗試吃餃子。”馬上到小廚房時，楚楠鋒開口道。
還可以這樣？謝韞愁苦的面容瞬間釋然，“小心嘗一次就一輩子都離不開了。”
“那該多好。”
“我們北越的東西，當然是最好的。”
說是讓謝韞去包湯圓，其實她也只能打個下手。過年後就是她到這的第七個年頭了，但一手包湯圓的技術依舊從未得到過肯定。
收工時，楚楠鋒充滿善意地坐到謝韞身邊，勸她不要傷心，也不要灰心，只要努力學下去，不愁學不會。
“她長了兩個胃，沒一個是為南方的飯長的。你與其擔心她學不會包湯圓，倒不如先勸她多吃點湯圓。”慕容熙表情嚴肅，一副“我的話即是真理”的樣子。
謝韞一邊點頭，認證他說的有道理，一邊在腦子裏比劃着，怎樣才能將這份“捅刀子”的大禮還回去。
“一起去桃林里走走？”慕容熙忽略了謝韞銳利的眼神，對着他們倆說道。
“好。阿苓一起？”
“不一起。”謝韞搖搖晃晃地走出去，朝楚楠鋒擺擺手，“你們好好玩，有空就幫我堆個雪人，我補覺。”
謝韞一直覺得，桃林最美的日子應該是三月初，艷麗多姿的桃花開得正盛的時候，不像冬日，了無生氣。但在慕容熙眼裏，枯黃的枝椏才更象徵著家鄉的溫暖。
“你喜歡苓兒？”慕容熙團了一個小雪球，在地上慢慢滾着。
楚楠鋒則是在堆底座，“師兄果然火眼金睛。不過，師兄平日裏似乎並不關心這些事的？”
“師父讓我告訴你，別打她的主意。”
“師伯怎麼會知道？”楚楠鋒的心突然被揪了起來，他自問並沒有展露出什麼。
慕容熙停下來，喘了口氣道：“苓兒藏不住事，被師父發現再正常不過了。”
“同樣不是一個國家的人，怎麼我就不行？自主選擇的事，師伯未免有些偏心了。”
“你什麼意思？”
“師兄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慕容熙徹底糊塗了，什麼叫同樣不是一個國家的人？什麼叫就他不行？他們倆都離權利中心那麼近，他以為自己是誰？當代一統天下的盟主嗎？
“我不明白！”
“隨意。”楚楠鋒也憋了一肚子氣，他知道白祁討厭他，當初謝韞拖他到桃花谷的時候，白祁差點下令將他逐出去，可是喜歡這種事情本來就是要心甘情願的，白祁憑什麼因為一己之私而將謝韞和慕容熙撮合到一起呢！慕容熙還偏要裝出一副不解的樣子，騙誰呢！“世風日下。”他嘟嘟囔囔道。
“你說什麼？”
“公平競爭！”
競爭？慕容熙朝楚楠鋒翻了個白眼，暗罵：“這腦子是被驢踢了吧！”
兩人各自懷着心事，誰都沒有心思再將雪人堆下去，只得隨意摞了一下便各自回屋子裏念書。
“吶，你們要的湯圓煮好了，若是再不去，師父和師叔可不會給你們留。”謝韞在院子外蹦噠着，隔着院子她便能感受到屋子裏冒出的寒氣，能置身事外瞧好戲，當然比進去被凍死強的多。
屋子裏的兩人互相視對方如無物，各自走一邊門。
“喲，冰山師兄和溫雅二黎吵架了？稀罕啊稀罕！”
慕容熙想起楚楠鋒方才的話，瞬間覺得謝韞的可愛勁兒也落下一大截，於是順便也把她給無視了。兩人擦肩而過謝韞連個眼神都沒收到。
師兄這是真生氣了啊！謝韞暗自腹誹，她還以為自己說“冰山”兩字會冤枉他呢，看來是自己想多了。
“走吧。”慕容熙可以無視謝韞，楚楠鋒卻不行，他只得老老實實地請謝韞一起前往。
謝韞朝他勾勾手，示意他將耳朵湊過來，“可以啊阮青雲，能把師兄氣成這個樣子，不簡單。教教我唄！”一雙溜圓的眼睛硬是讓她擠成了狐狸眼。
“你怎麼不跟我學點好的？”
“相信我，這已經最強了。”
楚楠鋒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死，他伸手搭上謝韞的肩，“那你可能需要去洗洗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