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師姐
安寧府，十三居。
老頭兒大搖大擺地走進去，如入無人之境，引得無數人側目。
江右名看着他們那個眼神，一瞬間想要找個地洞鑽進去，今天他把那幾個活寶揍了一頓的事實，估計已經傳遍整個安寧府了吧。
我為什麼要跟他一起來這個地方啊？！江右名心中的尷尬在不斷咆哮，表面上卻不顯露出來。
十三居的掌柜吳福均伸出手把他們攔住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地說：“這位客官，地方走錯了。要飯的話，十三居不歡迎。”
口氣很囂張，而且隨意。
“什麼？”老頭兒奇了，這小夥子有點面生啊，“新來的？”
“我說了，出去，不要打攪十三居的客人。你們以為這裏是什麼地兒？敢來這兒地方混吃的？”吳掌柜輕蔑地笑了笑，“就你們身上這身行頭，給十三居當下人都不配。快走吧，不要髒了我客人的臉。來人！送客！”
老頭兒看了看從門口來的狗腿子，頓時生疑地皺皺眉：“都是新來的？夏初懶成這地步，也是懶出了新高度。”話落，他懶洋洋的躲過那幫狗腿子伸過來的棍棒。連看都不想看他們，身上真氣便爆出。
來人正惱火着想要打那小孩泄憤，只見老頭兒將手輕輕一揮，幾個人霎時間倒飛出去。力度之猛，竟將之打出十尺之遠。
“嘶！”江右名不禁為他們喊疼了。
吳掌柜以為這是來砸場子的，面色陰沉地喊道：“客官這是要來砸這十三居的牌子嗎？！！護衛！給我上！”
沒有一個人動。
畢竟不是每一個人都不認識眼前這位老頭兒……
老頭兒一腳把他踹出櫃枱，坐在了他的椅子上，也不跟他廢話，一隻腳就搭在了櫃枱上，很拽地指着其中一個護衛：“你告訴他，我是誰。”
相當的囂張。
以他為中心，方圓百米，一片寂靜。
安寧府，百順塔，第九層。
這裏是整個百順塔來人最少的地方，陳列着數十座所謂神像。但是那些設計者肯定不知道，在這些神像上，每天都睡着一個女子。
夏初，字帝九，號迷蝶。輕輕地打了個噴嚏，不滿地說：“今天怎麼感覺怪怪的，不會是老頭兒那兒出了什麼事吧……”
好睏吶……
連着加了一個月的班，就為了盯着那個人，夏初嚴重懷疑老頭兒是不是最近又在搞事情。
這時一隻紫色烏金大雕拍着氣浪緩緩降落在九層的欄杆上，為她帶來了她一直在監視的工作的最新情報。
夏初拍了拍它的小腦袋瓜，親昵地說：“小東西，你又給我帶了什麼好消息？”
她的動作極為柔和，那隻大雕也極為順從地接受她的撫摸，在她手上輕輕地啄了一口，便把爪子底下的那張紙放在了她手裏，這便乘風而起，幾息時間之後便消失在天邊。
只有月亮才能證明這一切曾經發生。
夏初一臉倦意地打開那張紙，紙上的東西不多，但一瞬間就讓她清醒了。
“這事情真是……越來越有趣了。”她從牙齒縫裏勉強擠出幾個字。
遼東要塞，大今朝，行京關。
這是一個和往日一樣緊張的夜，過去兩年裏，行京關被無數人修得堅不可摧，軍備戒嚴，炮口朝北，夜巡的將士們緊張的巡查着，探尋着一切可能的危險來臨前的蛛絲馬跡。
總之，這裏的一切都像往日一樣，沒有什麼新鮮感。但他們知道，在一百多裡外的平寧府，也有着無數的北燕軍士的眼睛在盯着他們。
嘚嘚嘚……
有無數軍馬的馬蹄在他們後方的平地上奔馳着，他們如同雪中的幽靈，手持一種恐怖的武器——狼牙棒。
關外的將士們一瞬間心想完蛋嘍，讓北燕人給抄後路了。
就在他們舉起弓弩，正打算負隅頑抗時，守將認出了那個紅色龍頭的旗幟，以及騎在最前方的戰馬上的那個人。
“千騎！是皇上率千騎到關！放行！”這些士兵也是見過世面的，認出了那個龍頭，聽了守將的話，忙不迭的打開關隘。
剛打開不過多久，那支部隊便沖了進來，停在了關門前。
為首的那個人揭開斗篷，沒錯，他就是現在的天子，後來的大今太宗，這個王朝的第三任皇帝——秦遷。
安寧府，十三居。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不是真的……江右名閉上眼睛極力說服自己。
如果這是個夢的話，快點讓這個噩夢般的世界毀滅吧！
十三居的人看着那個護衛在掌柜耳邊說了幾句，掌柜馬上像孫子一樣跪在老頭兒前面，隨後，那幾個狗腿子不顧傷勢，整齊劃一地跪在他面前。
“……”如果說剛才還有人輕笑是因為他們，那麼現在因為他們而產生的寂靜就是在向那群人收一大筆利息。
風蕭蕭兮易水寒，欠了債兮你要還。
彷彿凝固的空氣會傳染，以十三居為中心，整個醉花落都陷入了詭異的安靜中。
前後反差有點兒大，連江右名這樣的超前大腦都無法立即緩過勁來。
如果他沒猜錯，應該就是……
老頭兒，你這身份不幹凈啊！
與此同時，夏初歡歡喜喜地踏進醉花落，立馬感受到這裏的奇異之處。
咦？！往日裏人潮湧動的醉花落什麼時候還有安靜的時候了？！！還有這些人臉上的表情又是鬧哪樣，是見鬼了嗎？！！
這裏的空氣太冷了點，今天是怎麼了？難道她到別的地方監視了一下情報來源，下一秒就穿越到陰間的醉花落？！
氣氛沉……沉……沉……
她疾步走向十三居，正打算看個究竟，一瞬間，真的有見鬼的感覺。
眾目睽睽之下，她深吸一口氣，拖着老頭兒就往樓上走。
一陣穿堂風吹過，眾人傻看了三四秒，開始慢慢有了心理解釋——剛才那人說不定是哪方高手，剛好十三居的主人不在就失手打了人呢。
總之，應該都是誤會、誤會。
眾人的熱度開始上來，很快，整個醉花落又恢復了往常的熱鬧。
夏初一直拉着老頭兒的耳朵，直至走到她房裏，她瞥了一眼江右名，瞪了一眼老頭兒說：“老頭兒，說吧，怎麼回事？！你是過來砸場子的嗎？！秘密通道不能走？！！”
“那啥……我是帶你師弟來看看化簪樓，欸欸欸疼疼放放手……”
這時她才看了一眼江右名，口氣軟了下來，鬆開了手：“你是把能忽悠的都忽悠過來了，連三歲小孩都不放過。”
“欸，別看他年紀小，可是自古有人云：莫欺少年窮……”
就在老頭兒打算滔滔不絕的時候，夏初趕緊打斷了他：“停停停，別扯，說重點。”
“總而言之，你師弟比你厲害，五境。這麼小的五境，絕對是極品。”
老頭兒這才意識到她根本沒把注意力放在聽他說話的事情上，而是在細細打量這個小師弟。
“喂喂，好歹我也算是你師父啊，沒必要見了師弟把師父扔了吧？！”
夏初抱起自己唯一的小師弟，“再怎麼說我也只有這一個小師弟，你要是承認是我師弟我肯定一視同仁。”
“師姐！”江右名很識相，終於有人能壓制老頭兒，而且又是事先沒預料到的便宜師姐，改口那是相當的簡單。
嘴巴討喜點，人都活得長點。
老頭兒欲哭無淚，幾年的師徒感情還不如一個師弟，錯付了，終究是錯付了……
夏初一聽更是對江右名心生歡喜，“想來你三師姐應該挺喜歡你，改日我帶你去拜訪她。”
“我有幾個師兄師姐？”江右名有點感興趣，老頭兒的私事他可是無法得知的，現在有特定渠道肯定要把這些老底都給扒出來。
“嗯……也不怎麼多，遼東兩個師姐，江南三個，京城三個，至於師兄……好像是沒有的。”夏初掰着指頭一一數給他聽。
江右名開始津津有味的看着老頭兒：“師父，關於你那麼多年只收女徒弟這件事，這其中味道如何解釋？”
老頭兒發現他收的徒弟都有一個共同特點——喜歡挖坑給自家人跳。
好像只有一句話能形容自己。
搬起石頭砸自己腳。
“咳咳……關於這個問題嘛，我得說，這幾個是你師娘收下的，我只是……”老頭兒說到這裏有點詞窮，好半天才說出一個詞：“暫管，暫管你懂嗎？”
這邊老頭說著，那邊夏初便對江右名說：“哪天找個機會帶你一一去拜訪……”
老頭兒體會到了自己的卑微……
這下輪到江右名欲哭無淚了，為什麼要為了拜訪那些師姐把全大今都跑遍啊？！
很長時間后老頭兒才反應過來，他們不是來認人的，他們還有事情要辦。
“夏初，柳知府那邊有什麼進展？”
夏初看師父的語氣挺嚴肅，也不開玩笑了：“他們那邊正在全力恢復安寧府諜網，打算配合京城那邊全力恢復在大今的諜網，最主要的是，他們最近偷運了很多火水和黑火藥。這已經很有問題了。”
“所以，我和你師弟的看法相同，”老頭兒沉思了一會兒說，“譚王叛變了。”
“何意？”夏初感到奇怪，人一屆譚王怎麼就是間諜了？
老頭把他們整理的情報遞給她：“你看看吧。”
“大今安景二十四年，柳知府就上任了，但我們發現這個人的官不是由春闈選出的，這種人是如何為官的呢？後來我們就查了一下，譚王保舉的官職。況且這個知府可不止貪污受賄那麼簡單，這個人原本就是譚王的幕僚，再查出身，北燕，原名何保定，又在玩諜網。呵，這不就是北燕的內應嗎？再查，軍火海圖鑌鐵……每一樣都是禁止買賣的，結果呢？人家坐着譚王的商船，往京城和安寧府拚命運，幸好我們出手，每一次都把這些船給截胡了，不然？呵。再說那譚王，在京城策劃了多少次暗殺我不說。”江右名滔滔不絕地分析道。
“那動機呢？”
“你傻了嗎？譚王要的不只是幫北燕，而是要用北燕的諜網篡位！”老頭兒恨鐵不成鋼地說。