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進退兩難
「老師,你說我們應該做何選擇?」比賽進行到這一步,盧盼盼和鐘不群都沒了主意。
在半決賽還沒有結束的時候,他二人的情緒,經歷了由失落到緊張、再到淡然,最後關頭轉至一瞬間的興奮,而又陷入茫然的複雜變化,彷彿坐了一趟過山車。
「目前的形勢很明顯,對方就是蓄意要把你們困在兩難的境地。向前一步,勇往直前,參與決賽,最終必不會取得滿意的結果;而放棄這比賽,就等於與你們要與從前付出的努力與艱辛徹底割斷。
如果是後者,盧盼盼和鐘不群也是打心底不捨得。
所以對於顧青的分析,他們二人皆是牙關緊咬,誰也給不出個最終拍板的答案。
「罷了,知道你們現在心煩意亂。「就算再怎麼被最近這一系列的事情磋磨得不得不成長與強大起來,盧盼盼和鐘不群到底還是尚未進入社會的年輕學生。讓他倆做一個這麼困難的選擇題,屬實有些難為人了。
一頭是自己為之努力與付出許久了的全國性重大賽事,一頭又是及時止損後有希望收穫的光明未來……顧青也許能在這種情況下,比他們更快拿主意。可是他所拿的主意,也只是基於自己個人的人生經歷與認知所做,無法代表盧盼盼和鐘不群的利益及立場。
既然不能代表,那他就不必將心頭的建議一股腦向外倒。
孩子們,會經歷屬於自己的獨特人生。要相信他們所作出的選擇,未必會令他們的成長一蹴而就,卻是可以令他們收穫良多的。
「我也就是簡要分析分析,至於鐘不群你問的「應該做何選擇」,我的回答是,你們那兩個要聽從自己的內心。「顧青說完這話,便背着手快一步走在他倆前面,剛好給他二人留下商量的空間。
「鐘不群,這件事情,我也聽你的。「盧盼盼之所以說「也」,是因為之前自己還在學生會任職、成績拔尖風光無限的時候,鐘不群在她不少事務的處理上,就多少出過點子。
「盼盼,」鐘不群低聲喚她,那聲音里滿含滾燙的感情,聽得盧盼盼耳根都悄然泛起緋紅,「我現在也沒了主意。其實我很想說,當時自己真的特別慶幸,讓你先把保研的表格交上去。」
「你千萬不要內疚。那天事態太緊急,許多事情完全在我們控制與預料的範圍之外。我們都不能怪任何一個人,只能為收穫的結果感到慶幸……現在,你全力準備保研,好嗎?至於決賽的舞台,我們還是要抓住機會登上的。絕不可能進全國決賽,那我們就衝刺一下地區決賽的普通獎項也未嘗不可。你保研,或是我接下來找工作,有這個獎項傍身,總比什麼都沒有強。對不對?」
地區獎項?
盧盼盼回望鐘不群,發現他面上帶着和煦如暖風的笑意,可怎麼瞧着,都覺得他心裏在滴血。
預賽的時候舞鞋被偷,只能借到她最沒有把握的軟底鞋上台繼續跳;半決賽明明比預賽進步顯著太多,不說拿下第一,但是擠進有希望入圍全國決賽的上位圈還是很有可能的……最終被嚴重壓分,堪堪以最後一名的身份入圍決賽。
按照全國決賽之前的地區賽綜合評分制,他們現在手上這個成績與位次,完全沒有任何可能拿到進全國決賽的機會。
哪怕他倆被全部評委打了滿分,上位圈的選手只需要拿到一個無功無過的分數,就可以輕鬆超過他倆。
而進全國決賽的名額,他們這個地區,只有三個。
參加青苗杯獲得國家級的獎項,不是盧盼盼一人的渴望,也是鐘不群長久以來的夙願。
因為青苗杯是加入國舞團的跳板。且只有拿到了國家級的獎項,這個跳板才能算是充分發揮了作用。
此刻夢碎,鐘不群還得強撐着安慰盧盼盼,盧盼盼很是不忍繼續消耗他的精力來寬慰自己,於是佯裝已經坦然接受這結果的樣子,「早就說了專業組參賽難度高。你看看,我們能走到這一步,已經特別了不起了。以前哪有這樣的先例啊……學生組和專業組的報名界限放鬆之後,咱們可是在學校打頭陣的人物呢。「第一組在校期間就闖進專業組地區決賽的存在」,多酷啊。而且我們這個地區這麼多知名的舞蹈院校,每天都在卷生卷死,我們比賽的時候受到這麼多的阻礙,竟然還可以挺進決賽,還不夠證明咱們的優秀嗎?」
客觀來說,已經足夠優秀了。只是目標高遠,除了它之外,其他的結局,似乎都難以被接受。
「你說得對,我們應該朝前看。」鐘不群抬手,揉了揉盧盼盼的頭髮,卻被她很是嫌棄地將手拍開。他無奈淺笑,「不朝前看,難道要留在原地?難道要往回走?盼盼,你發現沒有,我們這麼一路走來,其實從來都是沒有選擇的。」
盧盼盼亦恍然。
鐘不群說得不錯。自打這大四開學以來,許多事情都完全不受到他們的掌控。這世間萬事的性質,也早就跳脫出從小被教育的「努力即可收穫」的範疇。
他們自問若是連自己都不算努力,就沒有人可以稱得上努力了。而且他們早就養成了高效率的、勞逸結合的練習模式,在此基礎上每日的練習時常並不低於旁人,身上的傷痛勞損絲毫沒有落下。
要真是只要努力,一切都行得通的話,現在他二人面對的結果,豈不是非常諷刺。
或許,天分和時運也都很重要。天分決定了他們的下限,決定了他們有一定程度上不怕遭人暗算的資本;時運決定了他們的上限,也就是說他們有多大的概率遇到意外狀況。
而努力,可以確認他們在不跌破下限的情況下,儘可能地靠近上限。
沒有選擇,指的自然是他們的下限和上限,從一開始就被不受他二人所干預的客觀條件給決定了。
「是啊,從開學以來,經過了這麼多事,有哪一件是由得我們自己的?」盧盼盼嘆道,「好在它們並沒有把我們完全毀了,不是么?儘管我們一再地受到打擊,可是每次都會有絕處逢生的感覺。」
報名專業組、被顧青撈來培訓的時候是,驚險進入半決賽、送一人保研的時候也是。
「這回,該是真的讓我們學會斷舍離的時候了。」鐘不群一句話,打斷了盧盼盼的回憶。
斷舍離?確實是在斷舍離了。
這次的決賽,那與他們敵對的力量,的確在極近折磨他們之能事,將他們變得像中了陷阱一樣的困獸,只能等待必敗的結果,眼睜睜看着自己體內的血肉被陷阱蠶食殆盡。
不是想要全國獎項么?我就偏偏給你們這麼個機會,看到卻拿不到,還要眼睜睜瞧着別人拿走的機會。
連全國決賽的入場券,我都不可能給你領到的機會。
A大校園內。
姜嫿與自己的同學嚴汐同坐在圖書館的自習室內。臨近期中考,二人都在加緊複習,生怕考試的時候不能取得滿意的成績,從而影響到期末等第。
按說姜嫿這樣的家庭條件,哪怕真的心安理得去做個「學渣」,畢業之後淪落為「啃老」一族,也有希望比同屆升學、就業的同學過得更加滋潤。
可她偏偏不肯墮落,學習上從來不敢鬆懈。
年年拿獎學金也就罷了,偏偏還是個德智體美勞全面發展型的。姜嫿從小就苦練舞蹈,和閨蜜盧盼盼就是在舞校認識的。Z.br>
至於後來么......她選擇參與高考,而並沒有像盧盼盼一樣進入藝術院校。可是她從來沒放棄過舞蹈,進校之後一直積極地參加校內的不少比賽與活動。
「小嫿,你這麼重的學習任務,雙學位本身學分就比我多,還要參加校慶演出,能不能忙的過來呀?」嚴汐啃面前這本大部頭專業書實在啃得頭髮昏,所以主動找姜嫿聊天。
「還好吧,那個舞也不算難,我每天適當練一練就好。」姜嫿的心態倒是極為平和。
「你還真是怪厲害的,上次那麼多人參加的舞蹈比賽,好像還是全市規模的,你連我們學校舞蹈學院的都超過了,穩穩拿了個最高分。我去給你捧場的時候都看傻了。」嚴汐不是拍她馬屁,而是真的打心眼裏佩服。
她說的那個比賽不如青苗杯隆重盛大,可怎麼也是地方舞協舉辦、有不少科班生參加的。
也就是說,姜嫿打敗了不少日常訓練比她更密集的、專業能力理當比她更好的科班生。
這確實很值得驕傲,可是姜嫿聽到這些的時候,非但沒有一分自得或是喜悅,反而展現出幾分慍惱,「我自小學舞,也可能是比賽的時候運氣比較好,所以才得了獎。這些事情都過去了,不必總是提起。」
嚴汐摸不清她的情緒,還當她只是太謙虛,不肯過多張揚自己的舞蹈特長,反倒對她更加欽佩了。
「難怪學校一有活動,寧願不找舞蹈系的那些學生,也一定要找你。我好羨慕你,小時候我也曾經報過舞蹈班,但是中途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